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肮髒的臭乞丐,我就要吃了你!”金雕臭烘烘口氣噴到了我臉上。


    我的手再次放到了懷裏的時候,摸到了紅刃。


    心裏一個激靈,我睜開眼睛,金雕已經張開了巨口,狠狠的啄向我的腦袋,這一口下去我的半截身子就沒有了,我似乎看到自己腦漿迸裂體無完膚的淒慘死狀。


    什麽叫拚命,就是人死了還有力氣,咽氣了還會伸手扒拉兩下。


    我捏住紅刃,拚命劃向金雕長長的脖子喊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紅刃暗紅色的光芒閃過,就如同一道優美的紅色閃電,如同一式優雅高昂的舞姿,又如同一灣潺潺的清泉,在明空中流過。


    金雕猙獰的巨喙在我腦殼前停下來,眼睛裏閃著不可思議的光芒,巨大的腦袋一搖晃,撲通掉到我腳下。


    他的眼神,就如同吃到嘴裏的美味,突然變成了牛糞一樣,驚訝又瘋狂。


    他的脖子猛然收回,身子在巨石外瘋狂的撲騰,遇石石碎,遇樹樹倒,如同山崩地裂般聲勢驚人,足足撲騰了一盞茶的時間才停下來。


    我也目瞪口呆:我竟然割下了他的頭?


    不到十五歲的小乞丐割下了一個千年老妖的頭,難道我上輩子是個大仙!


    “人類.可惡的人心啊,我修道後,不怕妖不怕鬼不怕怪甚至不怕仙人。。可是,我們總看不透人心。看不透人心,父王,孩兒死的好怨好不甘心啊。!”


    掉到地上的鳥腦袋斷斷續續的說話,說完後就再也沒有了聲息,隻有他腦袋上那根金光閃閃的羽毛,在陽光下下燁燁生輝。


    金雕的腦袋碩大無比,我爬過他的腦袋才擠出石縫,想趕緊回到萬象城去,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但剛走了兩步,我又回到石縫裏,費了吃奶的力氣,才把金雕頭上那根巴掌大的羽毛拔下來。


    這個羽毛能變成金光閃閃的圓盤,圓盤裏的繩子能捆人,還能變成可大可小的金刀,這可是個寶貝。


    見錢眼開是本能,慧眼識珠是水平,我是一個有水平的乞丐。


    但拔下來後,除了金光閃閃的樣子很吸引人,竟然和普通的雞毛沒什麽區別,我還是收進懷裏,這個東西就算是做裝飾品,也是一件上上品。


    出了林子,肚子一陣餓,我的一些碎銀子還有銅錢以及破碗,全被金雕腦袋壓在下麵了,拿都拿不出來,如果今天討不到飯,我會很淒慘。


    我忽然心裏一動,慧能坑蒙拐騙了這麽多年,身上一定有不少寶貝,剛才一出手就是一個紫金缽,說不定,他的屍體裏還有其他值錢東西,若是得到一件,我便幾年不用挨餓。


    佛祖的弟子能有窮人嗎,不可能,過著太監一樣的生活,吃喝拉撒又那麽清苦,要是再沒有錢花,那他就連乞丐都不如。


    人為財死,這不是消極的嘲弄,而是對勇者的一種鼓勵,為了得到黃燦燦的金子,雖死猶生,死亦光榮!


    我身上充滿了力量,不顧山勢險要,找了處好下山的地方,爬到了被摔成稀巴爛的兩半片慧能屍體上,搜到了兩塊豆包十兩銀子,還有一冊被柔軟的蠶絲絲緊緊包著的書,打開一看,寫著《強身經》。


    我一股腦兒裝進懷裏,轉身就走,但覺得心裏不忍,這個老禿驢雖然可惡,也有些可悲,算是被我陰死的。


    我挖了個坑把他的兩半個身子埋了。


    這樣,我也算是對的起他了。


    肚子餓的咕咕叫,我幹脆拿出豆包坐在慧能的墳頭吃起來。


    吃著吃著,我心裏一酸,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過去,想起了父母,想起了被我殺死的牛鼻子道士和酒鬼老神棍。


    我家遠在千裏之外的一個山中小鎮,從鎮東頭數,是第五家,第一家是綢緞商張富,第二家是裁縫張耀,第三家是鐵匠段剛,第四家米商滿櫃,父親是屠夫,第六家是號稱無所不能的神棍兼酒鬼的李成仙,整個鎮子有上千戶人家,背山麵川,所有人的日子過得平靜而富足。


    有人說夢是另一個世界的真實,有人說夢是日有所感,也有人說夢是未來的一處縮影,還有人說夢是對自身的一種窺視,而我認為,夢是一個惡魔,它讓白白胖胖的屠夫兒子張延壽,變成了一個瘦不拉幾,時時刻刻處在恐懼驚疑中的肮髒乞丐。


    我們這裏山大林深,流傳著很多久遠的神鬼故事,老人們說的說的神乎其神,如親眼所見。


    所以一旦有奇怪的事發生,或者無解或者正常的事發生,所有人的第一反應就是趕緊和神靈溝通,看是不是有什麽神諭,有什麽賜示,能避開災難,帶給自己幸事,解去心中憾事。


    十三歲那一年的一個夜裏,我做了一個美夢,夢見綢緞商張富的兒子,仗著家裏有錢又比我大三歲,經常欺負我的肥豬玀張貴,帶著一男一女兩個小破孩在焚香膜拜我。


    我拿著一根雷神鞭,腳踩五彩祥雲,得意洋洋的從天而降,把他閃閃發光的紫袍抽成一條一條的,把他經常揍我的胖手,抽的腫成饅頭,把他經常踢我的肥腳,抽的像個破蒲扇,我一把搶過,他經常在我們麵前炫耀的銀光閃閃的短刀塞進懷裏,把他白生生的肥屁股抽成了兩瓣,他哭著喊著向我討饒,把他家裏所有的玩具都送給了我。。!


    真解氣,這個肥豬遲早會被父親銳利的屠刀把骨頭褪下來。


    我從夢中笑醒,口水流了一枕頭。


    第二天我一出門就碰到了他,他帶著他十歲的妹妹九歲的堂弟。


    “張延壽站住,你今天看我的眼神怎麽這麽可惡啊,我都兩三個月沒有打你了,這樣吧,你今天陪我去掏鳥窩,我考慮這個月也不打你,要不然。。!”


    張貴說著做了個惡狠狠的表情,拔出了他父親托人從萬象城帶來的銀刀,在我麵前虛晃幾下,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戳我似的。


    銀刀閃著明亮的白光,精巧的外形,優美的弧度,真讓我心動,真想貪為己有。


    “好吧,我同意!但我摸一下你的刀才行!”


    “哈哈,你算是識貨,好,給你摸一下,然後去後林掏鳥!”


    銀刀的手感真好,沉甸甸,涼嗖嗖,握在手裏好舒服,我心裏使勁鄙視張貴,這麽大了還喜歡掏鳥,像個無所實事的白癡一樣,但是我又極其羨慕他的生活,衣食無憂,想要啥就有啥。


    隨著他來到一棵大樹下,樹上有一個腦袋大的鳥窩,我利利索索的爬到樹上,把手伸進了鳥窩。


    這一伸進去我心涼了半截,我摸到了一個冰涼又滑溜的東西,是蛇!


    “啊。有蛇!”我驚恐的大喊一聲,一縮手把鳥窩拉了下來,鳥窩不偏不斜扣在張貴的頭上,張貴慘叫一聲倒在地上抽搐起來,他在樹的陰影裏,像極了一個蠕動的肥豬。


    他的妹妹和堂弟以為他摔倒了,一起伸手去拉他。


    從張貴的脖子後麵遊出來一條翠綠的小蛇,吐出了一顆鳥蛋,三角形的綠腦袋在陽光下散發著恐怖的光芒,頭一搖綠芒閃動,小綠蛇把張貴的妹妹堂弟每人咬了一口,搖頭晃腦後,大搖大擺消失在樹林中。


    三個人口吐白沫,躺在地上抽搐不已。


    空曠的樹林裏,陽光相間的樹葉中,三個活生生的人在地上嗷嗷抽搐,很像三個破殼而出的蟲子在蠕動,在迎接他們的新生。


    然而我知道,這三個肥嘟嘟的家夥卻是在告別生命,他們在向這個世界行怪異的告別禮。


    我膽肝俱裂,屁股著地從樹上摔了下來,不顧傷痛,飛也似的跑回家叫人。


    等所有人來時,這三個倒黴蛋已經咽氣了,滿臉的痛苦恐懼之色,身子僵硬皮膚發青。


    蠻橫慣了的張富一家人,認為是我帶張貴來掏鳥,然後被蛇咬死的,報官要我償命。


    英明威武的縣太爺在明鏡高懸的金色牌匾下,審了我半個時辰後,認定我無罪,放了我。


    但張富一家人天天在我家門口哭,哭餓了在我家門口吃,吃完再幹嚎,嚎完後,半夜出來再嚎,叫了上百個親戚朋友輪值在我們家門口嚎叫。


    悍勇又懦弱膽小的父親,把我拉到張富家的門口,拿起牛皮鞭打了半天。


    劈劈啪啪的皮鞭炒肉的聲音,像是過節的爆竹響個不停,又脆又響又亮,給人感覺張富家好像在過節年般,熱鬧非凡。


    咬牙切齒不隻代表憤怒,還代表無奈,代表無比堅強又綿長的生命力,我緊緊的咬著牙,被打的昏過去,再醒過來,醒來後又昏過去。


    再一次醒來後,我衝咬牙切齒,又看的心驚膽顫的張富笑了一下,張富在自家氣派的門前,抖動臉上的肥肉,揮了一下衣袖,長歎一聲“罷了!”掩門進屋。


    他看不下去了,主動關上門走了,此事就此揭過了。


    我被流著淚的父親抱回了家。


    這一頓打,讓我在床上歇息了半年,大夫說,我差點去給神仙做了童子。


    做神仙的童子,可以高來高去長生不老,我當即表示:我願意!


    全村的人覺得這是個大事,不祥之事,請來了老神棍李成仙,李成仙說李富家有邪氣降臨,需破財消災,說我是災星降世,燒死算了!


    李成仙老子擦你大爺,幸虧他獨自一人生活,要不然我擦他們家女人!


    上個月,村西頭有戶人家,家裏有父母孩子四口人,無端的半夜出來鬼哭狼嚎。


    村裏的老人們慌了,說是惡鬼附身了,請來了兩個道士做法驅鬼,兩個道士做法做到一半的時候,那兩個半大的孩子突然掙脫了捆綁的繩子,惡狠狠的對道士又咬又打,像個惡鬼般力大無比又凶狠無比,兩個道士拿出桃木劍殺了他們。


    兩個孩子一死,兩個大人立刻正常了,不嚎不叫不鬧了。


    村裏的人立刻對兩個道士崇拜有加,在寬大的長老家院子裏,金銀珠寶送了無數,酒席擺了三天三夜。


    樂極生悲的是,第三天夜裏來了如狼似虎的二十個縣衙捕快,說道士胡亂殺人要押入大牢問審,兩個醉醺醺的道士提劍反抗,被就地格殺了。


    道士一死,捕快還沒有走,失去孩子的一對父母又開始鬼哭狼嚎,捕快們親自去看。


    一看到有人來,那兩人怪異的笑著,張牙舞爪的撲來,隻把一個捕快活活咬死。


    領頭的捕快撒腿就跑,對村裏的長老說,以後遇到這種事你們自己處理好了。


    那天晚上,村裏的幾個老家夥把那兩個人偷偷的活埋了,完了之後又挖出來燒死了,因為這事父親也參與了,他說與母親聽的時候被我聽到了。


    從此,村裏的人更相信鬼神之說了,相信惡鬼不但會附身小孩,還會附身大人,惡鬼習慣禍害一家人。


    人們對降妖伏魔的人越發的尊敬,對隔壁的老神棍加老酒鬼的李成仙,尊敬的簡直是如對太上老君般虔誠。


    今天,李成仙說我是災星,要燒死我,恐怕,我死後,我的父母也難以幸免!


    他的一句話,就讓我們一家人去見閻王?


    我一陣恐懼,但是更多的,是對李成仙深深的恨意。


    我看到父親母親臉色大變,跪在李成仙麵前把好幾錠大銀子給了他,他才改口說,隻要有他在,可保我暫時無憂。


    那一刻,李成仙,像一個貪婪猥瑣的吸血臭蟲,雖然沒有碾死他,但我聞到了他奇臭無比的肮髒內心。


    半年後,我下地行走的第三天晚上,一個星光燦爛,銀河璀璨的靜謐之迷人夜,又做了一個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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