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騙你。”


    嚴謙伸出手想摸摸聞人笑的臉, 被她一偏頭躲了開去。


    他眸光暗了暗, 忍著心痛道:“罷了,從此刻開始, 別再忘了我心悅你。”


    這樣直白的示愛讓聞人笑愈發紅了臉,小聲說道:“可是我們並不熟。”


    雖然她的確像他說的那樣……對他有些崇拜,這話大約是她自己告訴他的,可她實在記不起他們有過什麽交集。


    “不熟?”


    嚴謙下意識提高了聲音,微眯的眼眸露出幾分怒意。


    她對他說過最甜蜜的情話,給過他最纏綿的親吻, 如今卻都變成一句不熟。


    他心裏針紮似的疼,一傾身將聞人笑撲倒在軟榻上。


    聞人笑輕呼一聲:“你幹嘛?”


    看著小姑娘怯生生的模樣,本要低頭強行親她的嚴謙, 嘴唇微微顫抖著,剛要說些什麽,外間就響起侍女的敲門詢問聲:“公主?”


    聞人笑臉色一白, 急忙伸手捂住嚴謙的嘴,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出聲,然後朝外麵說道:“沒事,不用進來。”


    嚴謙眼中驀然露出幾分笑意,輕輕拉開聞人笑的手, 小心翼翼問道:“擔心我?”


    聞人笑目光閃了閃,轉開臉不看他:“擔心本公主的清譽。”


    嚴謙喉頭滾了滾,眼中的光驟然黯淡下去,沉默地把臉埋在聞人笑的頸窩。


    溫熱粗重的呼吸讓她覺得有些癢, 不開心道:“你幹嘛?”


    嚴謙沒有說話也不離開,聞人笑蹙著眉伸手推了推他,忽然感覺有什麽滾燙的液體落在她頸窩。


    她不由愣住,難以置信地輕聲道:“你……哭了?”


    “想起來,”嚴謙的聲音啞得不成樣子,“求你。”


    或許是被這話中的哀求和絕望所感染,聞人笑莫名鼻頭一酸,軟軟道:“對不起。”


    缺失了整整一年的記憶,聞人笑想回憶起一切的願望絕不亞於任何人,隻是無論她如何努力,腦中都是一片空白,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沒關係,”嚴謙用粗糙的手指摩挲她的唇,終究還是不舍得看她自責,“我不怪你。”


    聞人笑心裏一團亂麻,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樣的嚴謙,隻好伸手推了推他:“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趕我走,”嚴謙自嘲地扯了扯唇角,“絕情的小傻子。”


    聞人笑嘟著唇委屈道:“難道你還想在這住下不成。”


    嚴謙深深看了她一眼,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她真是一刀一刀往他心上捅。


    就在聞人笑忍不住再一次催促之前,嚴謙才慢吞吞起了身,嘴唇動了動似是想要說些什麽,最終還是沉默地從窗邊離開。


    聞人笑長舒了口氣,繃緊的心放鬆下來。大概他們確實是認識的,嚴謙並不讓她覺得害怕,可他那厚重的愛意卻讓她有些喘不過氣,心裏總有一處脹脹的疼。


    這一夜她很晚才睡著,隻要一閉上眼,腦海裏就浮現出嚴謙深情的話語和漆黑的眼。


    第二天,楊敏詩快到晌午的時候來陪聞人笑用了午膳。她本想一大早過來,無奈她娘不許她打擾公主休息。


    下午的時候,下了朝的楊慎行也來看聞人笑。


    她將他迎進來,笑眯眯問道:“表哥,今日上朝忙不忙?”


    楊慎行微勾唇角:“不忙。”


    聞人笑領著他到小桌邊坐下,抿了抿唇,詢問道:“表哥,可以跟我說說外麵情況如何嗎?”


    雖然前情她都忘得一幹二淨,但還是想知道現在發生的事情。如今想起福王叔謀反的事,她仍然覺得有些不真實。


    楊慎行猶豫著摸了摸聞人笑的腦袋:“一切都好,你安心養傷。”


    聽他這樣說了,聞人笑也不好打破砂鍋問到底,伸手給他倒了杯茶,輕聲道:“四表姐說是你救了我,謝謝你,表哥。”


    “不用,”楊慎行眸光愈發柔和,“是我分內之事。”


    他似乎並不忙,一直沒有要起身離去的意思。聞人笑自然也不會趕他,兩人說了會兒話,一起用過晚膳,楊慎行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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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才離去不久,屋裏的氣息忽然變了變,聞人笑似有所感,一轉身便看見立在她身後的嚴謙。


    她的語氣帶著自己也沒有發現的熟稔:“你怎麽又來了。”


    嚴謙眸光暗了暗,勉強笑著溫聲道:“我想你了。”


    聞人笑頓時紅了耳尖:“你……”


    她印象裏那個陰沉冷漠的將軍,怎麽就變成這樣臉皮厚的人了。


    嚴謙朝她伸手,試探著想要摟住她。


    見聞人笑下意識向後退了退,嚴謙的手僵在半道。像是擔心嚇到她,他把聲音放得很輕:“別怕,我隻是想和你說說話。”


    “哦,”聞人笑低著頭猶豫了一會兒,指了指小桌旁的椅子,“那你坐吧。”


    嚴謙彎下腰,輕輕牽住聞人笑的手,將她帶到桌邊坐下,這回她倒是沒有拒絕。


    目光落在桌上的兩隻茶杯,嚴謙心裏莫名一緊,問道:“剛才誰來過?”


    聞人笑沒多想,老實答道:“表哥。”


    嚴謙一怔,驀地變了臉色,咬緊的牙關間瀉出一絲狠戾:“你敢單獨見他?”


    “啊,”聞人笑被他嚇得縮了縮脖子,小聲不解道,“你怎麽了。”


    “你明知道他居心不良!”


    聞人笑精致的小臉一沉,蹙眉不悅道:“你亂說什麽!表哥是我的親人,還是我的救命恩人。”


    嚴謙呼吸一窒,眼中一點點被絕望占滿。如今楊慎行是她的親人,而他隻不過是她防備著的陌生人。


    尷尬的氣氛在屋裏蔓延,兩人相對無言許久,嚴謙低聲道:“對不起。”


    聞人笑嘟著唇不說話。


    他又道:“我錯了。”


    “算了,”聞人笑隻覺得嚴謙有些莫名其妙,悶悶地又開始趕人,“你走吧。”


    嚴謙慌了神,臉上露出無措的神情:“能不能……別生氣?”


    看著他緊張的模樣,聞人笑莫名心軟了下來。不知為何,她似乎特別容易對他心軟。


    “我不生氣。”


    嚴謙雙眸微亮,試探著問道:“那你……能不能笑一笑?”


    聞人笑倒是真的被他逗笑了,隻是笑著笑著心底某個角落浮起一絲心酸。雖然記不起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麽事,可她總覺得他不該是這樣卑微的樣子。


    眼也不眨地盯著她的臉,嚴謙隻覺得慶幸和滿足。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聞人笑的臉:“你有什麽想要的,我都給你找來。”


    這話他曾說過一次,那時是為了求得她的原諒,現在……是為了她能繼續對他笑。


    “沒有,”聞人笑歪著腦袋,有些疑惑,“怎麽突然這樣說。”


    嚴謙目露執拗:“告訴我。”


    聞人笑想了想,說:“真的沒有。”


    嚴謙苦笑了下,沉默許久才道:“我知道了。”


    次日,皇宮。


    崇元帝目光沉沉地打量麵前垂首站著的聞人彥,鷹眸中露出獨屬於帝王的晦色,隻是一言不發便讓人覺得烏雲壓頂。


    靜默許久,他忽然抓起手邊的硯台狠狠朝聞人彥擲去,吼聲仿佛石破天驚:“朕讓你盯人,你就是這樣盯的?”


    聞人彥額角流下鮮紅的血,跪地道:“兒臣辦事不力,甘願受罰。”


    “辦事不力,”崇元帝鐵青著臉,意味不明地說道,“朕不管你是無能還是別有目的,但你不該讓笑笑受到絲毫傷害。”


    “是,兒臣知錯。”


    崇元帝看著麵前這個最器重的兒子,猶覺不解氣,又抓起什麽想朝他砸去,心頭忽然湧上一股疲憊的感覺,歎了口氣道:“朕對你很失望。”


    汝陽侯府的日子很平靜,聞人笑每天要做的事不過是專心養傷,由外祖父考幾句學問,與舅母和表姐們說說話。


    大部分時候,楊慎行也會在每個下午過來看看她。


    唯一不同的是……


    嚴謙沒有來的第一天,聞人笑鬆了口氣。


    嚴謙沒有來的第二天,聞人笑趴在窗邊望著漆黑的夜幕,聲音帶上了自己也沒有察覺的委屈:“原來也沒有那麽喜歡我……果然是騙子。”


    她本以為嚴謙不會再來了,可他在第三天的時候又翻過窗戶悄然出現,手中提著一隻鼓鼓囊囊的布袋,看上去很沉。


    聞人笑怔了怔,站起身走到他身邊:“你怎麽又來了。”


    嚴謙將手中的布袋放在桌上攤開,隻見裏麵是一隻隻飽滿鮮嫩的黑色水果。


    “山竹?”


    “嗯,”嚴謙低聲道,“喜歡嗎?”


    聞人笑還有些出神,乖巧地點了頭:“喜歡。”


    嚴謙鬆了口氣,他真怕她失憶後連山竹也不喜歡了,那他便什麽事都無法為她做了。


    聞人笑忽然想到什麽,美麗的桃花眼不自覺變得亮晶晶的:“你這幾天是去找山竹了?”


    嚴謙點頭承認:“嗯。”


    不知道為什麽,聞人笑的心情莫名好了起來:“怎麽要這麽久?”


    嚴謙沒聽出這話裏可能有什麽別的含義,隻是溫聲解釋道:“全京城的山竹樹都是三殿下的,我……去了鄰近的小鎮。”


    聞人笑眉頭一皺,委屈道:“他就是要把山竹都搶走。”


    嚴謙微愣,眼中劃過一絲哭笑不得,單手捏開一隻山竹遞給聞人笑,哄道:“吃吧,我在,不讓他欺負你。”


    聞人笑笑眯眯地接過,雙手捧住小口小口地吃著,可愛的模樣就像一隻抱著蘿卜的兔子,看得嚴謙心頭一片柔軟。


    等她吃完一隻山竹,心滿意足地擦著指尖沾上的汁水,嚴謙猶豫許久,終究克製不住心裏的念想,生出幾分勇氣,小心翼翼問道:“能不能讓我抱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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