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靜止在這一刻, 英明神武、殺伐果決的帝王呆若木雞, 過了半晌才回過神來,麵色鐵青道:“你說什麽?”


    嚴謙仿佛聽不出崇元帝壓抑在喉中的怒氣和殺意, 仍然是跪在地上卑微的姿態,聲音卻無比堅定:“臣愛慕公主,求陛下成全。”


    “你,”崇元帝謔的一下站起身,伸出一隻手指著嚴謙,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麽。


    一門之隔的房間裏,聞人笑靠著門緩緩滑落蹲在地上,不知不覺已經淚流滿麵。


    她如何也想不到, 嚴謙的提親竟會是在這樣的情境下,帶著豁出一切的決心,說自己愛慕著觸怒了皇帝的她。


    另一邊, 崇元帝邁開長腿從書桌後走到嚴謙麵前,一腳狠狠踹在他肩上,從緊咬的牙關中擠出幾個字:“癡心妄想。”


    嚴謙悶哼一聲,臉色白了些許,眼中竟露出一絲笑意。崇元帝說他癡心妄想, 便是心中仍然疼愛公主的證明。而陛下此時暴怒的反應本就在他意料之中,他甚至設想過更壞的情況應該如何克服。


    崇元帝踢了一腳猶覺不解氣,捕捉到嚴謙眼中的笑意更是怒火中燒,抬腿又踹了兩腳:“得意什麽, 朕的笑笑你這輩子想都不要想!”


    嚴謙沒說話,隻是盡量跪直身子任由崇元帝踢打。


    崇元帝居高臨下地打量兩眼嚴謙忍痛的模樣,不悅地吼道:“裝什麽裝!”


    這小子一向皮糙肉厚的很,這會兒踢他兩下倒是裝起弱不禁風了。


    結實的龍靴撞在身體上發出的悶響伴隨著崇元帝的怒吼聲傳到聞人笑耳中,她微顫著指尖拉開門,跑到嚴謙身邊蹲下.身抱住他,帶著哭腔道:“父皇,不要打了。”


    嚴謙怔怔地看著突然出現在麵前的聞人笑,難以置信地伸手觸摸她的臉:“公主?”


    “我在,”聞人笑捧住嚴謙異常蒼白的臉,著急地問道,“你怎麽了,哪裏疼?”


    兩個人旁若無人的親密讓崇元帝險些氣得昏厥過去:“笑笑你給朕起開!”


    “不,”聞人笑摟著嚴謙的脖子,嚴嚴實實地擋在他麵前,“我喜歡嚴將軍。”


    崇元帝牙齒咬的格格作響,麵色陰沉如山雨欲來:“聞人笑你真是出息了。”


    他捧在手心裏疼愛的女兒,竟就這樣與人私下定情,還瞞了他這麽久。


    那邊兩人緊緊抱在一起仿佛毫無間隙,崇元帝想將嚴謙痛揍一頓卻無處下手,憋悶地走到一邊朝書架踢了一腳,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聞人笑從未聽崇元帝用這樣憤怒而失望的語氣對她說話,身子不自覺地微微顫抖,“父皇,兒臣知罪……”


    嚴謙把她的腦袋按到自己懷裏,沉聲道:“陛下,是臣先對公主……”


    話還沒說完,他忽然悶聲咳了一聲。聞人笑似有所感地抬頭,竟看見他唇邊流出了鮮紅的血。


    “你怎麽了!”


    崇元帝回頭一看,見狀也愣在原地:“時遠你……”


    聞人笑哭著朝門外喊道:“傳太醫,快啊!”


    嚴謙將喉嚨中還在湧出的血咽下去,聲音溫和道:“我沒事。”


    “你別說話了!”聞人笑抱住他的腰拉著他站起來,走向禦書房裏間的門,“先進去躺下。”


    “不必。”


    嚴謙知道皇帝的床自己躺不得,更不想讓聞人笑因為關心他更加觸怒崇元帝,便站定了腳步不跟她走。


    “那跟我回含光殿,”聞人笑不知道太醫何時才來,便想著帶他回去脫了衣服看看傷,“你還能走嗎?”


    崇元帝回過頭看著相依相偎的兩人,緊擰著眉不悅道:“當朕不存在嗎?”


    “父皇,”聞人笑哀求地看向崇元帝,眼眸濕漉漉的像是無助的小鹿,任誰看了都不可能狠下心,“他吐血了啊。”


    崇元帝冷哼一聲,沉重的鬱悶和怒意在心裏不斷發酵,卻又因為被他踢得吐血的嚴謙而無處發泄,憋屈地轉頭又朝書架重重踢了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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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人笑心底一鬆,仰頭朝嚴謙殷殷道:“跟我走吧,好不好。”


    嚴謙猶豫片刻,跪下朝崇元帝行了個禮,跟著聞人笑往外走。


    能與她獨處的機會,他實在無法放棄。


    等在外間的內侍總管一直心驚膽戰的聽著書房裏的動靜,越聽便越是心驚。他看著長大的公主竟和嚴將軍……


    還沒等他平複下心緒,聞人笑便親昵地攙著嚴謙走了出去。


    內侍總管不由眉心一跳,輕輕推開門看了眼仍然站在牆邊、處於盛怒邊緣的崇元帝,為難地歎了口氣,轉身跟上聞人笑。


    公主也真是急昏了頭,隨便把男子往後宮裏帶。更何況公主現在正被“禁足”呢,若是路上被人看到了還需要他來打點。


    穿過一道內宮宮門,聞人笑一路問著嚴謙“累不累”“哪裏疼”,沒走幾步就來到了含光殿。這是離外宮最近的一座宮殿,聞人笑長大的地方。


    嚴謙下意識左右環顧幾眼,腦中浮現出小小的聞人笑在院子裏跑來跑去的模樣。


    聞人笑拉著他走進房間,把他按在床上坐下,眉眼間滿是焦急:“快把衣服脫了。”


    “沒事了,”嚴謙抱住聞人笑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不用脫。”


    他緊張得太過明顯,以至於聞人笑一眼就能看出不對。她伸手扯住嚴謙的衣襟,蹙眉不悅道:“你自己脫還是我來。”


    嚴謙像個被欺負的小媳婦一樣護住自己的衣襟,望著聞人笑的深邃眼眸滿是深情:“小姑娘怎麽這麽不害臊。”


    聞人笑委屈的嘟起唇,大眼睛裏蒙上一層霧氣:“你怎麽能這麽說我。”


    嚴謙本是含著寵溺的一句打趣,沒想到會惹了聞人笑不開心。他單手捧住她的臉,一下下親著,低聲哄道:“我亂說,該打。”


    “哼,”聞人笑捂住臉轉過頭去。


    嚴謙心中一慌,湊上去親她的唇,一下下溫柔地吮吸□□,淡淡的血腥味融化在厚重的愛意中。


    投入地親了一會兒,嚴謙忽然覺得渾無力,軟軟地倒在了床上。他大睜的眼映出幾分難以置信:“公主……”


    “對不起,”聞人笑摸了摸他的臉,目光歉意卻堅定,“給你用了藥,今日這衣裳我一定要脫。”


    閔先生讓她帶在身上防身的藥,沒想到第一個用在了嚴謙身上。


    嚴謙的心重重沉下,目露絕望地哀求道:“公主,別看……”


    聞人笑根本不理他,磕磕絆絆地脫下了嚴謙的衣裳,然後在下一刻呆若木雞。


    精壯的身軀上滿是青青紫紫的痕跡,有些地方的皮膚破了溢著血絲,也有些地方結了疤看上去格外猙獰。


    崇元帝踢的那幾腳或許留下了什麽痕跡,卻根本無法分辨,因為嚴謙裸露的半身幾乎找不到一塊完好的地方。


    聞人笑哇的一聲哭出來:“你混蛋。”


    嚴謙心裏一抽一抽地疼,低聲與她道歉:“對不起。”


    “誰幹的,”聞人笑一邊抽泣一邊道,目光發狠,“本公主殺了他。”


    嚴謙不知該如何解釋隻好說:“是我自己大意了。”


    他知道此時什麽都晚了,隻好盡量將功補過:“衣裳裏有藥。”


    聞人笑伸手掏了掏,找到一隻小瓶子。這是她給嚴謙的藥,他一直帶在身上。


    她先倒出一顆喂嚴謙吃了下去,又走到桌邊拿了隻茶杯把剩下的藥劈裏啪啦全放進去,輕輕搖晃融化成水,然後走回嚴謙身邊。


    “我給你塗藥,”麵對這樣可憐的嚴謙,聞人笑格外的輕聲細語,仿佛害怕嚇到他似的,“塗了就不會那麽疼。”


    嚴謙的目光落在她的白嫩小手,滿是悔意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嘴上卻說道:“把解藥給我,我自己塗。”


    聞人笑用手沾了些藥水,因為放的藥多,顯得有些粘稠。她一邊塗在有外傷的地方,一邊與他解釋道:“這個藥的解藥要提前服,不然沒用的。”


    她的指尖帶著微微的薄繭,蘸著糊狀藥水塗在他身上,然後輕輕揉一揉有淤血的地方,藥水就滲進皮膚裏,帶來一陣陣清涼舒緩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疼的厲害,嚴謙偶爾會難受的低吟出聲,聞人笑便愈發心疼,低頭親親他的臉,溫柔地哄道:“乖,不痛了。”


    嚴謙悶哼一聲:“小混蛋。”


    她的手在嚴謙身上遊走,他的感覺早已變了味。肌膚相親的觸感伴隨著陣陣疼痛帶來一種別樣的刺激,他苦苦壓抑著不敢讓聞人笑看出不對。


    等到終於塗完了藥,嚴謙單手捂著臉說不出話,手掌下的麵色一片潮紅。


    聞人笑湊過來問道:“感覺如何,舒服嗎?”


    這樣讓人胡思亂想的話……嚴謙心底的弦“哢嚓”一聲崩斷,用盡了剛恢複的一絲力氣,伸手按住聞人笑的後腦勺把她壓向自己,唇舌貪婪的在她口中攪弄索取。


    這個激烈的親吻持續了很久,直到藥效過去,嚴謙完全恢複了力氣,鬆開聞人笑,自己坐起身穿好衣裳,再把她抱在懷裏,低頭舔著她的耳垂說道:“謝謝你,不疼了。”


    焦急和擔心散去些許,聞人笑趴在嚴謙懷裏,終於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意識到父皇已經知道了自己和他的事,聞人笑心底重新泛起手足無措:“父皇……”


    “不怕,”嚴謙的聲音低沉有力,一如既往的令人安心,“等我娶你。”


    聞人笑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嗯!”


    嚴謙知道這裏不能久留,站起身道:“走吧,送我出去。”


    他還得再去禦書房求見陛下,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公主在宮中獨自承受陛下的怒火。


    好在公主這個小傻子醫術不精,連他的肋骨斷了幾根都沒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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