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刀醫生在看過彭意的警官證之後,才放心地告訴她羅言衷的情況。


    “患者肝右葉下側有銳器刺穿傷,因為被刺穿的位置不太好,所以出血嚴重,並且膽汁流入腹腔,有急性腹腔炎的隱患。手術很順利,出血的位置也得到了控製,麻藥勁兒過了,他就會醒,最少留院一周觀察情況。”


    一聽到羅言衷手術很成功,並沒有什麽大問題時,彭意懸著的心也算是放了下來。


    “謝謝醫生。”


    “去辦一下住院手續,盡快安排他住院治療。”


    和醫生道過謝之後,彭意看著病床上羅言衷蒼白的臉色,莫名有些難過。


    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麽感覺,心髒承受了過載的電流後,短暫地失去了自控權,有些酸脹。


    彭意並不想承認,可是獨自一個人坐在走廊裏時,她確實想過,如果羅言衷真的有生命危險,她可能這一輩子也不會有第二個搭檔了。


    這份情感很複雜,彭意知道有些時候,心髒會莫名其妙地變亂,因為羅言衷的一些突發舉動。


    依賴感?稱不上依賴,隻是她已經習慣了,出現什麽問題時,要和羅言衷商量,得出一致的結論再動手。


    羅言衷的存在對她來說,已經成為了她所有密切關係的一部分。


    不隻是單純地心動過,那份亂糟糟地心動裏,夾雜了更多想象不出如果她身邊沒有羅言衷,警察生涯會不會走得更辛苦、更坎坷,正視對於羅言衷的看法後,彭意會肯定,拋開一切,羅言衷絕對是她的良師益友。


    世間的很多情感,都是複雜的混合物。哪有單一的沒有任何理由的純粹喜歡,又哪有沒有羈絆就能維持下去的親近關係。


    彭意不想把她曾經對於羅言衷的心亂,歸結成喜歡這麽單薄的字眼。


    從島大附中那次拉著她上樓開始,彭意就知道有些事情開始變得不對勁了。可能廢車場的那場爆炸,是心亂的起點。膝蓋上的創可貼、有條不紊地指揮對於廢車場的調查,讓她推翻了曾經對於羅言衷的不學無術的混子偏見。


    再到後來兩個人一起經曆了那麽多事,羅言衷竟然還是曾經救下哥哥的人,彭意很難把這種複雜的情感歸結到一起,認定是所謂的喜歡。


    她隻知道一點,就是她警察生涯的搭檔是且隻可能是羅言衷。


    閆辰在收到彭意發來羅言衷沒事的消息後,才緩緩地舒了口氣。童一永已經醒了,坐靠在病床上,看著閆辰一言不發。


    “明明都已經被抓了,還要搞這最後一出,有意思嗎?生怕自己判輕了?”


    閆辰的語氣很爛,看著童一永都有種想給他一拳的衝動。


    “所以我捅的是誰?當時眼睛什麽都看不清,本能地動了刀,不是故意的。”


    童一永麵無表情地“解釋”著,長時間過著那種刀尖上舔血的生活,讓童一永的很多行為都變成了無意識抵抗的反射。


    他隻知道背著自己的人是警察,可能大腦的潛意識在混沌時操控他的肉身尋找逃跑的機會。所以,刀就莫名其妙地鑽進了手裏,又莫名其妙地紮到了那個人的身上。


    “騙騙我也就算了,別把自己也給騙了。不管你傷的是誰,襲警這件事已經是定論,等你退燒,我就帶你回局裏。如果你還是個有溫度的活人,我希望回警局之後,你可以把你做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小枝在和組員換完班之後,就來閆辰這邊幫忙。看著小枝出現在了病房門口,閆辰說完自己想說的話,便起身走了出去,他想去看看羅言衷。


    “閆哥,羅哥受傷嚴重嗎?沒有生命危險吧?”


    小枝見麵的第一句話,就是詢問羅言衷的狀況,大家都已經知道了羅言衷受傷的事,畢竟整個案件偵破的主導者受了傷,專案組的其他人當然需要第一時間知道,隨時準備更換戰略。


    “意意說手術很成功,你盯著童一永吧,我去看看。”


    “好,這邊交給我們就行。”


    \/


    羅言衷或許該慶幸自己的身體沒有什麽基礎病,不然肝受傷這一下就夠他受得了。


    他醒得很快,盡管全麻,身體還沒有知覺,但是眼睛睜開時,意識也緊跟著清醒了過來。


    “童一永呢?!”


    彭意站在窗邊,聽著身後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閆哥盯著呢。老羅,你怎麽樣?現在應該還沒什麽感覺,你別亂動。”


    彭意趕緊衝到病床旁邊按住羅言衷躁動的肩膀。


    “挺神的啊你,麻藥勁兒還沒過,你就想起身,右邊那麽大個紗布你看不見是嗎?”


    因為是直接蓋著被子送到了病房裏,所以羅言衷的病號服上衣堆積在胃的上麵,整個肚子都袒露在外麵,他低眼就能看見裹住整個腰側的巨大紗布。


    “對了,我被童一永捅了一刀...彭姐,我傷在哪裏了?”


    “嘖...不好說...”


    彭意故意搖了搖頭,擺出一副一言難盡的模樣,嚇唬一下他,才能讓他乖乖躺在病床上。


    “不會...真的捅到腎了吧...”


    羅言衷的眼睛都睜大了,緊盯著彭意的眼睛,希望她下一句話就是惡狠狠地否定。


    “唉...”彭意沒說話,歎了口氣,意味不明地搖搖頭。


    “老天奶啊!童一永人呢...我現在是真的起了殺心了...老子還是母胎solo呢...腎先少了一個,我是不是也可以不用活了。”


    絕望兩個字,用來形容羅言衷現在的表情再合適不過。


    “沒事的,老羅,現在醫術這麽發達,什麽都能治好,你放心。”


    彭意強忍著笑意,怎麽說呢,雖然趁人之危不好,但是好歹是讓她扳回一城,這就叫什麽呢...叫...叫相愛相殺,對,相愛相殺。


    “醒了嗎?”閆辰還沒進病房就聽到了說話的聲音,一進門果然看見羅言衷睜著眼。


    “怎麽...這副表情?”


    閆辰看了看羅言衷,又看了看彭意。


    剛剛彭意隻是告訴他手術成功,具體受傷位置沒說,不會真的傷到右腎了,而且還...傷的不輕...


    “沒事,言衷,咱還年輕,等回去我讓老唐給你喂點他在雲南研究的蟲子,聽說有一種對腎很好。”


    閆辰的表情倒是很認真,羅言衷看著他,似乎像是在看著推銷靈丹妙藥的江湖騙子一樣。


    “老唐的東西,你敢吃嗎?你都不敢吃的東西,你讓我吃,還是我兄弟嗎?親兄弟不禍害親兄弟,閆辰,你沒聽過這句話嗎?!”


    羅言衷感覺一口氣堵在胸口裏,別提有多難受。


    彭意終究是忍不住臉上的笑意,腿一軟,直接蹲在地上笑了起來。


    “太逗了...不是,老羅你這麽可憐的樣子,我都不舍得繼續騙你了。”


    “什麽意思?”羅言衷眼珠亂轉,彭意什麽意思?


    “傷的是肝右葉下側,還沒到腎。不過大出血,醫生說最少留院觀察一周,不然很容易變得更嚴重。我本來想嚇唬嚇唬你,是想讓你安心給我躺著,沒想到你還真當真了,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羅言衷在聽完彭意的話之後,表情一滯。隨即那口堵在胸口的憋屈氣,也頓時消散全無,整個人都有了一種“劫後餘生”的輕鬆感。


    他甚至都沒有一絲怨恨彭意剛剛這個玩笑的感覺。滿腦子隻有老子還是個完整的人的感激...


    閆辰看著他倆,沒忍住也笑出了聲。總感覺彭意來的這兩年裏,羅言衷好像變了很多,變得有人情味了?


    等等,他,不會...真的喜歡彭意吧...這種程度的玩笑,他一點都不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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