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別為我忙,二郎。”劉氏拉著他的手,讓他坐下道,“她再有不是,如今也有了孩兒,晾一晾也就罷了,也該去接她回來了。”


    劉小虎便是一笑,站起身來道:“娘可是糊塗了,正月裏咱們就休了她去,是她賴在家裏不走罷了,何來的孩兒?”


    說的劉氏一愣,看著劉小虎怔怔道:“你那時果真當真了?就不曾再……”看劉小虎含笑點頭,隻覺得胸口一悶,喊了句“好yin婦……”一口氣沒上來栽了過去,劉小虎再想不到嚇她成這樣,喊著丫頭叫大夫,自己下死勁的掐了一回人中,灌了幾口水才緩過來。


    劉氏睜眼看見劉小虎在眼前,揚手幾個耳光打了下去,慌得小丫頭們要去攔,被劉小虎轟了出去,也不躲臉上兩下便起了掌印。


    “你瞎了眼,黑了心,引了這般沒廉恥進門,瓶兒罐兒有耳朵,隻怕外邊都傳遍了,背地將咱們劉家排說的磣死了!早知今日,我當初就該一頭撞死,跟你爹去了,一輩子要強,老了老了丟了名聲!”劉氏放聲大哭,又抽回手在自己臉上打,哭道,“我瞎了眼,糟了心,沒將你教出個人樣,隻道縱著你胡鬧……”被劉小虎抱住手,跪倒在身前。


    劉氏淚眼朦朧的看到他衣襟上補著的一塊針腳粗大的梅花,不由記起那一年曹花粗手粗腳將火星子濺到劉小虎的衣裳上,被自己好一頓罵,那曹花隻是笑,隔日便補了出來,還顯擺的給她看,被自己又說了一通粗手笨腳。


    “娘,但凡吃的用的粗些才好,太過於精細了,反而不像過日子。”那曹大姐不急不惱的笑著回她。


    “過日子,如今的確不像過日子……”劉氏喃喃道,原本收了的淚水,立刻又泉湧出來,在劉小虎身上亂捶,哭道,“你還我媳婦,你把她還給我,都是你這個沒良心的,今日活該遭了報應,你把她還給我……”


    劉小虎也不躲,任劉氏打著,俯首在她的膝上,劉氏慢慢收了手低聲哭著,感覺自己的膝上很快也濕了一片,心裏真是百般滋味,卻訴不出口,幽幽嘆了口氣,聽劉小虎似乎喃喃道,“……我把她找回來……找回來……”。


    “頑鐵日久有光輝,假金何曾有顏色,二郎啊,咱們沒這個時運,罷了吧。”劉氏苦苦一笑,拍了拍身前的兒子。


    外邊的陰天不知何時轉晴了,跳出遮擋的驕陽火辣辣的撒下萬道光輝,透過劉氏屋子裏略微陳舊的窗欞,給他們母子二人披上斑駁的圖案。


    過了午,劉小虎在書房裏寫了一遝子請帖,吩咐榜哥送去,吃過小丫頭送來的茶,問劉氏在做什麽。


    “老爺,奶奶吃了碗酸梅湯,困了,正睡著。”小丫頭恭敬的說道。


    劉小虎看看天,便道:“少睡一時,便喊起來,省的夜裏睡不好。”一麵又問這些日子劉氏在家吃的可好,日常做些什麽,小丫頭一一答了,劉小虎點頭聽了,正說著聽外邊熱鬧起來。


    “去看看,別驚到老夫人。”劉小虎剛說道,就見另一丫頭慌裏慌張的跑進來,道:“老爺,夫人……不對,那個人要進來,張老爹關了門,她正在外罵呢。”


    如今雖說進了七月,但歇午的人還是不少,此時整條巷子裏除了蟬鳴安靜的很,但劉家門前突然的哭罵聲打破了這安靜,眾人紛紛從門裏牆上探過頭來看,見一個穿韶白段衫兒藍段裙子的年輕婦人正倚著門哭,腰身粗壯,顯然有了身子,一眼便認出是那劉家的宋氏。


    因劉氏以及曹花當日為人和善,這些鄰裏也是日常走動的,但從這婦人來了,便說官民不相配,斷了來往,讓鄰裏們很是看不上眼,就有那安心給她添堵的鄰居開門走出來看熱鬧。


    聽見那婦人哭道:“欺負我娘家沒人,好苦也,婆婆嫌棄,如今有了身子的人,也將我打發出去,這才進門多少日子,你們家如今富貴了,心高遮了太陽,就要再尋高枝去,將我打發走,這世上可是沒了道理!”就有鄰居指著對路人道:“這婦人說的夢話,劉大官人自正月就休了她,那時正敗落呢,這富貴也不過這兩日,也不怕閃了舌頭。”


    正哭罵著,劉家的門咯吱開了,宋玉樓抬眼看劉小虎走了出來,頓時更是哭的梨花帶雨花枝亂顫,說一聲好狠心的二郎,撫著肚子就往地下溜。


    “好姐姐,我正要去接你回來,家裏忙亂,又怕擾了你安胎,你竟自己走回來了。”劉小虎含笑道,一麵看小丫頭,“快扶大娘子進來。”


    一席話不僅讓宋玉樓有些發呆,看熱鬧的聽見了,也都愣了,看著那惶恐的丫頭扶起那婦人,跟著劉小虎進了門,便都點頭道:“到底是看在孩子的麵上……”便有人呸了聲,低聲道:“大官人半年五個月不在家,哪裏養出來的孩子……”


    卻說宋玉樓跟著劉小虎進了門,不由的心驚肉跳,總覺得哪裏不妥一般,聽得身後張四大力關上了門,心更是跳了兩跳,怔怔瞧著走在前麵的男人,模樣身段一如以前,卻覺得不認得一般,見也不往屋子裏去,帶到了後院的廊下,吩咐小丫頭搬了藤椅放在紫薇架子下。


    “你們下去。”劉小虎淡淡說道,看著倆丫頭起身低頭而去,站在自己身邊的綠玉自進了門就渾身哆嗦不停,此時被劉小虎一眼看過來,哪裏敢停留也不顧宋玉樓幾步走了。


    “宋大娘子,快些坐吧,你如今也有四個月的身子了,可不能在大日頭下站著。”劉小虎含笑說道,自己輕輕撩衣,就在對麵坐下了。


    宋玉樓聽他慢慢吐出這句話,尤其是在四個月身子那幾個字上加重的語氣,如被提到冷水盆內一般,再看這男人望著自己麵色含笑,卻讓她在大日頭下打了寒戰。


    “二郎,”宋玉樓心思一轉,忽地撲身跪在劉小虎麵前,哭道,“我被那jian人害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但凡饒了我這一遭,我日後再有如此行徑,隻叫天打五雷轟,死無全屍。”


    低著頭,看不見那男人的臉色,也不見他起身相扶,隻聽到上麵有低低的嗓音道:“往日的情分……好姐姐,這往日的情分我如何能忘了?你放心,快寫起來。”


    宋玉樓一驚,有些愕然的抬起頭,就這麽簡單?看著眼前這男人麵色含笑,伸手將自己扶起來。


    “也是我的不好,常年不在家,你一個婦人家,難免被人騙了。”劉小虎蹙著眉頭,嘆了口氣,道,“隻是,這孩子卻不能留。”


    宋玉樓有些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說起來她還從沒見過劉小虎在她跟前這個模樣,不管是溫柔憐惜,還是厭惡又打又罵,她都能應付自如,但此時這不陰不陽溫水煮青蛙一般,倒讓她有些手足無措了。


    “二郎,這孩子也可能是你的,你忘了,那日你吃了酒,我去書房看你……”宋玉樓吸了口氣,哭道,話沒說完就聽劉小虎慢慢道:“好姐姐,你如今的事,也瞞不住,就算是我的,隻怕也沒人這樣想,縱使生下來,他也要遭人白眼……再不然,姐姐還想留條後路不成?”


    他的聲音不喜不怒,卻讓宋玉樓心驚膽戰,忍不住抬眼看著劉小虎,這個男人出去轉了一圈,倒像變了個人一般,他的目光似乎落在自己身上,又似乎沒有,但有一點可以確認,他再也不是當初站在自家門外那個滿心溫柔的男人了,切,宋玉樓心裏呸了聲,早就不是了,自從娶她進門後就不是了!


    管他是不是,隻要自己還是他的妻就行,日子還長,男人都是賤骨頭,晾一晾哄一哄就好了。


    “二郎,你如是嫌棄我,要休了我,現在就在你家門前吊死!”宋玉樓收了眼淚,直直看著劉小虎道,繼而又垂下淚來,“我生是劉家的人,死是劉家的鬼,二郎,我知道我錯了,你如是怨我,打罵一番我也認得,想當初你我幼時分離,少年相逢,你不嫌我落魄,救我與窮困,多大的緣分才成了夫妻,二郎,二郎,小時候,你就常護著我,二郎,姐姐跟你認個錯,從今後洗心革麵,再不做出糊塗事,二郎,你莫要棄了我。”


    這話說完,院子裏一片靜謐,就連蟬聲也不聞,如同死地一般。


    宋玉樓不由打個寒戰,剛要再說話,就聽劉小虎嘆了口氣,道:“好姐姐,你放心,我都依你,你隻要依我這一件便是了。”


    宋玉樓遲疑片刻,思付一時,便哀泣道:“孩子日後還能要,我依你便是,隻是,如何瞞得住娘,如是讓她知道我打了孩子隻怕……”


    ……


    馬車沿著城走了快要一圈了,宋玉樓原本就忐忑的心更加不安起來,掀著車簾就要往外看,卻被跟著的一個婆子按住了。


    “夫人,可別讓人認出來,要不然怎麽能哄人說你去了大相國寺進香?”那婆子拉著臉說道。


    宋玉樓便訕訕的垂下手,哼了一聲,想起劉小虎在耳邊的話“……你今日也別去見娘,明日隻對人說去大相國寺進香,路上驚了馬車摔了,掉了孩子,我晚間便接你回來,再無人生疑……”按著胸脯,自言道:“諒你也不敢賣了我去!”


    正想著,馬車突然一停,那婆子便拉住她下車,見是一處低矮的巷子,坐了半日的車有些發蒙,不過她在這城裏城外走遍了,一眼便認出這是城東的當年用於安置災民的地方,後來便成了賤民混居之地,看天色微黑,不由皺眉道:“如何是這裏?”


    被那婆子拉著走了進去,說道:“夫人,這是什麽光鮮事?還要到人前去不成?”


    人與生俱來的第六感讓宋玉樓警鈴大作,她扭身要走,卻被那婆子一推,跌進巷子裏,還沒待喊出救命,旁邊的矮棚裏湧出四個男人將她按住嘴,扯了進去,那婆子撿起落在地上的珠釵,四下看了,轉身走回馬車上,隱隱聽得一聲慘叫從身後傳來,毫不在意的聳聳肩,掂掂手裏的珠釵自言自語道:“賣了你?倒是好了……”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宋玉樓被下身的一陣陣刺痛拉回了意識,四周一片漆黑,她下意識的動了動,不由痛的呻吟出聲,發現手腳被牢牢的綁著。


    “救命!救命!”她恍惚記起前事,恐懼攥住了她的喉嚨,隻能發出微弱的聲音,她的視線終於適應了黑暗,看到自己渾身赤裸的躺在一張木板上,她用盡力氣抬起頭,看到自己的下身一片汙跡,而地上一個成型的青白的死嬰闖入視線,讓她再一次尖嚎出來,細碎的腳步在這時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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