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是雪花最好的陪襯,市局離島北陵園的距離不遠,即使雪天難開車,彭意的車燈還是很快就照在了那片白茫茫的土地上。


    這一路上,兩個人誰也沒說話。盡管彭意很好奇羅言衷想要祭奠誰,可是她還是忍住了沒問,車停在雪層稍薄的地方。羅言衷下車,駕輕就熟地朝著一個地方走去,即使大雪幾乎覆蓋了整個陵園,但他還是能找到他想找到的那個墓碑。


    袖子輕輕擦過墓碑,掃走了蓋住照片的那層雪。彭意這才發現,這裏竟然是林曆的墓。她沒有來祭奠過林曆,聽說當時是林曆的家人和徐桐馳一起將他下葬的,羅言衷肯定來過,不然不會這麽清楚位置。


    羅言衷慢慢蹲坐在墓碑旁邊,其實天還不算太黑,再加上下雪,整個陵園比想象中的還要亮堂一些。彭意站在旁邊,靜靜盯著林曆的墓碑。


    “老林,你見到老安了嗎?”羅言衷突然吐出一句話。


    彭意聽到這話一激靈,所以局裏麵的那個果然是假的安致唐?


    “老羅,你這是什麽意思?”到頭來還是沒忍住,她不明白羅言衷為什麽會這麽確認。


    “你知道為什麽老安升了之後,提我和林曆當隊長嗎?


    他說過,他隻相信和他一樣的人才會好好破案。其實,我覺得老安不一定不知道林曆暗地裏維護賭場的事,就像我經常違反規定破案一樣,我們兩個身上都有很多當不了隊長的特征在。


    但是,我們都有一個特點,就是對死了人的案子格外執著。老安還是隊長的時候就常說,別的犯罪現場有可能沒有證據,但是殺人一定會留下證據,因為老天爺隻有一個,他不會允許別人當神。”


    可能迷信多少都是活著的人的執念,畢竟總有些解釋不了的事情存在,讓他們對虛無縹緲的東西,心存忌憚。


    安致唐是個倔脾氣,張斌升職離開島山前給他下過不少絆子,就為了讓他當不了局長,可沒辦法安致唐這一生的刑警生涯沒有任何汙點,再加上手裏還有幾個三等功,在那個時間島山所有區的警察都不如他有資格做這個局長。


    羅言衷和林曆是他帶出來的人,閆辰又是老朋友的得意門生,自然他更相信他了解的人,讓他們擔起每個隊的擔子。


    之前徐桐馳的感覺也並沒錯,安致唐就是偏心羅言衷,想讓他能繼續往上升。因為安致唐一直覺得羅言衷和他是一類人,從他屢屢違反規定判案這一點就能看出來。


    歹毒的凶手可不會那麽容易就讓你抓到尾巴,如果隻能流程正確地去做事,那麽那些狡猾的人,他們真的能抓到嗎?其實安致唐也拿不準,但起碼羅言衷突破了流程,守護住了受害者的權益。


    他也知道這個界限很模糊,可是在他心裏,人比規定重要,能救下人、能讓凶手繩之以法,比什麽都重要。


    他知道林曆在這一點上不如羅言衷,所以警局有一次隊伍換血,能力比較強的人都被安致唐安排進了一隊,為有可能發生的重難案做準備。


    如同這般,羅言衷自然也了解帶自己徹底入門的前輩。唐洪玉動仿生人的事,安致唐從來也沒有明確反對過,因為他知道不研究就沒辦法得出結論。


    他從來都不是甘心被規矩束縛的人,這樣的人怎麽可能說出“結案,是硬性要求。”這種話,可笑的要命。


    人確實會變,但是不會突然就變。羅言衷之所以能肯定林曆的死是因為他私下調查了凶手,就是在後來調查出證據的時候,他確信林曆隻會給賭場通風報信,但是他不會害人。


    沒有人知道林曆一個人暗中調查同安化工時,到底是什麽心態,可既然他敢去,就說明他還對得起自己身上的警服。


    “所以,如果是安局,無論上麵如何施壓,他肯定不會硬要求結案,就算冒著挨處分的風險,也會讓我們接著查下去?”


    彭意知道安叔是個蠻好的人,但是她並不覺得安致唐會是那種賭上一切隻為了受害人的人,如果他是那樣的人,怎麽會在知道他們兄妹的遭遇後,還會替那個魔鬼開脫呢?


    “是冒著脫警服的風險,他都會這麽做。我隻能說,提供給凶手安局記憶和行為特征的人,並不是完全了解他的人,又熟悉但又不完全了解嗎...”


    羅言衷拿不準,他知道彭遠之和安致唐認識,可是他能熟悉到知道安致唐的一切過去嗎?安致唐身邊應該不會有願意提供這些東西的人,這麽一想,又覺得彭遠之不是凶手。


    看著林曆的墓碑,羅言衷再次陷入沉思,可能安致唐被替換的這件事,對他的衝擊有些大,一時間大腦短路不知道該從什麽地方開始思考。


    雪沒停過,頭發上蓋了一層薄薄的積雪,彭意盯著自己深陷在雪地裏的鞋,腦袋裏卻在想另一件事。


    她要不要把安致唐被替換的事告訴彭遠之,因為巡視係統的原因,他們和安叔家走得很近,她害怕彭遠之可能會被假安致唐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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