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點。”


    什麽狗屁規章製度,唐洪玉已經不想管了,周易至的屍體由閆辰操刀,他在一旁輔助。


    一滴汗從額頭滴落到了地上,閆辰也分不清,是因為解剖室內的溫度升高,還是因為他太過緊張。


    銀色的手術刀順著死者的皮膚慢慢劃下,皮肉綻開的時候還帶著汩汩鮮血,人是剛死的,所以他身體裏的一切,對於唐洪玉來說都是有用的證據。


    按照唐洪玉圈中的位置,閆辰仔細地摸索著與從童一永體內取出的相似碎片。


    解剖室外,羅言衷緊張地看著還沒緩過神的彭意。


    從發現周易至在眼前死亡,到他直接被送進解剖室,彭意覺得一切都像是走馬燈般一瞬間就從自己的眼前閃過去。


    雙腿在不受控地顫抖,掌心上溢滿地冷汗,似乎在拚命拉回彭意的意識。


    剛剛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水...周易至要喝的水...


    回過神,彭意猛地抓到了周易至離奇死亡的關鍵點,拘留室裏的水,為什麽他非要喝完拘留室的水再去審訊室,這麽想想,好像從拘留室扣著他出來的時候,他的臉色就已經有些蒼白了。


    來不及多想,彭意起身就跑向了周易至所在的拘留室,他們喝的水,絕對有問題。


    羅言衷看著彭意突然跑向什麽地方,身體比大腦先一步行動,跟上了彭意的腳步。


    “水,老羅,所有被替換的人拘留室裏的水,可能都有問題,雖然我不知道水裏有什麽,但是周易至死前最奇怪的舉動就是非要喝拘留室的水,我沒讓他喝。”


    彭意看著周易至的拘留室裏,那桶水還安穩地放在原地,瞬間鬆了一口氣,和羅言衷大概說了情況之後,她又跑向了值班室,那個小警員,換水的那個人是剛進局裏沒多久的新人,跟著一隊出過警,所以她認識。


    如果是水的問題,那人呢?人不可能沒問題。


    “宋白呢?”值班室裏隻有一個人,並不是那個熟悉的警員,彭意看了一眼值班表才想起來那個人的名字叫宋白。


    “小白剛換班,他今天下半夜要值班,所以回家睡覺了,怎麽了彭姐?”


    “你們平常給拘留室換的水是從哪裏拿的?”


    “院子裏的倉庫,不過水都是小白換的,他具體是從哪個庫房拿的,我就不清楚了。”


    “不是誰值班誰換水嗎?”彭意的聲音不自覺地拔高。


    “理論上是這樣的,但是小白說,他在局裏值班的時間長,他換就行,不用麻煩大家...彭姐,出什麽事了嗎?”


    彭意並沒有回答麵前人的問題,轉身,把值班室的門關死,腦袋裏重複播放著她和宋白那段短暫的對話。


    彭姐,你幹嘛呢...


    全警局的人都知道拘留室裏扣押沒有轉移走的幾個嫌疑人,都和連環凶殺案有關,專案組的人去拘留室,除了提審,也不會再做別的事。這樣想想,宋白當時的神情其實並不自然,隻是她沒有在意。


    彭意此刻慶幸,慶幸係統還沒有被替換掉,它還能再幫自己一把。


    【已追蹤到目標人物,目標當前駕駛車輛正沿海濱南路行駛,距離島山市公安局4.3千米,如需自行攔截,最快路線預計8分鍾後在同山大道可以攔截目標。】


    係統冷靜的機械音,讓彭意也跟著慢慢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


    “係統,附近巡邏車輛情況。”


    【市中區派出所有兩輛巡邏車在附近,如需通知攔截,係統會在五秒鍾後到達警車附近,告知事項。】


    “需要,交給你了。”


    【係統告知結束,稍後,市中區的警員在攔截後會與您取得聯係。】


    看著被掛斷的手機,彭意才徹底緩過神了,應該還不算晚,如果真和宋白有關,那宋白的身份呢?他是內鬼還是已經被替換的仿生人?


    “什麽情況?”


    羅言衷在彭意說完水有問題之後,第一時間就把拘留室裏所有的水都送去了檢驗科,直到彭意從值班室走過來,他才能問上一句,到底發生了什麽。


    “宋白,你有印象嗎?他一直負責拘留室的用水,今天我把周易至帶走前,正好碰到他去換水。剛剛我去值班室找他,但是他離開局裏了,係統已經通知附近的巡邏車進行攔截,水如果有問題,他不可能沒問題。”


    彭意沒有停下,而是直直朝著解剖室走著,羅言衷跟上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彭意,你還好嗎?”


    “老羅,你說,我是不是闖禍了?如果不是我想從他嘴裏套出一點和李義東有關的事,他也不會死。”


    彭意的聲音很輕,輕到羅言衷沒有辦法分辨她此刻的情緒。


    “彭意,他不是真的人。或許他的死亡,還能幫唐老師更快發現仿生人的秘密,幫助我們破案,從而保護島山的居民。”


    羅言衷跨了一步,擋在彭意的身前,緊盯著她的眼睛說出了這番話。他不是在寬慰彭意,他確實就是這麽認為的。


    “有血有肉有思想,怎麽能不算人呢?就算他代替了原來的個體在這個世界上繼續生活,可是他確實是一條鮮活的生命。


    我們現在並不知道被替換的人到底有多少,如果之後案子破了,這些人的歸屬呢?就因為他們可能是人為製造出來的,我們就可以不把他當做生命嗎?


    所以,確實是因為我,假的周易至才會死,你不用安慰我。”


    彭意的辯駁全程都不夾雜任何情緒,她確實已經冷靜地思考過這個問題了,她隻當羅言衷是在安慰她。


    可現在的她,並沒有難過,也不沮喪,反而周易至的倒地讓她認清了一件事,她很弱,並不是羅言衷把事情想得太複雜,而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人的一生,總是要在不斷的試錯中,摸爬滾打地成長。這是刻在我們生命年輪裏的烙印,無法擺脫的烙印。人類能做的,就是快速認清現實,打起精神,在找到正確答案的路上不斷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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