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我不告訴他。”


    “他叫我……”他遲疑兩秒,略略提高聲音道:“他叫我來保護您。”


    風萍怔了一下,然後微笑起來,道:“是嗎?那請你代我謝謝他。”


    “他讓我來請您今晚回去……”


    “他自己怎麽不來?”風萍不動聲色。


    “他在工作。”


    “哦……”風萍點點頭,話鋒一轉道:“不過今晚我沒時間,我答應別人一起吃晚飯。”


    “這個……”阿九的臉色十分為難,“唐總讓您今晚務必回去。”說到最後聲音已經略低下去,連頭也不由得有些低垂,忽然瞥到風萍的眉毛微微皺起來,連忙又道,“您要是不回去,豈不是辜負了唐總的一番心意,他該多傷心啊……”


    風萍雖然覺得“辜負”和“傷心”這兩個詞用得有些嚴重,但並沒有提出疑問,她想了想道:“這樣吧,你叫他今晚八點到時光酒店來找我,我們一起吃晚飯……”


    阿九聽到“時光”二字,立即想到方伯韜,臉色頓時就變得很難看,欲言又止地想說什麽。


    風萍笑著問道:“怎麽?他晚上有別的應酬?”


    “沒——”阿九待要說沒有,可是轉念一想,萬一唐總不願意去時光呢,連忙改口道:“不不,我不清楚唐總的安排……”


    風萍不由得笑起來,嗬嗬,這個阿九,初次見麵的時候感覺冷酷的不得了,決不多說半句話,今天怎麽吞吞吐吐的拖泥帶水起來了。


    “那你告訴他,沒有應酬就到時光來找我。”她說完就要走。


    阿九忽然追問了一句:“那要是有應酬呢?”他私心裏總覺得唐總不可能去的。


    風萍被他問得怔住了,愣一下才道:“那自然是去應酬……”阿九暗自鬆了一口氣。卻聽風萍續道,“結束之後,再來找我。”


    阿九的一口氣又吸了回來,表情茫然地點點頭,忍不住在心裏哀嚎:唐總,我為你算是盡力的,能不能找到適合的藉口就看你自己了。


    他目送風萍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然後才拿出手機給唐迦南打電話。電話剛一接通,就聽見唐迦南問道:“怎麽樣?事情辦妥了嗎?”


    “唐總——”阿九的語氣非常虛弱。


    “沒辦成?”唐迦南語氣微變。


    “呃,是這樣的,風小姐她剛剛,”阿九連忙避重就輕,“嗯,她讓我代替她向您表示感謝……”


    “感謝?”唐迦南忍不住皺眉,心想:我叫人去把她綁回來,她沒生氣,還感謝我?


    阿九直擦冷汗,在他進一步發問之前搶先問道:“唐總,您今晚有沒有什麽應酬啊?”


    “應酬?”唐迦南更不解了,他從沙發椅裏站了起來,喝道:“阿九,你到底在搞什麽鬼?風萍現在哪裏?”


    阿九大驚之下,連忙一迭聲說道:“風小姐請您今晚八點到時光酒店用餐,如果您有應酬就應酬完了再去,反正聽她那意思您今晚一定得去您自己看著辦吧我的手機就快沒電了再見啊唐總。”他一口氣說完就非常果斷地關掉手機。


    反正遲早是要挨罵的,能躲一時是一時吧,明天會有轉機也說不定。阿九絕望地握住手機,虔誠的祈禱,就差流下寬麵條眼淚。


    唐迦南瞪住手機,不敢相信他掛自己電話,再撥過去便是關機,真是氣死了。他想對阿九說,朕恕你無罪,但你好歹把事情給朕交代清楚啊。奈何阿九不懂得他的心啊。


    他在辦公室裏踱了兩圈,又躺回沙發裏,仔細一想阿九的話:那意思似乎是風萍要感謝他,所以請他到時光用餐?


    她又想玩什麽花招呢?


    嗬嗬,這一次,他可不會再上當了!


    他躺在沙發裏,將兩條修長的腿擱在辦公桌上,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腦子裏卻在盤算陰謀詭計。他那雙靈動的眼睛在思考的時候尤其顯得靈動,他有漂亮濃密的睫毛,白得有些泛藍的眼白,和黝黑透亮的瞳孔。在他幼年的時候,這雙眼睛曾經打動過很多母愛泛濫的婦人,年成後又挑逗了無數少女萌動的春心。


    他五官清秀,雖不是什麽絕色美男,但因為耀眼的家世背景,無形中為他增添了魅力的光環,所以他的身邊從不缺乏女性,周圍似乎總有那麽一張無形的柔情之網,隨時等待獵捕他。他在陷阱邊緣遊走多年,已經變得十分狡猾,如今也想挑戰一下捕獵者的身份。


    他的主意一定,趕緊坐直身體,端正姿態,迅速處理起手頭的工作,以便準時趕到時光酒店,赴今晚的八點之約。


    28


    七點三十的時候,唐迦南將手裏的文件丟到一旁,把秘書叫進來吩咐幾句,又打了兩通電話,然後進洗漱間收拾頭臉,將那條鬆垮的領帶拉正,鏡裏的男子劍眉星目,烏黑頭髮,委實無可挑剔。


    他對著鏡子浮起一絲自戀的微笑,然後拿了車鑰匙下樓,北辰大樓和時光酒店相距不遠,隻隔了三條半街。這三條半的街道是整個聖罌市的黃金地帶,許多舉足輕重的公司都在這三條街上,交通堵塞是常事,政府出台的交通管製效果甚微。如果逢到這種情況,隨你是誰,再牛叉、權勢再大的人也得等。


    唐迦南當晚的運氣不錯,斷斷續續隻堵了十來分鍾。他到達時光大堂的時候,抬頭看了看牆壁上的北京時間,八點一刻。


    時光的餐廳設在二十四層頂樓,視野絕佳,正好契合了某些成功人士一覽眾山小的優越心理,廚師更不必說,當然是一流的。


    唐迦南和服務人員彼此都甚為熟悉,他剛一進入電梯,便有人通知頂樓,大堂經理親自在電梯口迎接。當然,這種服務並不因為他是唐迦南,任何客人都一視同仁。


    他在服務人員的引領下步入餐廳,目光四下一掃,便見風萍坐在頂頭靠窗的位置上,和一個年輕女孩說話。她穿了一件黑色大翻領羊絨衫,依舊是一彎齊眉劉海,嘴邊帶著微笑,看起來格外矜貴,和與他在一起時的率性大笑截然不同。嗬!她倒挺會演戲,唐迦南看著她,心裏恍惚湧起一股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滋味,但怎麽可能呢?純屬無稽之談。他立刻移開視線去看同座的兩名男子,一看,臉色就變了。


    ri插rd,他的同父異母的弟弟,盡管還沒有得到唐家的正式承認,但唐家對他們三兄弟卻並不陌生,不但不陌生,還很關注,有專門人員定期將他們的生活信息反饋到唐家。


    他是唐家人的一塊病,隻是各人的病狀略有不同。


    他和方君怡的戀愛關係大家都已經知道了,隻是沒想到……風萍是和他們一起用餐。不過,這也更加坐實了他的推測。


    極短的時間裏,唐迦南的心思卻已經轉了一大圈,眼見風萍抬手對他招呼,當即回以一個微笑,但心裏很納悶:看來她是真的沒有生氣。否則,以他對女人的了解——如果把一個女人趕出家門的話,無論是什麽場合遇見了,對方都決不會有好臉色的,假如她真這麽配合的話,今晚這齣戲倒是很好演,隻是,ri插rd……


    隨著風萍的一個招呼,桌上的三個人同時轉過頭來看住他。


    方伯韜因為那則八卦緋聞的原因,對唐迦南心懷歉意,當下站起身來迎接他,主動表示友好,伸出右手要與他相握。唐迦南自然是積極響應,快走兩步上前,握住他的手,笑得分外燦爛。


    方伯韜對他的熱情也有點兒意外,但沒有多想,於是兩人足足握了有一分鍾,不斷地相互恭維。


    方君怡半開玩笑半揶揄地說:“爸爸,酒都要變味了。”


    這話一出,大家都笑起來。


    唐迦南這才看清楚方君怡,雪膚明眸,確實是位美人。他裝作不經意的瞥過ri插rd,然後在風萍和方伯韜中間的位置上翩然落座。


    風萍為他簡單介紹一下,他也隻當從不認識ri插rd,表現得彬彬有禮,無可指責。唐家的孩子在外交方麵一向都很有天賦,風萍不由得暗自佩服。


    不過她更佩服的是ri插rd,他不知道是完全不清楚自己和唐家的關係,還是真的不曉得唐迦南是誰,神態麵容完全沒有任何異樣,和適才一樣談笑風生,言語風趣。風萍再一次感嘆,到底是唐家的孩子啊。這個捲髮碧眼的少年,小小年紀就有這份定力,將來的成就,委實難於想像。


    唐迦南怎麽也沒有料到席間還有ri插rd,對已經預定好的那個計劃便感到有些躊躇,


    如果被唐家人看到他和ri插rd用餐,那後果……真不能相信,大哥一定第一個跳腳。


    他的猶豫放在心裏,嘴上漫應著方伯韜的殷切詢問,比如最近工作啊,公司年底的效益情況啊,兩人互相恭維再相互謙虛地胡扯一通,他一邊含糊其辭,一邊裝似隨意地打量四周。


    風萍眼見他神色有異,不禁暗自奇怪,臉上依舊掛著矜持的笑意,眸光順著他的視線轉了一圈,忽然發現左側有一個男子正朝這邊看過來,對上她的視線立刻低下頭去擺弄手機。她打量一下那人,西裝革履十分整齊,整齊的有些僵硬,活像一名模特兒,應該不是有閑階級。


    方君怡是最討厭你飯桌上講公事的,立刻就把話題引到近期如火如荼的聖罌聖歌模特大賽上去,她笑著向風萍問道:“風姐姐,你怎麽不去參加本屆的模特大賽呢?你的身高夠了,年齡也在要求範圍內,完全符合標準啊……”


    風萍忍不住笑起來,唐迦南也看著她微笑,就是笑得有點兒假。


    嗬嗬,做唐迦南的未婚妻,規矩是非常多的,她暫時還不太想出風頭。


    “我不喜歡站在台上被人評頭論足……”


    方君怡料不到她還這麽保守,不以為然地說道:“可是,你不覺得擁有一個模特冠軍的頭銜很令人羨慕嘛?美麗應該讓大家都看見,我要是再高個三厘米,就可以去報名了……”言下不勝遺憾。


    “這世上到底還有什麽是你不想嚐試的?”ri插rd帶點兒調侃的口吻,一口普通話字正腔圓,十足地道,看著她們搖頭嘆道,“你們不知道,她在山上玩蹦極,嚇死我了。”


    方伯韜聞言不由得變了臉色,卻又不便發作,隻將一雙圓圓的眼睛瞪著方君怡。君怡心虛,被他盯得低下頭去,一邊拿眼去瞟ri插rd,隨即便見他的嘴角抽搐兩下,顯然是方君怡在桌子下麵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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