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體的痛意還沒完全散去,明成隻得閉緊了嘴巴,恨恨地瞪了一眼喬川,乖乖抱著孩子逗弄。消了病痛,孩子也精神了許多,揮舞著粉拳呀呀作語,亮晶晶的大眼睛滾圓得看不到稜角,正一臉歡喜的滴溜溜亂轉,看得明成心窩子都要化出水來。


    “多像真兒小時候,站那麽遠幹嘛?過來看啊!”


    喬川依言走近了幾步,看了看,最終將視線落在孩子的發頂,抬首時已擺出些許不耐的表情──“確與真兒有幾分相似,隻是這紅髮讓人看著眼亂心煩。”


    這話分明是意有所指,果然,話音還未落下時,一旁的圖淩已露出更加焦躁的表情。


    而明真則差點忍不住地想翻個白眼,兩個父親旁若無人的演著大戲,一唱一和地滴水不漏,天知道是什麽時候排演好。


    天可憐見,自己從小便是父皇一手帶大,那個做爹的見他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除了一見麵那聲至今還記得的“娘”,哪裏知道嬰孩時的他的模樣。


    “行了,別都圍在這裏,鬧得寶寶休息不得。”


    明成下了逐客令,圖淩幾番欲言又止,眼看著喬川要走,隻得一步搶在前麵,道:“請…留步。”


    “涼王還有指教?”喬川眉頭一挑,端得生冷勿近。


    “請救城外那些將死的百姓。”


    “我說過,與我無關。”


    喬川右腳方動,圖淩已一步踏在前麵,擋住去路。


    “請救城外百姓。”


    “看來是不會讓我輕易走了?既如此,倒不知你攔不攔得住。”


    喬川一聲冷笑,分明早過不惑之年,歲月卻像是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微微扯起的嘴角將整張臉勾畫得美豔驚心,而就在這蠱惑驚倫的剎那,快如無影的一掌正向圖淩的胸口襲來。


    “圖淩!”


    饒是不想插手的明真也不禁驚呼出聲,前幾日的傷根本還沒來得及休養,此時卻連抵擋之勢也不願擺出,硬生生的用肉身接下了喬川的一掌。喉頭湧上的鮮血被強壓下去,最後隻留下一道血絲掛在嘴角。


    圖淩依舊擋在喬川的麵前。


    “我雖不擅用掌,但五掌之內你必死無疑。”


    “我罪我償,隻請救那些百姓。”青年本清亮的聲音此時已嘶啞幹澀,說著抱拳躬身,卻不肯再移半步。


    “既如此,那便怨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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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好久不見


    小白我敗走麥城而歸,我隻能感慨句,社會太複雜太複雜啊……當歸之日且當歸(美強年下)76


    第七十六章


    帶著數十年修為和深厚內力的掌風眼看著即要落在圖淩的胸口,明真一聲不輕不重的“爹”硬生生的讓這掌風在半空中止住。


    喬川瞥了眼自家兒子,又瞧了瞧眼前不驚不懼的青年,眼裏多了份瞭然,多了份看不透的色彩。


    甩了甩袖口,回坐到榻上,這才慢悠悠的開口──“我喬川向來硬心腸,更沒有積善積德的心思,隻隱約記得‘無利不往’這句話。既然要我救人,卻不知涼王誠心如何。外麵的青石台子我看著不錯,不如在那裏跪上七天七夜?”


    心比天高的圖淩何時受過這樣的折辱,連明真也擔心他會忍耐不住,卻見圖淩隻微微一頓,繼而轉身走到殿外。


    殿外的青白玉石階下是一片布滿細小石子的廣坪,那是專門從北吉運來的最堅硬的石材,青中帶著一點灰白,每一塊都隻有指甲蓋的大小,每一塊卻有無數個稜角,清冷裏泛著銳利的寒光。


    四周還有不少內衛,雖不敢側目相看,但明真仍大感尷尬赫顏。而圖淩則走到那一片廣坪上,一撩袍擺,逕自跪下!


    “他從來都是jian商,他從來不會做虧本的買賣。你跪了,他也未必會答應。”


    “我知道。”


    “那你還跪?”不惜陳舉自己父親諸多不良的明真已有了幾分薄怒:“他是故意要看你的笑話,看你在臣屬麵前抬不起頭來,是…想為我泄憤報仇而已!”


    薄怒下有cháo紅嫣然,淩盛的氣勢隻將這朵怒放的帶著荊棘的花掩映得更加絢爛。


    這一次,圖淩並沒有答話,隻深深的看了眼他,便讓他帶著薄紅惱意落荒而逃。


    七月的豔陽流火毫不吝嗇的炙烤著大地,即使是在大涼,也已進入了一年中最熱的時候。


    胸口的內傷如同幾股相衝的氣在經脈裏衝撞遊走,壓製變得越發困難,大臂上突起的青筋似乎隨時都會爆裂,頭頂上的焦陽好像要把一切化為灰燼,分明應該感覺到熾熱,身體卻如掉入冰窖一般寒冷。從未這樣感覺過的冷,從四肢蔓延開,似乎要把所有的感覺一併凍住。


    深深的吸了口氣,圖淩剛將眼睛睜開,眼前的地麵多了塊陰影。


    “水!”


    大口的瓷碗裏盛滿了清水,甚至裏麵還能看見被人細心的放了些冰塊,!!的像是冒著涼氣。可這一碗水放在圖淩的麵前,非但沒有讓他提起神兒來,更像是在大雪天裏迎頭澆下一盆冰水,讓已經白了嘴唇的圖淩更有了幾分寒意。


    偏偏眼前的人將手中的大碗往前一推,“喝!”


    這是再怎麽強裝兇惡也無法掩飾的關切,圖淩低下頭,就著明真的手,一口喝光了碗中的水。水沾濕了手指,手指突然被含住,吮吸幹了上麵所有的水珠。


    “你!”


    明真憤怒而後知後覺的將手指抽回,剛想罵上幾句,卻見眼前的人在自己的麵前猛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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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心可怕,社會複雜,還是開開心心過自己的日子吧!


    當歸之日且當歸(美強年下)77


    第七十七章


    一直欺騙著自己的謊言終於在看見他倒下的剎那土崩瓦解,那一頃刻漫過堤壩的,是根本無法抵擋的驚憂焦怒。


    那一刻所作的一切都仿佛隻是身體的本能,以至於更漏時分的此刻,呆坐在桌前的明真怎麽想不起自己究竟是怎樣將他抱到父親的麵前,那如同失憶一般的空白讓自己像傻瓜一樣,再一次將自己好不容易塵封的心毫無保留的暴露在豔陽光亮之下。


    有父親在,懷裏的人無論如何也死不了,可是看著他的生命力在自己手中一點點消失,那種無助般的絕望再也不想感受第二次。


    原來,那曾經記在心裏的恨根本抵不過真正深刻在心口上的熾熱情感,那曾經是用愛與恨刻上的記憶,無論多久,也不會消退。


    兜兜轉轉,終究無法不麵對心底最終的吶喊。


    這樣的愛情深沈可怕,捲入了邦國百姓,布滿了陰謀計策,縱然引火上身萬劫不復,那個紅髮的男人也不曾退縮自己的腳步。如同當日他要的天下,他盡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不惜奪人性命,以己為餌。


    如今,也是如此。


    睜開眼的剎那就是尋找他的身影,可是空蕩蕩的寢殿似乎除了自己並沒有他人。


    圖淩有些失望的重新閉上了眼,多日的疲憊和傷痛讓他迷迷糊糊的正要睡去,肩上卻被猛地一推。


    “醒了就別裝了,我剛看見你睜眼了。”


    熟悉的聲音讓圖淩猛的一激靈,本混沌的腦子陡然清醒了大半,“你看見我睜眼了?”


    “我守在這好幾日了,還能看不見?”


    “也是。”


    圖淩直瞅著明真的黑眼圈看,嘴角是怎麽也掩不住的笑意。


    “把衣服脫了。”


    “現在?”


    “當然是現在!好不容易醒了不用我動手,快點脫!”


    圖淩沈默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終於讓明真明白過來,猛地漲紅了臉,怒容更盛:“無恥!”


    圖淩掙紮著坐起,端得是一臉無辜:“剛醒就是命我脫衣服,非是我無恥,是小真這句太有深意。”


    “你!……嘶,我不與你說!讓你的內侍給你上藥吧!”


    說罷一個轉身,若不是圖淩動作快,便連片衣袖也來不及扯住──“隻是句玩笑,小真何必當真。”


    “是,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不該當真。從來就不該當真。”


    殿內的氣氛陡然沈悶下去,隻聽得衣袂摩擦聲偶然響起,窒息一樣的靜。


    “劍傷沒有及時處理,會有疤痕。掌傷恢復得不錯,隻是內傷比較嚴重,要恢復如常大約沒有個一年半載怕是不行。等下會有人拿藥給你喝。”


    “小真……”


    “哦對,寶寶沒事了,你不用擔……”


    “小真!”


    明真隻覺得耳邊一個炸響,那一聲“小真”像是要震聾自己,這哪裏是個受了極重內傷的人?緊接著,一個懷抱重重的將自己圈進去,恨的愛的,厭惡的眷戀的,卻安心的在那個肩頭放緩了疲憊多日的身體和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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