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多年,長禮、佳五、亭洲、滿滿四人再來泮水公園遊玩。


    佳五接了滿滿的電話,酥軟地靠在長禮身上,笑著問:“你還記得以前有個人給我們照了張相說好寄給我們嗎”


    長禮正看書,佳五靠過來,他調整了一下姿勢讓佳五舒服一點,“有印象。”


    佳五說:“挺遺憾的……沒寄來也好,那時我好緊張,一定很醜。”


    佳五的眼睛眯了眯,上下眼睫毛快並在一起,像會飛一樣,長禮覺得很有趣,騙她:“你睫毛上有東西。”


    “啊?幫我取下來。”


    長禮的手扯住佳五的眼睫毛搓了搓,佳五才覺得不對勁,打開長禮的手。


    亭洲的脖子上掛著一個照相機,一手牽著滿滿,一手拿著糖葫蘆給滿滿吃。


    佳五也鬧著要吃,長禮說:“吃了壞牙。”


    滿滿說:“也不是天天吃。”


    佳五覺得有道理,甩開長禮的手跳過去買糖葫蘆,長禮把她撈回來,和她一起去。


    兩人女孩子手牽手拿著糖葫蘆,兩個男人在後麵跟著。


    長禮說:“佳五和滿滿這麽好之後特別會鬧騰。”


    亭洲說:“鬧騰怎麽了反正我是很喜歡滿滿,你難道不喜歡佳五嗎?”


    長禮不可置否,“挺好的,她們倆都還年輕,小姑娘就該鬧騰點。”


    亭洲哈哈大笑,道:“其實我也很年輕。”


    長禮說是。


    亭洲請一位路人給四人拍照,照片拍的沒有技術可言,但是他們都很喜歡。


    我昨天在儲藏室裏看到一張照片,特別有年代感,照片已經泛得很黃,拿在手裏好像一撕就碎一樣,管理儲藏室的張爺爺走進來了。


    照片其實拍的並不好,不過是四個人,兩男兩女中規中矩地站著。


    張爺爺猜我是喜歡便送了我,我客氣地推辭兩句也就收下了。


    照片的背麵寫著幾個字,大概是這幾位的名字。


    長禮,佳五,滿滿,亭洲。


    長禮濃眉大眼,嘴唇過於薄,緊緊地抿著,五官很深邃,應該很受小姑娘的歡迎。佳五很美,看不出有沒有塗粉,臉白白的,嘴上擦了口紅,鼻子小小的,眼睛笑得彎彎,看起來是個招人喜歡的姑娘。滿滿的眼睛很大,眼角向上揚,嘴唇有些厚,形狀很好看,身上有一股子媚氣。可她是笑著的,又讓人覺得是個性格好的。亭洲沒有長禮帥氣,倒也稱得上俊,他笑地很舒展,很放肆,有一口大白牙,看上一眼心情就好。


    我媽在樓下喊我吃飯,我應了一聲把照片放在了書桌上。


    太陽快下山了,有一小束光欲遮欲掩地從橘紅色的雲層間射了下來。


    長禮猛地站了起來,身後的躺椅因為他的動作一顫,陽光很刺眼,他大概是出現幻覺了。


    不,是亭洲和滿滿。


    佳五去世後,他們就搬去國外了。


    長禮一個糟老頭子,脾氣古古怪怪,和鄰裏關係都不好。


    佳五在世時,還有些小孩子喜歡這個老了也很好看的老太太,常來這裏討糖吃。


    她走了,還有小孩子過來爬佳五六十年前栽的樹,長禮不許,將他們通通趕走。就連女兒溫樂的外孫女和兒子南徐的孫子也不行。佳五走時還叮囑他要好好待自己,不要找罪受。


    亭洲笑了笑,嘴巴邊上全是皺紋,牙齒卻很好——是假牙。滿滿也笑了,她年輕時眼睛很大,老了皺紋就很多,她的大雙眼皮壓著她的眼睛,眼角皺起來。


    長禮見了老友,也想笑,可他沒有笑。


    長禮請他們坐下,那會兒佳五還沒生病,四人坐在庭院裏曬太陽,打牌。佳五有出不完的好主意,滿滿有說不完的話,四個人湊在一起,溫樂在一旁玩泥巴。


    長禮忘記請他們吃茶,他們也忘記了要吃茶。


    聊了一會兒,老人們體力不支,亭洲和滿滿就要走了,長禮去送他們。


    亭洲拄著拐杖,滿滿扶著他,還向長禮揮手。


    長禮送他們,看著他們越走越遠,直到坐上一輛黑色的車子,絕塵而去。他才往回走,他站在樹下往上看,動作很緩慢,如同慢慢剝落的樹皮。


    他們隻有二十八歲時,親手在這裏栽了一棵樹苗,主意是佳五出的,那時候溫樂四歲,兒子南徐也會走路了。


    太陽特別好,長禮挖坑,佳五栽樹,溫樂顫顫巍巍地拿起水壺,手一直抖,南徐過來幫忙,一屁股摔進坑裏。


    南徐那時還小,一點不記事。他母親去世後,他帶小孫子來陪父親,小孫子爬上了大樹,被太爺爺罵了。南徐卻覺得沒什麽大不了,是父親小題大做。


    於是打電話和溫樂說,溫樂告訴他:這是爸爸對媽媽的愛。


    長禮抬頭看了一會兒,或許又想起了佳五,佳五已經走了八年了。


    最後一束光在他身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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