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五年春。


    宮耀村二十六歲的宮博士離婚了。


    宮博士原本叫宮搏仕,要一搏仕途的意思。名字是族中老人起的,但在辦身份證的時候被他改了,改成了宮博士。


    對於在村裏創造了許多第一的宮博士來說,成為解放後村裏第一個離婚的人,其實大家也沒有太多的驚訝。雖然大家都認為離婚是羞恥的事,但發生在他的身上卻讓大家覺得很正常的事,因為他的第一實在太多了。


    作為一個純正血統的農民,宮博士一點也不像農村人,因為他不像他的兄弟們那樣生的牛高馬大,也不如他的同村人一樣有著古銅色或黑色的皮膚。他的個子一米七都不到,生的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看起來不瘦不胖,但按標準來說,還是偏瘦的,倒是很像城裏長大的人。


    宮博士離婚,對村裏的人來說有點突然,雖然習慣了他的第一,但大家都想不明白,為什麽他自由戀愛結婚的老婆說不要就不要了,那女人長的很水啊[注]。


    離了婚的宮博士從打工的鵬市回到家裏,像坐月子的女人一樣,極少出屋,已在家裏窩了兩三個月了,居然連家門都沒出過幾次,也不知他整天躲在家裏幹什麽。


    時間轉眼到了夏天。


    入夏後,宮耀村的人們又收到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在家待了兩三個月的宮博士,去了管區衛生站看了次病,居然當村官了。


    他確是當村官了,成了香江管理區的農科員。


    其實,這也不算什麽村官,因為農科員這個職務,沒有任何編製,連合同工都算不上,隻是一份臨時工而已。不過,隻要在管理區上班,大家一致認為那就是幹部。


    宮博士所在的管理區叫香江管理區,這麽一個山旮旯的地方,連一條像樣的河都沒有,實在讓人難以明白為什麽叫香江。


    照規定標準,香江管理區算是一個大管區,管區幹部應該有七人。但香江管理區一直聘不到一個農科員湊足這七人。巧的是,那天宮博士到管區衛生站看病,竟然答應了管區主任唐義海的邀請,同意到管理區當農科員。


    當然,雖然都稱之為幹部,實際上市財政有補助的,也就支部書記及管理區主任,其它的,均由鎮財政和管理區自行解決。


    宮博士當然知道這是一份臨時工,但是這卻是一個階梯,是一塊踏腳石,隨時有機會轉正,分分鍾有機會被上級領導看上,然後進入真正的仕途。他沒回鵬城當白領,這是原因之一。


    .


    在鄉親們的驚訝和疑惑眼光中,宮博士走馬上任了。


    好吧,一個狗屁臨時工走什麽馬上什麽任,今天他去管理區報到上班了。


    管理區辦公樓是一棟非常規模的磚木結構舊樓,不過,附樓都拆的差不多了,現在就隻剩三層的主樓。據說,這是樓是解放前一個大地主的,雖然是磚木結構,但建的十分牢固和豪華,隻是歲月流逝,久曆風雨,經曆了那些年月後,隻剩一個空殼,被政府征用來做管區辦公樓了。


    寬大的木樓梯已沒了扶手,大概不知什麽時候被人拆了他用了吧,不過,一米多將兩米營寬度的木樓梯,和樓板上鋪砌的二十公分正方形接接彩畫階磚[注],足可以證明這樓當年的豪華氣派。


    這座龐大的舊樓,主樓呈一個倒下去的T字,左翼是一個多功能大廳,既是管理區會議廳、學習室,又是活動室,當然,擺在這個廳子中央那兩張乒乓球台,在吃飯的是時候可以當作飯桌,這個廳又成了餐廳。


    右翼是兩個兩外相套的房間,一個用資料室,一個是值班人員的休息室,而正中間T字的豎部,也有兩個房間,一間是辦公室,一間是財務室。樓梯在T字橫豎交接的地方上來,宮博士上到來,聽到左邊的大廳裏有人聲,便推開虛掩的門進去。


    本來第一天上班,理應要早點到的,但宮博士不知道管理的上班製度,他來的較晚,所以到達的時候已是中午了。


    時值中午時分,管區幹部都在,大廳裏麵五男一女正在吃午飯呢。


    宮博士推門進進了大廳,管區主任唐義海站了起來大聲說:“哈哈,博士就是博士,連報到都選好時辰的,來來,先吃飯,讓你先體驗一下咱們的集體生活再說。”他說完又叫那女的去廚房盛了一碗飯出來,招呼宮博士坐下一起吃。


    六個人中,除了那女的以及一個五十多歲的黑老頭,其他的宮博士倒是都相互認得,其中一個中年男人,還是他讀小學時的老師,見他來了也站起招呼他坐下一起吃。宮博士心想,媽的,還沒報到就吃上了,也好,先體驗一下這裏的集體生活吧。


    席間,唐義海告訴他那女的是婦女主任,叫妙兒,大家都叫她貓兒,那黑老頭是桐麵村的,叫高行田,是管理區的財神爺,管銀子的。其他人,都認識,相互打過招呼便一邊吃一邊聊。


    其實報到比他以前在鵬城打工進新公司報到還簡單,在吃飯的時候相互介紹過後,唐義海宣布了一下對宮博士的聘用,大家表示幾聲歡迎的意思,然後飯後由高行田做了一份登記,交兩張照片給唐義海,便算完事了,宮博士就正式成為香江管理區的農科員了。


    手續完事後,管理區書記賴火榮給他講了一下當前的各種政治任務,以及主要政治方向。然後管理區主任唐義海又給他講了一下他具體的工作分工,以及負責的片區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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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不算是真正的幹部,但工作卻是一點都不少的,比如當前最重要的計生工作,各項收費任務,都是每一個管理區幹部必須完成的任務。


    全管理區照人頭分成七片區,宮博士所在的宮耀村是大自然村,一千多人,本村自然是他的片區了。本來以為沒啥事要幹,等分派完任務,他才發現,農科員本職的事,確實夠少的,但其它任務林林總總,卻是多得要命。


    今天沒有下村的行動,又時值夏季農活較多的時候,大家為宮博士到任開了個小會,工作分工安排好之後,各人分別給他介紹了一下怎樣幹好各項工作的經驗,然後便陸續各自走了。


    宮博士沒什麽事,又第一天報到,不想回的太早,便成了值班留守的。


    隻是他沒想到,眾人剛走,便有村民打電話來讓他去做調解工作。


    【筆者注:很水,就是很漂亮,養眼的意思】


    【筆者注:階磚,即地板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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