魏獻帝擺擺手,道:“這種密談,必是除了高官,連內侍都沒資格在場的,打探不到也是常情。這丘鷸,最近不太老實。”


    “陛下,不如出兵掃平丘鷸算了!這種蠅營狗苟陽奉陰違的人,我們何必同他們交好?”


    “不可。八年前一役,我們同大齊兩敗俱傷,當年丘鷸也立了大功。丘鷸盛產藥材,若是此番他們投靠大齊,我們沒有充足的藥物後備,不能及時救治傷患和處理屍首,一旦瘟疫流行,後果不堪設想。”沈琮瞪了秦鷹一眼,示意他不要亂說話。“陛下,臣倒認為,此事不急。大齊內亂剛起,這三年,足夠我們為戰時準備。到時,哪怕丘鷸叛至大齊,也可一戰。”


    ☆、第14章


    魏獻帝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著桌麵,天下九五至尊,沒有人不抱著一統天下的夙願。


    “你是說,要朕休養生息三年?”


    “是。隻有百姓安居樂業,病有可醫,餓殍不見,方可一戰。”


    魏獻帝頗為詫異地看著他,將手邊陸玦的文章又瞥了一眼,道:“你這看法,竟然與今年狀元不謀而合。朕本來考慮著……你這是作何?”


    沈琮忽地跪在了地上,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著實將魏獻帝嚇了一跳。“臣,還有一事,自知重罪,然皇恩浩蕩,願陛下容臣稟告。”


    “你們先下去。”魏獻帝將周圍人屏退,連秦鷹也被趕了出去,他匆忙起身欲扶沈琮,可沈琮卻是死了心一般,跪在地上絲毫不動。“信之,你我雖是君臣,可卻也有著過命的交情……”


    “陛下是君,當年臣一介布衣,理應為陛下肝腦塗地,承蒙陛下寬仁,得封將軍。”沈琮道,“隻是,臣如今作為,有違祖禮,鬥膽請求陛下從寬處理。”


    “隻要不是通敵叛國,都算不得事。朕信你有分寸,你膝上有舊傷,起來說話。”


    沈琮從懷裏拿出那封藏了許久的摺子,雙手呈給魏獻帝。


    摺子上,詳盡地記錄著,他撿回陸玦的所有事情。


    最後一句“臣自請卸下將軍職,貶為營兵”,便是沈琮這封摺子的中心。


    “朕可以不要這個狀元,但是不能沒你這個將軍!”魏獻帝合上摺子,扔在了桌案上,撞倒了一摞奏摺,“你若是喜歡他,朕便下旨將他賜給你,天下有誰敢多說一句?”


    “臣敢。”


    魏獻帝被沈琮這一句話氣的火冒三丈,指著沈琮的頭“你”了半天,也沒說句完整的話來,隻能扶著頭道:“在朕被你氣死之前,繼續說。”


    “於大魏而言,陸玦絕非池中物,若是任用的好,必能造福百姓,造福大魏。可臣除了領兵打仗,朝堂之事一竅不通。於臣而言,臣不願成為束縛他的牢籠。”沈琮從袖中拿出沈家軍兵符,雙手呈上,“今,臣上交沈家軍兵符,自願卸下沈家軍統帥、鎮邊大將軍之職,聽憑陛下處置。”


    魏獻帝的眸中閃過一絲悲痛,沈家軍是在他的暗中支持下沈琮一手培植起來直屬皇帝的勢力,當年受到了多少世家的排擠與反對,沈琮都力排眾議堅持了下來。


    “鎮邊大將軍沈琮接旨,朕念你征戰多年,勞苦功高,今太平盛世,特準其暫卸官職,於京領俸休憩。他日逢亂世將至,披甲歸朝,義不容辭。”


    “臣遵旨,謝陛下隆恩。”沈琮的頭重重地磕在地上,在殿內的大理石地麵上,留下了一抹鮮紅的顏色。


    魏獻帝將沈琮扶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幾度開口未果,最終隻化作一聲嘆息,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臣告退。”沈琮推開門,耀眼的陽光晃著他一時睜不開眼。


    秦鷹見他出來,匆忙上前詢問:“你跟皇上說什麽了?你又要搞……你額頭是皇上打的嗎?究竟……”


    “我交了兵符,準備趁著這兩年,休息休息。”沈琮適應了光線後,伸了伸腰,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朝著宮門走去,“秦鷹,這兩年沈家軍的規劃,前段日子大概都交代給你了。我不在,沈家軍就交給你了。”


    “你不在,又何來沈家軍?!”


    “嗯……你想改成秦家軍也行。”沈琮笑道,步履沒有絲毫受影響。


    秦鷹怒極,毫無與他打趣的心情,兩步追了上去,扯住了沈琮,質問道:“這就是你想出來的破辦法?辭官?沈琮,被男色沖昏了頭腦,你可真有本事!”


    沈琮不回,甩開他繼續朝前走。


    “沈信之!”


    他停步了,微微側目,秦鷹的角度剛好能看到他嘴邊的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秦鷹,我也是人,我有我的七情六慾,我也會累。有些事,將來你就懂了。”沈琮的手背在身後,頭轉了過去,徹底留給秦鷹一個背影。“快珍惜你不多的有閑情管我的時間吧,明日調令一下,你就沒空了。”沈琮揮了揮手當作告別,繼續朝著宮門走去。


    秦鷹被他前一句話感動的愣在原地,暫時忽略了後半句的詭異之處。


    “沈信之!你就是懶得處理公文!你給我站住!”


    ☆、第15章


    沈琮回到府中,陸玦已經將挑好的衣服整整齊齊地放進了櫃子裏。沈琮對他這個講究的作風是非常服氣的,畢竟他的房間除了書櫃絕對放的一絲不苟,其他,真的有些不忍直視。


    他敲敲門,得到回應後走了進去,道:“你倒是醒的挺早,看來這安神香沒什麽用處,改日給你配些新的來。”


    “不用,這個香我用著就挺好。”陸玦將書放下,笑著坐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背,“信之,明日早朝過後我便有官職了,今後,我也可以護著你了。”


    “你有沒有什麽想做的事?”


    陸玦的表情嚴肅起來,他鄭重其事地對沈琮說道:“幼時我曾親眼見過百姓飢不擇食,餓殍遍野,可地方官員卻仗著天高皇帝遠魚肉百姓,不隻貪了多少。那時我就想著,有一天一定要殺光所有的貪官汙吏。”


    “如今禦史台中丞一職出缺,朝中多方勢力都盯著這個位置。”沈琮摸著下巴看著麵前的人,“你倒是能給皇上解決了這個麻煩,沒有什麽勢力,初生牛犢不怕虎,能踏踏實實拉下幾個貪官。想來皇上也有這個意思,明日我再替你爭取一下,看看能不能如了你的意。”


    陸玦的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不過須臾便又緊張起來:“你不用管我!皇上安排什麽職務我都可以勝任,你手握兵權,還是不要過多參與到這種事裏來了。”


    沈琮寬慰一笑,替他倒上茶水:“你學的倒是快。不過你放心,今日我入宮麵聖,已經同皇上說了我們的事。”


    “怎,怎樣?你方才進來我便看到了你額上的傷,我還以為是你自己碰的。是不是龍顏大怒才……”


    “皇上沒說什麽,你也知道我手握重兵,若有一天我娶妻生子,這兵權說不定會世襲下去。如今這樣也算是解決了皇上的後顧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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