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來的事突然做了,能把它變成驚喜——事實上,他也沒想著什麽驚喜不驚喜的,有一些浪漫的念頭他也不自知。


    大致地翻了幾頁,杜一庭以一目數十頁的速度把不大的書翻完了。


    “你看吧,”杜一庭把書還給林南,昨晚沒休息好,現在也不太看得進去書,況且他往常也不怎麽看散文,“我想補覺。”


    “嗯?”林南怔了一下,想到杜一庭昨晚給他彈了不知道多久的歌曲,頓時答應了,可是,“要回家嗎?”


    “在這。”杜一庭從林南對麵的座位站起來,坐到林南旁邊去。


    身子一斜,就側倒枕在林南腿上。


    林南看著杜一庭的動作,多少預料到了一點,在他躺下來的時候稍往後退了一點,讓對方順利地躺到自己大腿上。


    壓上來的重量倒也不是很重,看著對方的姿勢總覺得不太舒服。


    飯堂的長椅很窄,不比林南拇指和中指兩指張開的距離多多少,杜一庭橫著側躺在上麵,腿也放在上麵,居然看起來還挺穩。


    林南替杜一庭理了理衣角和胡亂垂下來的碎發,聲音放輕了一些:“這樣睡舒服嗎?”


    杜一庭嘴角揚了一下:“還行。”


    “那行吧,”林南順便捏了捏杜一庭看起來還挺好捏的耳垂,“睡吧,待會兒叫你。”


    “嗯。”杜一庭閉上眼睛,沒在說話。


    林南一手搭在杜一庭的腦袋上,時不時攥著對方的頭發輕輕捏揉,一手從包裏拿出紙巾在桌麵上擦了一下,才將書本攤在桌麵上一頁頁地翻閱。


    沒過多久,杜一庭似乎是睡著了的樣子,呼吸變得綿長而均勻。


    林南看書也看得很慢,慢慢地看,慢慢地出神。


    黎刻身邊現在有戴文斯陪著,也不用他擔心。


    等杜一庭睡醒了,他們能做麻辣燙今天開門營業第一桌的客人。


    第 65 章


    燈歘地一下全打開了,整個飯堂亮了起來,門外的陽光也熱烈地投射在大地上。


    從天花板垂吊下來的風扇也緩慢地開始轉動起來。


    杜一庭眼皮動了一下,頭往裏偏了偏。


    林南的心也驀地一動,像酒精輕輕碰到了傷口,一觸即分的的麻和辣。


    但杜一庭沒有醒,他隻是將頭偏了幾個角度,無意識地接著繼續睡了過去。


    手機裏黎刻又問林南和杜一庭要不要一起來吃飯,林南依舊婉拒了。


    等到食堂人越來越多時,林南才用指腹在杜一庭臉上搔了幾下,叫醒了他。


    杜一庭眼睛動了動,慢慢睜開眼,身子也動了一下,剛才林南蓋在他身上的外套險些就掉了下來。


    他轉了轉脖子,看到林南的下巴,眼神裏有些茫然。


    這個姿勢睡覺還是不是很舒服,睡醒之後昏昏沉沉,比不睡還累,還加劇了身體的酸疼。


    “睡得好嗎?”林南沒想到杜一庭真能睡著,扶著外套,低下頭問他。


    杜一庭好像還沒反應過來,抬起手摟過林南的後頸,想拉下林南和他親吻。


    林南怔了片刻,不明所以地跟隨著他的動作彎了腰、頭垂得越發低,察覺到對方意圖之後才停了下來,懸在不遠的上空,用手覆住杜一庭的口鼻。


    “現在飯堂裏人挺多的。”林南直視著杜一庭的眼睛,輕聲對他說了一句。


    剛才杜一庭是醒了,但那時他和世界好像隔了一片玻璃,看見林南,一時間卻沒想起來自己身在何處。


    杜一庭眼睛又緩慢地眨了兩下,接著周邊的聲音才被解除了屏蔽,說話的聲音、走路的聲音、窗口前麵的點菜和上菜的聲音,風扇轉動時輕微的嗡嗡嗡的響聲……逐漸都進入到了他的耳朵裏。


    這下,杜一庭才真正醒過來,他用胳膊肘撐起身,在林南旁邊坐了起來。


    “困嗎?”林南不動聲色地將手放到杜一庭枕過的地方錘了兩下,又問,“餓了沒有?”


    腦袋不重,壓久了也是令人有些酸麻。


    杜一庭看到林南捶腿,十分有自知之明地主動幫他捏揉幾下:“還是有點困,估計還是沒睡不夠,也有點餓了。”


    杜一庭說完還打了個哈欠。


    林南看著他,無端笑了一下。


    “幾點了?”杜一庭收回手,用指節抵住額心,手肘撐在桌麵上。


    周邊人已經算是不少了,剛才林南說要做麻辣燙的第一桌客人,這個念頭到現在已經被泡在麻辣燙的大鍋鍋底裏了。


    林南拿過放在旁邊的手機看時間:“十一點半了,再等一會兒下課的人就要過來了。”


    身體上的酸疼也不是多大的事,兩人坐著緩了一會兒就一起去麻辣燙前麵選菜了。


    麻辣燙窗前也有別的人,三三兩兩地在說著話。


    林南和杜一庭也各自拿著菜筐站在玻璃窗前,旁邊兩個同學在聊著天,說不出來有沒有收斂聲量,但站在櫥窗前的人來人往、靠得也近,他們說的話也被旁人聽見了。


    “之前我報了學校社團的攝影課,我還上過那個學長的課,那時候我還覺得他氣質特別幹淨,沒想到實際上是那樣的人。”


    興許是在飯堂這種人多的地方裏,“那樣的人”沒有被一五一十地描述出來,想也知道不會是什麽好詞。


    杜一庭和林南錯過了話題的開頭,但看來還是趕上了陌生同學間的閑聊——他們沒想聽,但距離就那麽近,無聊的話音止不住地要湧入耳朵。


    “也不知道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吧,現在就隻看到他一個人這樣說,也沒有見到學校通報。”


    “底下有評論也爆料舉證,應該是有幾分真吧。學校裏出了這樣的事,恨不得掩蓋起來。”


    “看朋友圈裏說他幾乎每周都要約p,學校裏居然做得那麽猖狂,之前完全都沒聽說過,感覺就離譜。我要有這樣的舍友,直接舉報。”


    “不是說他舍友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嗎?交了校外的男朋友,天天出入夜店,兩個人各玩各的,不愧是一個宿舍的。”


    林南猝不及防地聽到了幾句他們聊的話,很快就發現不對勁,剛平複過來一些的心情又往下落了一點。


    他皺了皺眉,但不想跟這種無聊的人當場理論。


    林南信奉不和傻逼論高下的原則,理論不清還招惹一身火氣。


    偏偏兩個人說個沒完。


    “前年據說數院的有個學生喝酒喝到半夜進醫院,今年社會學係又傳出這樣的消息,社會學係的名聲大概也要被破壞了吧。”


    話裏大有指責那些“行為不端”的學生是害群之馬的意思。


    “大學生去清吧喝喝酒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愛約p愛泡夜店就不太好了吧,把學校的斯文之風都都玷汙了。”


    “我還沒去過酒吧呢……在夜店那種亂七八糟的地方工作的人,幹淨也幹淨不到哪去吧。老愛去夜店的也肯定是愛玩的人,大家怎麽那麽開放?”


    “反正如果是我的話,我肯定不會在酒吧裏找男朋友。”


    林南就當旁邊是兩隻蒼蠅在說話,夾了些菜就跟杜一庭說:“我可以了,你選完了嗎?”


    杜一庭從玻璃櫃上格夾了些凍豆腐:“行了,去排隊。”


    林南所處的位置離出口近一些,杜一庭站在玻璃櫃邊緣,他把夾子放到筐裏,換到另一隻手拿著。


    路過剛才那兩個同學的時候,他拍了拍剛才說不會在酒吧裏找男朋友的那個人的肩膀。


    杜一庭的語氣很平靜,說出來的話卻挺紮心:“放心,酒吧裏的人看不上你。”


    他倆有沒有刻意收斂音量林南不知道,反正杜一庭是肯定沒有收斂,林南走在前麵聽到杜一庭的聲音,不快就散了,甚至有點想笑。


    那同學有點懵,反應過來之後想說什麽,卻又有點慫,終究是兩個人麵麵相覷好一會兒,誰也沒跟上杜一庭腳步說什麽。


    他倆在窗口結算菜品,刷完飯卡之後回到座位上等。


    沒等多久就拿到了兩碗麻辣燙。


    學三二樓的麻辣燙湯底沒有加牛奶,也沒有番茄鍋牛油鍋,原料的湯底看著挺清淡的,油也很少,呈現一種幾近透明的暗黃色,湯裏有細微的一點椒香味,有與其它地方不同的獨特吸引力。


    林南剛才心情不大爽利,於是也沒留意杜一庭選了些什麽,等兩碗麻辣燙拿到手,林南才發現杜一庭還是選了辣。


    “不是說好不吃辣嗎?”林南笑得有點無奈,說到底,選擇還是杜一庭做的,但終究會有一點體貼和關心沒被重視的感覺。


    “微辣,”杜一庭和林南點的都是微辣,飯堂大叔顛勺的時候手抖了抖,兩個人的辣椒分量看起來不太一樣,杜一庭那碗的辣椒看起來多一些,但是比起他們上次吃牛肉米線時的紅色湯底其實好上太多了,“我之前來這吃都是點正常辣的。”


    林南無論在什麽店裏吃麻辣燙,基本都是點微辣。


    現在他微辣碗裏的辣椒分量和平常差不多,是他喜歡並且能接受的最佳風味。


    林南也知道杜一庭平時吃麻辣燙會點得辣一些,但此時也是著實在擔心他的喉嚨。


    他有時候活得太隨便了,林南總希望自己的存在多少能讓他的生活能有些改善。


    學三二樓的麻辣燙加辣不會有太多油,用的是辣椒籽沒加辣椒皮,那些籽也像是被二度切碎過的,不至於成末,卻也比外麵的更精致些。


    兩人碗裏的湯都隻浮了一點紅色的油點。


    “你能把辣椒分我一點嗎?”林南看著杜一庭的碗,一小部分的辣椒已經滾到了湯裏,而大部分仍浮在食物的上方,沒被浸沒。


    林南看著杜一庭,並不強求,語氣裏也沒帶什麽特別的情緒,就如平常的一問。


    杜一庭看著自己的碗,像林南知道他的飲食習慣一樣,他也知道林南的飲食習慣,也知道林南此刻要他碗裏的辣椒不是想為了讓自己加辣。


    半晌,杜一庭才鬆了口:“好吧。”


    他坐在林南對麵,把麵前自己的托盤向對麵推了一點,閉上眼睛,帶著兩分失去了麻辣燙的靈魂的心疼催促:“快把辣椒拿走。”


    林南笑著將手擋在杜一庭眼睛前,一筷子把培根夾著辣椒整片帶走。


    “好了。”林南鬆開手,將托盤推回去。


    失了辣椒的、加了辣椒的麻辣燙味道都也不錯。


    “對了,你們社會學係出了什麽新聞嗎?”杜一庭想起剛才那兩個人說的話,隨口問了一句。


    黎刻跟林南說有人在學校裏造謠時,林南還以為這事就隻是一個人的無聊下作之舉,況且他自己沒有聽過相關的消息,就覺得這事沒什麽大不了。


    現在他才知道,原來還是有點什麽的。


    謠言不見天日,在溝渠裏發酵,那股惡臭終會傳出來。


    事到如今,林南也不想瞞著杜一庭了,不過,飯堂不是適合說話的地方,也不想因為這件事影響吃飯的心情。


    “我周末就是為了這件事情心情不好,”林南說,“吃完飯後再跟你說。”


    第 66 章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了。”林南盡量輕鬆而簡短地將周末發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杜一庭。


    他們是情侶,他應該學會更多地將自己的事情與對方分享,林南心想。


    他倆坐在上次坐過的的秋千上,秋千沒有更換,也沒有變得更破爛。


    還是隻有林南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蕩起秋千,帶動了杜一庭的位置也有輕微的晃動和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蔚藍色的天空飄著大朵的濃白色的雲,可是這樣的天空還不夠好看。


    它僅僅是有點好看,還沒有打動林南——林南見過更好看的天空。


    杜一庭聽完之後好半晌都是沉默,臉色不虞。


    比生氣更生氣的是自己對此無可奈何。


    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將林南拉下秋千,摟在懷裏。


    “嘶,”林南毫無心理準備地被拉下來,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不過現在是被緊緊擁抱住,從對方的力度上感受到杜一庭的在乎。


    林南連複述發生在黎刻身上的事情都會覺得生氣,此時卻反常地笑了一下,“你鬆開一點,有點疼。”


    可杜一庭一點也沒有鬆開,甚至反之,雙手禁錮的力度更大了。


    情緒的擔子變成了兩頭有人擔著,重量沒有減少,原先扛著的那個人輕鬆了些。


    林南伸手拍了拍杜一庭的後腰:“說實話,我到現在還是很生氣。”


    生氣的是那些人吃飽了沒事幹空口造謠、火上加油。


    生氣的是那些人什麽都不了解就勸人大度。


    生氣的是omega遇上這些事總是不如alpha便宜行事。


    他生氣的當然不止是因為接連發生在黎刻生活裏的不幸,是他在這些事裏感受到了一種物傷其類秋鳴也悲的難過。


    讓人生氣的事情太多了,隻要活著,這操蛋的生活每天都可能會發生令人生氣的事情。


    可以勇敢地去麵對,也可以懦弱,可以逃避,有的人不喜歡聽那句“它總會過去的”,但事實的確是開心的也好、不開心的也罷,就是總會過去的。


    林南回抱住杜一庭:“這兩天,你多陪陪我吧。”


    他倆在樹下開始接吻,陽光穿過被微風吹拂的樹葉間的縫隙蕩在他們身上。


    下午的時候,林南過去學工辦,杜一庭也跟著一起過去了。


    杜一庭沒進去,在會議室門口外頭的落地玻璃窗旁邊的休息區站著。


    林南進入學工辦的會議室,裏麵隻有幾個老師。


    過了一會兒,黎刻和戴文斯坐電梯上來,黎刻看到杜一庭時愣了愣,接著向杜一庭打了聲招呼:“杜學長,我是黎刻,林南的室友,這是戴文斯,我男朋友。”


    杜一庭對黎刻還有印象,點了點頭:“你們好。”


    “南南呢?”黎刻在杜一庭四周的方向清掃了一眼,沒看見林南。


    “在裏麵。”杜一庭回答說。


    “抱歉,”黎刻垂了垂眸,戴文斯站在他身邊,“讓你倆也都折騰了。”


    “不是你的錯。”杜一庭和林南都不怪黎刻。


    黎刻怔了一下,記憶中林南也說過這樣的話,眼睛突然有點發酸。


    他咬住自己舌尖,克製著泛濫的情緒,又問:“你不一起進去嗎?”


    杜一庭搖了搖頭,既然事情解決了,他就不進去了,林南也沒讓他進去。


    畢竟事情的主角還是黎刻,林南也不是不想杜一庭進來,是他倆默契地選擇了一個進去、一個在外麵等。


    戴文斯是校外人員,黎刻原先想著沒關係,如今看到杜一庭在外麵,於是也讓戴文斯在外麵一起等著了。


    黎刻也推開門進去,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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