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安排兩百好手,散步在後門周圍,嚴密監視。”慶澤盯著“月盟總部”,對身邊的白虎說。


    風月在那裏安安心心操弄著宏偉藍圖,壓根兒不知道慶澤為了他的安全費了多少心思。萬事開頭難,開頭萬事難,他隻顧忙著,日子充實而且新鮮有趣,卻沒發現慶澤這些天來連睡覺都不安穩。


    寢宮議事廳。


    一個忠厚書生模樣的人正在恭敬匯報:“……起初並不順利,有一戶房姓大族帶頭反抗,臣按罪將之逮捕交給刑獄,中間房氏與捕吏搏鬥了起來,多有傷者。房氏抗拒王令,私鬥官府,臣按律已誅。抄其家,其家人子弟貶為隸屬,發配至邊境修築防禦工事。之後情況大有改觀,至昨日,青城所有公私家中的逾額奴僕,都已經按製發了安家錢遣散回鄉,勒令務農。”


    慶澤斜倚在軟塌上,垂目聽著。


    待他說完,房中一片靜寂,在場的諸位台閣看著這位其貌不揚的書生,心裏卻都暗嘆,果然是位酷吏!


    “杓薪,峒曲王叔家裏,有多少奴僕?”慶澤忽然出聲問道。


    這其貌不揚忠厚樣的書生正是慶澤新提拔的侍中典杓薪,聽見大王問話,答道:“共有五百三十人。”


    “五百三……”慶澤睜開眼,虎目中一片冷煞,“好大的排場!再過幾日,峒曲王宮怕是要比本王的宮殿還要大了吧!”


    眾人皆是一滯,互視幾眼。又聽見慶澤道:“此事民間有何議論?”


    典杓薪回道:“除了開始時家中奴僕逾額的公卿貴族頗有不滿之外,百姓之間無甚話題,到了後來,也沒人說什麽了。”


    “嗯。”慶澤站起來走了幾步,道:“命邢鶬解決完嵫逆那邊,即刻奔赴峒曲徹查!”眾人心頭一振,又聽慶澤道:“中霆,命淮墉率三千人馬到峒曲,協助邢鶬!”


    淮中霆高聲領命。心中明白,大王這是要向王叔下手了!


    5


    邢鶬到峒曲的時候,淮墉已經先到了一日。兩人互相通了氣,便按照大王交待的辦事。


    淮墉乃是淮中霆二子,將門之後自小便熟讀兵書,又練得一身好武藝,而淮家的忠心耿耿更是舉國讚嘆的。淮墉能聽懂話時,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效忠大王”。


    他帶著三千輕騎,不遠不近地停在峒曲王府半裏開外,既不上前也不離開。而邢鶬稍做整理,開始大張旗鼓地處理逾額奴僕問題。


    這自然包括了峒曲王府。


    峒曲王乃是慶澤的叔父,本來沒把這事兒放眼裏,不料人家真的整頓到他頭上了!當門房進來通報說有個將軍帶了兵馬停在門口不遠處時,峒曲王叔勃然大怒,當即便要調兵遣將把人趕走。


    他大兒子卻說:“看來青城裏的那小子是故意跟咱們過不去了!父王,咱們可不能上當。此刻若是發兵出去,他定會藉機治咱們個謀反的罪名!”他年初又得了個兒子,歡天喜地的和父親上摺子向慶澤請封爵,不料竟沒有回音,兩三番之後,便開始懷疑慶澤對他們的態度。此番又見慶澤派人大張旗鼓地遣散奴僕,還派了軍隊過來,更是怨恨在心。


    峒曲王叔正怒在心頭,聽大兒子這麽一說頓時醒悟,咬牙道:“好個慶澤小兒,當年就看他居心叵測,早知道就該趁他爪子沒長齊的時候弄死他!也罷,暫且忍了這口氣。你在家中準備準備,我親自到他麵前責罵他一番,看他敢怎樣!”


    他是個火爆脾氣,總是腳快於腦,話音剛落,人已經撲向立在門外的駿馬。快六十的人,竟然動作一點都不含糊。


    一路快馬加鞭,第二日傍晚,他已帶著百來個親衛到了王宮門外。宮門侍衛也沒敢攔他,百多號人竟然浩浩蕩蕩騎著快馬直奔慶澤寢宮!


    寢宮門外,一人帶了大隊侍衛整齊立著,那人麵無表情神情冷漠,正是白虎。


    峒曲王叔打馬奔到跟前,喝道:“給我讓開!”


    白虎毫不畏懼的回望他,冷冷吐出兩個字:“下馬!”


    峒曲王叔一愣,不曾料想竟敢有人這樣命令他,心頭焰火狂卷,馬鞭即刻抽向白虎!


    白虎動也不動,輕輕伸手一抓,牢牢握住!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力向後一扯,馬上的峒曲王叔竟一個趔趄栽了下來!幸好最後關頭一手點地撐住了身子隨即站起,不然,非跌個狗吃屎不可!


    峒曲王叔絕料不到下馬威沒使上,倒被一個小小侍衛給弄得如此難堪,當下氣得臉色發青雙手顫抖。誰知白虎身子一側,做了個請的手勢道:“大王在宮內等候王叔大架多時了,請吧!”


    峒曲王叔怒視他一陣,惡狠狠道:“你給我等著!”轉頭叫道:“下馬!隨我進……”


    去字還沒出口,便看見親衛身後,不知何時已經圍了重裝甲士!


    “王叔快請,大王已經等了很久了。”白虎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差點讓老王叔吐血。


    哼了一聲,峒曲王叔邁著跋扈的腳步走向寢宮。


    “王宮不準閑雜人等亂入,你們都到宮外等!”待他進去,白虎對領頭的親兵說。


    那人卻像沒聽見。


    白虎冷冷一哼:“率兵擅入,既是謀反!”那領頭的這才猶豫片刻,揮揮手帶人出了宮門。


    在那裏等候他們的,是新訓練出來的五十連弩手。


    太陽還有一絲光線,在西邊灰色的雲裏飄浮。


    慶澤一如既往的斜斜靠在軟塌上,對進來的魁梧之人慢聲問道:“王叔,近日可好啊?”他聲音絢爛而慵懶,在空曠的大廳裏迴蕩,卻讓聽的人沒來由打了個寒顫。他就像一隻剛剛睡醒的猛獸,沖著獵物懶懶打了個哈欠。


    峒曲王叔抬頭看那座上之人。幾年不見,王者的威嚴華貴之氣已在他身上生了根,當年險些死於非命的小孩兒如今已是睽睽天下的豪雄。


    忽然明白,叔侄二人之間,早已該做個了斷。這個侄兒能忍到今天,看來已是極限。


    峒曲王叔手指曲起,關節發白,握緊腰間的佩劍。


    他猜得不錯,慶澤今日,的確是要他來做了斷的。二人之間的一段宿怨,誰也不會忘。


    慶澤自幼便深得父王寵愛,十歲被立為儲君。十二歲時生了場怪病,體弱無比,後來終於查出是中了一種慢性毒藥。下毒的是先王的長子,慶澤的大哥,自然是為了儲君之爭。先王貶去長子的王子身份,逐出王宮。慶澤十八歲大婚,娶妻鬆岩王族之女寧好,卻在這時從同母異父哥哥岩狩那裏得知,被貶的大哥被峒曲王叔悄悄養在岩京民間。慶澤從此開始懷疑王叔。二十歲登基,先王留下詔書,果然要王叔拿了免死詔做輔政大臣。慶澤不動聲色,卻暗中安排淮中霆與回良架空他,接著下旨要他回峒曲養老。當時先王還有其他三子,慶澤為防止他們與王叔勾結,先後找機會命青龍一一暗殺。王叔本想把持國政,不料變相被貶,心中暴怒之時又聽說暗中養著的先王長子暴斃。他雖然脾氣火爆腳快於腦,可畢竟是個滾打多年的,消息一到立刻明白緣由,心底不由怯了怯。而他與慶澤的這次較量,最終潰敗於他的這一怯。


    最後,他選擇以退為進,回峒曲慢慢扶植勢力,目標依然是慶澤。


    這一晃,七年便過去了。


    七年前沒能贏他,七年後呢?


    慶澤嘴角擒著一絲笑,手指一下下敲著軟塌的木質邊緣,清脆的一聲聲“嗒、嗒”充斥著仿佛與世隔絕的大廳。


    蒼啷一聲響!劍出鞘,瞬間一片紫電清霜。


    峒曲王叔大喝道:“來吧!”劍尖輕顫,直指座上慶澤。


    慶澤沒有動。


    峒曲王叔大喝著向他衝去,眼看便要直刺慶澤心髒!


    當的一聲,劍被人用刀劈向一邊,力道之大使得峒曲王叔咕咚一聲跌在了慶澤腳下的地上。是白虎,他其實一直在峒曲王背後盯著。可惜他的注意力全在慶澤身上。


    同時門口傳來半聲尖叫。


    慶澤抬眼,看見剛剛回來的風月捂著嘴站在門口。


    慶澤皺眉,嚇著他了。


    不等慶澤站起來接他,裏麵跑出來幾個人,正是回良他們。氣喘籲籲地看到這一幕,皆是目瞪口呆。


    還是淮中霆反應快,喝道:“峒曲王!你竟敢前來刺殺大王,反了麽!”


    “快來人!”回良也開始高聲喊:“峒曲王反了!快來保護大王!”


    伏在地上的峒曲王叔絕望的閉上眼。


    七年後,他依然潰敗,敗於自己的腳快於腦。


    被五花大綁之後,他抬起眼來想說什麽,卻瞪大了眼睛。


    慶澤懷中抱著一個少年,冰肌玉膚絕色傾城。他瞪視半晌,忽然放聲大笑:“好個美人兒!可惜我的好侄兒,你難道忘了十二歲時中的慢性毒藥了麽?你可知道,那毒藥,就是你懷中美人親手交到我手中的!美人兒,當年你連名字都不肯告訴我,是不是當時就打算好日後要看上我侄兒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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