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折騰驚嚇了一夜,我困得實在不行,躺在硬硬的凍地上睡著了,夢裏我都覺得冰冷又凹凸不平的凍地,硌得我屁股發疼。


    恍然中,我在一個霧氣氤氳的瀑布下練習強身經,周圍綠樹蔭蔭花香草青,這是第三套功法,因為第二套我已經練成了,天地更為清晰,生命更為動人,我猶如脫胎換骨了般,想飄然而去。


    這種天人合一的感覺真好,但令我好笑的是,我感覺到有一個殺氣逼人的高手向我潛行。


    他潛行至瀑布後麵,隱蔽殺氣靜靜的望著我,像一個耐心的猛虎,在等待羔羊的經過。


    我故意轉過身,給了他一個機會,扮豬吃老虎,真是快樂的源泉啊。


    “蓬!”


    瀑布斷流,一條矯健的身影如同一條白龍閃電般撲向我。


    他像一個白無常,白衣白褲白頭套再加白布蒙麵,擊向我的手掌幻化出無數白茫茫的瑩瑩掌印,就像是無孔不入的瀑布般襲向我身子的每一個地方,包括紅蘿卜。


    我淡然一笑,身子怪異扭動後消失,時而身子變成了一道氣流,時而化成了一片飛葉,時而又變成了一顆圓珠,時而化成一點寒星,從萬千掌印中瀟灑穿出。


    學會了第二套身份,老子早已不是吳下阿蒙,我身子隻剩下一點淡淡的虛影,他的掌法噗噗噗通通打在虛影上。


    我輕聲一笑,立在他的身側,一掌將他打的飛進瀑布中,他像是一個巨大的豆包般穿過瀑布,撞在瀑布後麵的石壁上頭破血流。


    我身子再次閃動,從瀑布中灑然而來,用兩根修長的指頭指著他道:“瑩瑩之火也敢與皓月爭輝,知道死字怎麽寫的嗎,知道可恥是怎麽回事嗎,知道這是幾嗎?”


    我的兩根指頭在他眼前搖來搖去,他剛要脫口而出喊二,我一把摘下了他的頭套。


    我的得意瞬間變成了震驚,指著他油光蹭亮,又充滿智慧的光腦殼,結結巴巴的:“慧、弘、大、師!”


    “餘澤,快醒來,你笑的時候口水噴到我的衣服上了,我的毒解了,這個紅角還給你吧!”


    有人在搖我!


    一睜眼,是慧弘的光腦殼在眼前晃動,是他搖醒了我!


    一骨碌爬起來,臉色煞白心驚肉跳。


    我做了個瀟灑又無敵的美夢!


    我和慧弘將大難臨頭,他還會死去,為什麽出現在我夢裏的不是小破孩和雲鶴呢?


    老天又在和我開玩笑,又在玩老子,賊老天你去死!


    按下自己緊張的心情,我對慧弘道:“大師,可會算命看卦!”


    “嗬嗬,順境時我會,因為我想知道什麽時候不順,逆境時從來不會,因為已經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事情了,算了又有何用!”


    慧弘輕笑一下道,顯得無限的睿智和豁達,但我感到他的超脫之外,還有些無奈。


    是不是,他已經感覺到自己的命運了,在生命的盡頭,他隻能用寧靜來抗衡心裏的不甘。


    我看了看他的光頭,第一次覺得這個馬上就要失去生命的禿頭很順眼,第一次覺得這個老家夥不是很討厭,他殺伐果斷聰明狡詐,但他也心存正義舍身衛道,明知敵不過小破孩,還一再的去追殺他,隻為了保護城中女子。


    我心悅誠服的道:“大師是個灑脫之人,是個令人欽佩之人!”


    “真虛偽,最討厭相互恭維的世俗之人,一聽你們的語調我就起雞皮疙瘩,清澈的眼光越來越差,竟然去拍一個築基初期的馬屁!”


    小破孩斜了我們一眼,鄙夷的撇了撇嘴,身子一動,離我們遠遠的,似乎我們的說話汙了他的耳朵。


    “小屁孩,老子咒你下輩子襠中之物還是小蒜瓣!”我心道。


    “唉,替天行道之人,是最容易被世人誤解之人,若不灑脫,怎能脫塵修道,怎能入世降妖,有時候,灑脫隻是一個動作,和內心無關。自你回來後,我總覺得心神不寧,似乎有什麽事要發生!”


    慧弘說話的時候長眉一動一動,仙風道骨,雍容莊嚴,不像是一個快要死的人,反倒像一個就要成佛的人。


    我本想告訴慧弘我的夢,把這個秘密告訴一個將死之人,我可能會心裏好受些。


    但是考慮到小破孩還在,我還是忍住了,要是小破孩知道我夢誰誰死,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殺了我,要是夢到他怎麽辦,甚至,從這個角度考慮,我比雲鶴還可怕。


    我把眼光從慧弘身上挪開,道:“在這裏我們可能都會死去吧,所以大師會心神不寧,若是我死了,請大師把我燒了後,煩請把骨灰撒到萬象城南千裏之外的地方,那裏會離我的父母近一點,我死了也會安心些,要是大師不幸先去見佛祖,可有什麽心事麽?”


    我也許不會死,但我預感慧弘一定會死,一想到我的夢殺了他,我突然有些不忍和內疚,要是我不死,我想幫他完成一些力所能及的心願,這樣,我的負罪感就沒有那麽重了。


    “我本是天籟寺的一個小沙彌,是來塵世曆練的,可是道行一直未有突破,也就無顏再回去,在三尺紅塵中一呆就是一百三十年,我唯一驕傲的,就是悟出了“馭加仙術”,我不想在死後,讓此術埋沒於世!”


    慧弘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塊軟軟的黃綢布,上麵寫著五六百小字,他遞給我道:“要是能活著出去,請將此術流傳下去!”


    我接住後看也沒看放到懷裏,道:“大師請放心,此術在我在,我不在此術還在!”


    慧弘不舍的看了一眼我的懷裏,眼中竟有些失望。


    我驀然醒悟過來,我的樣子過於輕浮了,我應該珍而重之,慧弘才會放心吧。


    好吧,老家夥快死了,我還是安慰一下他吧!


    我道:“大師,此術如何運用,有何威力和妙用!”


    慧弘立刻來了精神,眼裏精光四射,光頭散發著聰明逼人的光芒,他道:“你是如何看待天地的!”


    我一愣,沒想過啊?


    天地不就是個冷冰冰的空間嗎,能讓我怎麽看,但為了配合慧弘,我想了一下道:“天地是萬物之本,是生命之源,她無情,冷靜,又寬容,有點像大師你,對惡人無情,除妖時冷靜,對泯泯眾人又很寬容!”


    “慧能師兄有個好衣缽!”慧弘突然猥瑣的一笑,讚許又羨慕的看著我道:“我若是有你的悟性,也不至於此了,無情,冷靜,寬容,其實就是一個人的表現,天地,猶如一個人般有喜怒哀樂,猶如一個人般有性情和秘密,我用一百三十年的時間,發現了這一點,才創下了此術!”


    慧弘眼光灼灼,看著灰蒙蒙的洞外,飄飄而下的雪,如同一個威嚴又神光湛湛的佛陀,道:“道術就是動用了天地靈氣,產生了不可思議的力量,而馭加仙術,就是讓天地靈氣產生的力量,加倍的爆發,或者持久爆發。”


    “天地如同一個人,會有呼吸和喜怒,而他的每一個律動都會產生毀天滅地的力量,如果我們在施術時,窺破或找到了這個規律,借用他億萬分之一的力量,就可以使我們微弱的法力翻倍爆發。!”


    說完,他手一晃,一點白火出現在他手心,他拿起一顆石子一燒,石子安然無恙。


    我能感覺到,這是一點普通的火,沒有那種借用法力後的怪異和凶猛。


    但他閉上眼,神神叨叨的打坐了一會,像吃了春藥般滿麵通紅,兩隻眼睛散發著狼見到了赤露羔羊一樣興奮的光芒,火花猛然一漲,他把火花對準石子道:“林遙山遠,風動雪湧,暗夜之力,助我!”


    “騰!”


    他手頭的火花一縮一漲,我似乎感到千百裏外的樹在悠悠搖動,厚重的山在悄悄呼吸,簌簌的風吹過了似醒非醒的的野獸,雪花在空中嬉戲翻滾著飄落,黑暗如同人的眼睛般扇動了一下,一股浩浩蕩蕩的天地之力悄無聲息的湧向慧弘的手指頭。


    白色的火花蓬的一下燒中了石頭,石頭就像是棉花做的般倏然燃燒,眨眼間變成了飛灰。


    我心驚不已,普通的火焰,就能燒掉石頭,要是法術凝集的更加高溫凝練,更加邪異變化的火焰呢,豈不是真的可以毀天滅地。


    “大師,好厲害,難怪每次布陣你都會念幾句,你念的是口訣嗎?”我對慧弘佩服的五體投地,要不是小破孩遠遠看著,我真想重新拜老大。


    “咳咳咳,這個沒有口訣的,隻要你能感應到天地的律動,這些口訣自然會水到渠成的出現在你的心中,你隻要念出來就可以,以我築基初期的法力,是無法驅動那些陣法的,我是用了馭加之術才強行驅動的,當然,效果也隻有原來陣法的十之一二,咳咳咳!”


    慧弘咳嗽著,臉上的洪潮漸漸褪去,反倒有些灰暗。


    我心裏一動,如同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線光明,急急問道:“那如何才能感應道天地的律動和性情呢!”


    如果我能施展此術,我就給紅刃加持一番,一揮手,小破孩的茶壺腦袋就能搬家,我和慧弘就能回到萬象城去。


    慧弘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搖搖頭道:“哪裏有那麽容易,我用了一百二十年的摸索,在十年前此術才有所小成。而且此術也不容易施展,會極大的消耗你的法力,沒有一定的法力和道術功底,沒有很好的悟性和勤修苦練,是很難做到四兩撥千斤的!”


    我想了一下道:“此術似乎雲鶴道長也會.?“


    “他們的才是真正催動法力的法訣,我的方法脫胎於法訣,而後又與法訣截然不同,威力高於法訣千百倍,當然是在此術修煉有成的情況下!”慧弘點點頭,又搖搖頭道,鋥亮的光頭散發著智慧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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