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柳如風急喚一聲……


    南宮天幕抬起頭,看了亭梁一眼,望著柳如風,笑笑道:“無妨!都是自己人!”


    “是!屬下多慮了!”柳如風躬身欠了一禮。


    “所以,父親對我一向寵愛有加,特將我列為絕穀第四公子。”南宮天幕一邊回憶,一邊極緩慢地敘述著,“父親常說,我是武學的天材、我是他的驕傲!雖不敢說後無來者,但前無古人是確定了的!”


    南宮天幕的表情不由自主地溫和了下來,柔軟了聲音,繼續說道:“父親為了我……也算是費盡了心機!”


    南宮天幕離開了亭柱,站直了身子,道:“所以,我絕不能讓他失望!一年之後,要麽我死!要麽是我成為穀主,夜七夜八接掌影殿,如風接管死殿!”


    夜八縱身躍下,跪在亭中,恭恭敬敬地給南宮天幕叩了個頭,道:“謝過公子!”


    柳如風沒有出聲,隻也俯身跪了禮。


    南宮天幕笑著說道:“讓夜七過一會來我房間一趟,我有事讓他去辦!”


    “是!”夜八應聲消失。


    南宮天幕看了看還跪著的柳如風,略略詫異地問道:“如風?”


    柳如風沉默了一會,猶豫著低聲道:“屬下謝過公子……”


    南宮天幕看著他,臉上的笑意慢慢地淡去,空口白話的承諾,不過隻是收攏下屬的必要手段,但太過聰明的下屬,卻不是招人喜歡的!望望亭外,夜八還未回來。


    南宮天幕沉下了臉,轉了身,淡淡地道:“我知道如今說這些,不過是些空話!你……起來吧!”


    柳如風垂著眼,沒有起身,依然跪在地上,道:“無論公子心裏怎麽打算,屬下絕無違逆公子的意思!隻是公子,屬下絕非是為了權勢地位……”


    南宮天幕看著他,心底漸漸湧上一股暖意,拉了他的手臂,扯起他,道:“你的心思,我自是知道。可人總是這樣,若沒有半點念想,又怎提得起精神去努力?至於日後……嗬嗬……”


    南宮天幕說到這裏,住了口,隻是微微地笑,一道淡淡地影子,劃過水池,掠入亭梁。


    南宮天幕坐回了亭欄,靠回在亭柱上,上上下下將柳如風全身打量了個遍,溫和地道:“這幾日我打算對這院子裏來往的人動手,你就留下來吧,你對這院子比我們熟。你出去這幾日,可有打探到什麽?”


    柳如風欠身應了,道:“屬下探出,落陽宮的敏芯姑娘,出身毒殿,用藥是一把好手,屬下原打算今晚去探探敏芯姑娘的藥房。”


    南宮天幕若有所悟,點點頭道:“既如此,今夜你去罷!”頓了頓又道:“娘親處,可知你出宮了?”


    “屬下不敢驚動節夫人,沒有通稟,隻是易了容,混出宮去的!”柳如風恭聲答道。


    “哦?易容術?!”南宮天幕這倒吃驚了,“死殿連這個也會?去房裏,給我看看!”


    “是!”


    進了房間,柳如風自懷中摸出了一個小小的布包,擺在南宮天幕身旁的床上,打開來,裏麵是六張薄如蟬翼的麵具。


    “全是你做的?怎麽有六張?”南宮天幕伸手拿起一張,看了看,卻完全看不出什麽來。


    “是!最底下兩張,是守衛這院子的侍衛王桑與宮裏採買的僕人成易的臉貌;上麵兩張,為了接近那敏芯兒,仿製的落陽宮裏不顯眼的兩名僕從。別的兩張,一張,是三公子天缺宮裏的一名下仆;一張是六公子雲清宮裏的雜役。”柳如風垂著眼,回答道。


    “戴上我看看!”南宮天幕拿著那人皮麵具,隨手遞給柳如風。


    柳如風接了,低頭往臉上一抹,再抬頭——南宮天幕驚訝地發現麵前的人變了,不隻是臉,麵前的這個人,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完全陌生!明明前一刻,麵前站著的,是自己非常熟悉的柳如風!但現在,一張略帶病容的臉,小眼睛,小鼻子的,灰袍下的身體完全沒有了柳如風的修長挺拔,顯得有些矮小粗壯起來。


    他顫顛顛地看了南宮天幕一眼,心虛的努力睜大了眼,似乎在害怕著什麽,用很小的聲音,粗啞地道:“落陽宮,柴房下仆,於生東見過四公子!”


    南宮天幕有趣地繞著他轉了一圈,道:“還真看不出來,若非是你在我麵前戴上的,隻怕我也難以認得出來!隻是……身形怎麽也變了?”


    麵前的男人躬著身,委瑣的臉上擠滿了笑容,點頭哈腰地道:“多謝四公子誇讚!隻是用內力鼓了衣物,再縮了點身高……”


    “你……”南宮天幕忽然覺得難以忍受,伸手一把抓下那人皮麵具,再看看,順眼了許多。


    “公子?”柳如風不解地看著他。


    熟悉的聲音,這才是柳如風的聲音!


    南宮天幕皺了皺眉,道:“這樣說話不是好多了麽?在我麵前,還用偽裝?”


    “是……隻是曾經學這易容術時,師傅曾言道,此術無我!屬下隻是習慣了……”柳如風垂手恭立。


    “……”南宮天幕描眼一掃,合身的灰袍,襯著修長精實的身體,那個熟悉的人又回來了。忍不住搬起他的臉,認真仔細地觀察一會,捏了捏道:“這張臉總是真的罷?”


    柳如風有些尷尬,頭略側了側,想要偏去一邊,又生生止住了,恭聲應道:“是!其實,這麵具看上去雖無異樣,但若用手細細揉搓,還是能感覺出來的。”


    南宮天幕點了點頭,手上卻忍不住仔細地揉搓起來,指腹下的肌膚觸感很好,不似女子的嬌嫩柔軟,卻也沒有一些男人的粗糙,肌膚溫暖平滑……


    “待你空閑時,也替我準備幾張!你今晚去,自己多小心些……”南宮天幕收回手,看了看他和聲說道。


    “是!”柳如風應了一聲,心底掠過一絲溫暖,等了等,見他再沒別的吩咐,便行禮轉身離開……


    剛出了門,柳如風身形一頓,正欲掩門的手鬆了開來,回過頭來,望了房中的南宮天幕一眼,離開了門前。


    南宮天幕微微一笑,瞭然,向房門處喚道:“是夜七麽?進來吧!”


    夜七應聲出現在門口,關了門,來到南宮天幕麵前。


    隨著房門的關閉,屋內的光線暗了下來。南宮天幕儉了笑,麵無表情地看著麵前的夜七,半響,方自懷裏取出一封信來,緩緩地道:“今晚你將這信送與穀主。記住,親手交給穀主!絕不能有第三人知道這信裏的內容!”


    夜七細長的眼,精光一閃,跪了雙手接過那薄薄的信封來,貼身藏了,叩了頭,道:“隻要屬下一息尚存,絕不會讓信落入穀主以外之人手中!”


    南宮天幕皺皺眉,沒有說話,隻是陰沉著臉,靜靜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夜七。


    夜七想了想,又道:“若有意外,屬下即使死,也會先毀去此信!”


    南宮天幕臉上這才柔和了些,點點頭,道:“穀主的絕天宮離這裏不近,你現在就去罷!”


    夜七低頭應了,起身出門。


    南宮天幕想了想,略提高了聲音,喚道:“夜八,若見柳如風回來,讓他直接先來見我!”


    屋外傳來一聲沙啞的應答,旋即寂靜無聲……


    絕劍弄風13


    幽靜的密室裏,燭火閃爍著,半明半暗。香爐裏,特製的寧神長香,已燃去了一半。


    南宮天幕盤腿坐在室內白玉石床上,已調息了三個小周天,是時候衝擊絕天神功第七層了……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南宮天幕額上已滲出密密麻麻的汗水,還差一點!非常的順利,在這密室裏靜坐了三天,心神中的雜念早已清除,再努把力!就成功了!


    南宮天幕深深地吸了口氣,調動了全身的功力,沖向任都二脈……


    濃烈的香味撲鼻而來,緊閉的眼前,紛紛雜雜,一個一個熟悉的臉自眼前晃過,耳中響起了刺耳的尖叫,聽不清的話語嘲雜地傳來,心神巨震!怎麽回事?再也無法控製的內力失控地逆轉,全身血氣倒湧……


    痛!好難受!十拿九穩的事情怎會失敗?


    “公子……公子……”


    誰?誰在叫喊?頭好痛,不要吵了!


    “啊……”南宮天幕無法忍受地大喊一聲,睜開了眼。


    對麵的玉石上映照出了一張滿頭大汗的臉,是誰?那是誰?血紅的眼睛,猙獰地神情……


    南宮天幕嚎叫一聲,雙掌擊出,玉石應聲而碎!


    玉石後,一方絲絹一閃而逝。


    南宮天幕冷哼一聲,縱身撲去,攔住那人,香味好濃!耳邊的尖叫更加大聲雜亂著,頭越來越痛!


    痛……一把扣住那人的咽喉!我讓你再吵!我要殺了你!


    “公子……”


    驚駭的嬌呼聲,是……蘭兒?


    睜大眼睛,躊近那人的臉,彎彎的細眉,美麗的杏眼,雪白如玉的肌膚——是蘭兒!


    不!不能殺了她!!!


    嘻嘻……哈哈……


    別吵!蘭兒?為什麽你的臉這麽醜?扭成了這樣?


    嘿嘿……呼呼……


    不要吵!香味好濃……


    蘭兒?你手上拿的是什麽?


    聞聞?是這香味,濃鬱得令人煩悶的發狂!


    有人撲過來了,陰深地,想殺了我?


    找死!!!


    “啊……”驚恐的慘叫劃破耳垂。


    這是?蘭兒的聲音!不……


    “蘭兒!”南宮天幕滿頭大汗,猛然睜眼坐起!眼前,是淡藍色的床紗……


    “公子?公子你怎麽了?”焦急擔憂的聲音從床邊傳來。


    南宮天幕騰然轉過頭,雙眼發直地盯住床邊人影,灰色的長袍,俊朗的麵容,一雙如星耀般的黑眸——柳如風!


    喘息著,心神漸漸安靜了下來,又夢到那日的情形了……


    “公子?是做了惡夢?”柳如風仔細觀查著他臉上的神情,輕聲問道。


    “無防!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南宮天幕用力地閉了閉眼,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隻是,好冷,全身發冷。蘭兒!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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