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琛子猶豫了一會兒,想著要不要說實話,但不管咋樣他也不敢說假話,於是頂著腦後那一滴巨大的汗水,實事求是的回答:“最後一胎生下來的時候,罵了!”


    太子爺聞言起身,緩慢的靠在床榻上,一聽小琛子這話,便輕輕的點點頭,和自己料得分毫不差!可,點頭之後,他忽然意識到什麽,猛然抬頭,狹長魅眸看向小琛子,詢問:“嗯?最後一胎的時候?”


    小琛子心想,我的爺,你總算是反應過來了,還知道問題在“最後一胎的時候”,太子妃生了一窩,早已引起整個北冥的轟動了好嗎?您作為皇孫們的父君,居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好吧,這樣的衝擊,也應該讓您自己也體會一下!


    於是他點頭:“是的,最後一胎的時候!”


    君驚瀾有點驚奇,問:“生了雙胞胎?”莫不是真的如同漠北的禦醫猜測,當真不止懷了一個?


    小琛子僵硬著表情搖搖頭。


    “三……三胞胎?”太子爺的表情變得有點不可思議,那張蒼白卻依舊瀲灩如畫的麵容,出現了幾絲龜裂的痕跡,這恐怕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失態。


    小琛子看著他那樣子,終於木然著表情伸出了四根手指,然後一眨不眨的看著太子,道:“爺,生了三子一女!”


    “爺,撐住!”說完之後,飛快伸手,扶住那一臉空白的太子殿下。


    ……


    其實太子爺雖然很震驚,但也沒什麽撐不住的。這會兒便也起了身,下人們拿了衣物來,他自己穿,素來有潔癖,並不習慣下人伺候穿衣。


    紫衣玉帶,銀色流光在錦緞上幽閃,尊貴不可言說。銀冠束髮,幾縷髮絲劃過臉頰,如玉輪廓,更是冷艷懾人。這樣一個似能劈開薄霧天光,耀眼勝過烈日之輝的美男子,誰都不可能想到,他此刻竟然已經……


    ——是四個孩子的父親?


    君驚瀾其實也很難從這裏麵適應過來,畢竟一下子就當爹了,這種感覺的確是……令人不好轉換。


    整理好了儀容,他便已經決定去修理那幾個孩子了,當初記下的帳,他一筆都不會忘記!首先要做的,自然是先去澹臺凰那裏,慰問愛妻的狀況,接著要做的,就是把那幾個小兔崽子狠狠的揍一頓!


    太子爺往澹臺凰的寢殿走,紫銀色的衣袍,在空中帶出氤氳的痕跡,如一道迤邐春光,但凡所過之處,幾乎能融了冬日初雪。


    而在半路上,遇見了一襲白衣的百裏瑾宸,此刻看他過來,寡薄的唇畔為扯,淡薄道:“恭喜。”


    即便道賀,他的語氣還是不冷不熱,聽不出任何情緒起伏。


    君驚瀾閑閑挑眉,自然也清楚從他口中得出這句話,已經極為不易,卻還是笑著問道:“那不知你是準備給孩子們做叔叔,還是做幹爹?”


    做叔叔麽,便是承襲了南宮錦的關係,但這叔叔也就是幹叔叔,終將是一代一代淡下去,若是做幹爹麽,就是他們這一代再重新確立的關係,那自然是比叔叔要親上許多。


    百裏瑾宸眉心一蹙,微微偏過頭,看著滿園的雪,終而淡薄道:“幹爹吧。”


    這般一說,便是願意和君驚瀾保持更親近的關係了。


    太子爺卻來了興致,看著他那一句話說出,還要別扭得偏過頭的模樣,可以調笑道:“嗯?你說什麽,我沒聽見!”


    百裏瑾宸登時怒了,麵上卻看不出絲毫怒色,偏過頭,轉身便走:“我什麽都沒說,我並不希望和你的孩子有任何關係。”


    “嗯!他們會尊敬你這幹爹的!”太子爺自說自話,從他身邊側了過去。


    百裏瑾宸月色般醉人的眸閃了閃,最終扯唇笑了笑,極為淡薄的笑,如同初融的雪……


    捉弄完了弟弟,君驚瀾便將到澹臺凰的寢殿門口,一路上太子爺都在思索一個問題,三子一女,從前他說如果生了龍鳳胎,就將兒子揍兩頓,因為絕對不能碰女兒。這下,三子一女,那原本應該揍女兒的那一頓,應該揍在哪個兒子身上呢?


    作為皇孫們父君的太子殿下,一路上就想著這種殘忍、不靠譜、沒有父愛的問題,一直前行。


    到了門口,剛要進去,卻聽到屋內一聲小孩子的聲音傳出來:“哇哇!”


    他腳步一滯,站在門口,聽著那聲,似心弦被波動了一根,強大的衝擊之下,竟讓他有些呆愣。


    接著,因著內力極為深厚,耳間竟能聽到小孩子吐泡泡的聲音,一下子他從呆愣開始變得有點無措。


    抬出去要進門的腳,也頓住,最終侷促的收了回來,更為離譜的是,竟然生出一種落荒而逃的衝動?不太敢就這樣莽撞的進去麵對那幾個孩子,不太敢就這樣輕率的去麵對她為他生下的孩子。


    站在門口,隔著屏風和珠簾,看不見屋內的情景,他卻仿佛被定格。不知該進還是退?


    ☆、【053】險些尿了太子爺一臉!


    太子爺站在門口,一副不知是進是退,舉步維艱的模樣。


    小琛子古怪的抬起頭偷瞄了一眼,爺這是什麽節奏,不會是害怕,不,害羞了吧?


    門口的侍婢們也從他出現起,就一直保持著彎腰,半屈膝的姿勢,等著他進去了之後,她們就能站起來。但是他就是堵在門口不進去,這讓她們心情甚悲痛。爺,奴婢們快閃腰了……


    澹臺凰雖然是在做月子,但是那武功功底還是在的,雖然沒出門去,但大抵也明白外麵是發生了點事兒,聽腳步聲就知道是有人到了,但是這個人為什麽不進來,澹臺凰想了一會兒,還沒太明白。


    正在她想著是不是出聲的時候,那一天到晚隻知道吃和睡的三兒子,忽然“哇”的大哭了起來。


    這小子尋常是不哭的,這樣哭也就隻有一個理由,八成是尿褲子了還是咋了!這一聲撕心裂肺的啼哭,讓門外的太子殿下心中猛然揪緊,頓生了幾分慌亂來,於是就提步進去了。


    然而進去之後,繞過屏風,他卻沒看任何一個孩子一眼,逕自看向澹臺凰。


    孩子出生之後,她原本因為懷孕而削尖的臉,紅潤了一些,眉眼之中除了以往的剛硬,倒多了幾分柔和,隻是在柔和都表現在看孩子們的眼神之中。


    她從來不會用如此柔軟的眼神看他,這樣一個認知出來之後,他心裏忽然很不是滋味。難道他就比不上那幾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兒麽?太子爺的心情產生了一種頗嚴重的幼稚情感,但到底還是沒出聲。


    澹臺凰正準備看那老三是在哭什麽,剛剛將繈褓扯過來,便聞到一陣淡淡的君子蘭香,從屏風之外鋪鼻而來。她抬起頭,然後便看見了他。


    算算日子,又快半個月沒見了,他因為失血過多,容色蒼白,卻並不掩一身風華。永遠尊貴,奪目,叫人不敢逼視。


    澹臺凰其實也是個不太負責任的母親,準確的說因為還沒當幾天媽,所以也還沒有特別強烈的做娘的自覺,所以看見君驚瀾進來了,她就把那倒黴孩子拋諸腦後了!


    她鳳眸看向他,沒問任何廢話,隻是輕聲道“我讓幹娘去攔著你,不讓你回來,你可怪我?”


    “怪!”他毫不猶豫的回了這句話,隨後大步進了房間,坐在她床邊。這女人,真是讓他哭笑不得,欲恨不能。


    的確是怪,盡管胸口已經被自己的刀子劃到鮮血淋漓,盡管他可以陪著她一起痛,但這自責和歉疚,必將伴他一生!


    澹臺凰聽完,滿意的點頭,見他還是一副極為自責的模樣,忽然伸手,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嗯,知道怪我就好,雖然是我不讓你回來,但是責任你負。下半輩子你要對我非常好,如同侍奉姑奶奶一般,看見我的時候,要如同老鼠見了貓!”


    這恐怕是太子爺生平第一次被人揪耳朵,就是幹娘也從來沒幹過這種事,他麵部有些微僵,似是適應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反應過來,隨後十分幹脆的對澹臺凰點頭:“好!”


    對賤人難得的聽話不頂嘴,澹臺凰表示很滿意。


    她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後一低頭,發現四個孩子嘴角都瞪大了一雙小眼睛,似興奮的看著澹臺凰的那隻手。


    尤其那剛剛哭得很悽慘的三兒子,這會兒連哭泣都忘記了,一雙軟綿綿肉嘟嘟的小手,快樂的打拍,還沒長牙的小嘴巴長得老大,似乎笑得很是開心。


    顯然這四個孩子,都天生的有一種習性,叫做幸災樂禍!看見老爹倒黴,格外高興。但也不排除他們還在娘親肚子裏頭的時候,因為總是聽見老爹意圖威脅他們的生命健康,所以同樣小小的記仇,這會兒看見“仇人”被揪耳朵,當然是樂不可支!


    澹臺凰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這四個小兔崽子,膽子倒是不小!連君驚瀾的熱鬧都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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