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向前走,心中卻再也無法平靜。古人常說,驛寄梅花,魚傳尺素,自己這份心思確是無法說出。看見天上明月,不禁感慨悵然,自己病弱之軀,又怎能奢求。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從這無望的感情中脫離。牛郎織女雖處天河兩側,但彼此心意相通,雖有漫漫長河卻無法阻礙。


    一場寂寞憑誰訴,無計悔多情。人生七苦,最苦不過求不得。


    就在顧雲景漸行漸遠之時,月老廟旁轉出一人,一身黑衣,似披戴整個黑夜而來,手拿起剛才顧雲景所寫的姻緣牌。原來是這個意思,嘴角噙著一抹冷笑,顧雲景,不,相柳竟有這種令人作嘔的想法,真是,該死!那麽,我是不是該好好回報你這份癡情呢……


    顧雲景走著走著走到了城郊的小樹林,正在行走間,突然一陣白霧籠罩,剛覺這霧來的奇怪,突然一個聲音傳了過來,猶如泉落溪澗,清越動聽:“深宵良夜,公子一人獨行,不知為何。在下可有能幫到公子之處?”


    顧雲景震驚過後,循著聲音走過去,隻見在白霧掩映之中有一座簡陋的涼亭,亭前掛著一盞紅色燈籠,照見那人衣衫,隱約可見是濃重的綠色。顧雲景走了過去,看著那人的側影笑了笑:“多謝朋友好意,不過我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我見公子眉目深鎖,似是有憂心之事。”那人轉過身來,顧雲景一驚,這人,微笑中帶著七分英氣,三分邪魅,眉目中掩藏不住的尊貴氣息。


    “這個錦囊送予公子,裏麵的東西或許對公子有些幫助。”一個黑色錦囊淩空落到顧雲景手上,抬起頭,卻發現那人不見了,四周的白霧也退去了。如果不是手中的錦囊,真會以為方才是南柯一夢呢。


    顧雲景打開錦囊,別無所有,隻有一張紙,上麵是…咒文,皺了皺眉,往下看有幾行小字。收起錦囊,顧雲景一步一步往回走。


    不遠處一棵最高的樹頂上,墨綠衣衫人看著那抹白影遠去,隨手拿出碧玉酒杯為自己倒了一杯酒,小啜了一口,對著漫天夜色自斟自飲。


    “顏淵呀,送了一份禮物給你,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嗯,一定會喜歡的。”說到這裏,不知想起了什麽,哈哈大笑起來。


    一本《詩經》攤在麵前許久,顧雲景卻半句也沒看進去,心思不知飄到了那裏。轉眼間看見桌旁的影燈,前幾日顏淵拿過來的,上麵畫著一個美人跳舞的姿態,燈轉動間,好似美人蓮步輕移,顧影徘徊,真的在跳舞。


    夏日過去,樹染秋色的季節。顏淵走了多久呢,半個月還是更久,怎麽感覺過了很久了。


    入夜,漫遊在街上,抬頭又見圓月,明亮如昨。隻是無人共賞,顏淵不在,這月卻也不似那日,黯然失色,沒有昔日的美好。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看見不遠處的小酒館,不錯,小飲兩杯。坐在靠窗的位置,一邊喝酒一邊看著外麵的街道,店鋪條幅隨風而動,幾盞燈籠點亮夜晚的不眠,耳邊幾許吵鬧之聲,目之所及了無生趣,乏味的很。


    此時燈下走過一女子,顧雲景看了一眼,勾勾唇角笑了。女子衣衫單薄,粉紅紗衣有些透明。


    欲現還羞,欲拒還迎,欲遮還露。


    那女子察覺到他的目光,往他這個方向瞪了一眼,兩人隔著不遠的距離對望著,女子看他還不收斂,跺跺腳迅速地走了。


    顧雲景舉起酒杯對著天上明月,嘆了口氣,道:“我心向明月,明月照溝渠。”


    “雲景你心向誰呀?”冷不防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顧雲景驚得差點跳起來,轉過頭,“顏顏顏顏…顏淵。”


    “嚇到你了”說著伸出手拍著他的背,一邊扶他坐下。


    顧雲景稍稍平復了呼吸,看向坐在對麵的人,“你何時回來的,事情都處理好了?”


    “剛剛回來,便來見你了。這些時日,我很想你。”抓過顧雲景的手握在掌心。顧雲景用力抽回手,奈何顏淵抓得緊,一時竟抽不回來。好在酒館內人不多,也沒人注意這邊情況,隻好任由顏淵抓著他的手。


    看著兩人交握的手,顧雲景心思一轉,忽起了捉弄之心,唇邊一抹戲謔的笑意,“我也是很想你呀,寤寐思服,輾轉反側。”放下扇子,空餘出來的一隻手指尖勾起顏淵下顎,“既然你我如此思念對方,共結連理如何?”


    第19章 19


    顏淵想不到他會說這話,這顧雲景果然不是常人。既然你無所顧忌,我自當奉陪。


    牽過下顎的手指,放在唇邊吻了一下,“好呀,我…” 還未說完便被顧雲景打斷了,“顏兄很厲害嘛,小弟剛才的玩笑之舉,沒想到顏兄配合得這樣好。”趁顏淵放鬆時抽回左手,拿起扇子,步出門外。剛出門,顏淵就跟上來了,這時店小二也追出來了,“公子,您還未付酒錢。”


    顧雲景一驚,轉過身對店小二燦然一笑,笑得店小二麵上發熱,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趁著店小二發愣之時,拉過一旁呆愣的顏淵便在微涼的夜色裏奔跑起來,把身後反應過來的小二一聲高過一聲的呼喚拋在腦後,直跑出十幾丈遠,聽不見身後喊聲,顧雲景才靠著路旁一棵大樹一邊喘氣一邊狂笑不止。


    顏淵看著笑作一團的人,不敢置信的問:“你逃酒錢。”


    “是啊,很好玩吧。”


    “被人追趕也算好玩?”真是惡劣的興趣。


    顧雲景笑著笑著突然撫著心口身體搖晃了一下,顏淵見狀忙扶住他傾倒的身子,“你這病切記大喜大悲,你還這麽亂來,是不想活了嗎?”一邊幫他按摩心口一邊責怪。


    “是呀,是不想活了,也沒多少時日可活了。”顧雲景一邊微微喘息一邊說。


    “胡說,我定會讓你活下去的。”看著顧雲景臉色稍緩,顏淵繼續道:“雲景,其實,我方才所言,不是兒戲,是認真的。”


    顧雲景一震,隨即緩和,搖著手中摺扇笑道:“顏兄何時這麽愛說笑了。”


    “我不是說笑,雲景,這些時日,你真的不明白我待你的心意嗎?”


    顧雲景看著顏淵,那幽黑的眸子暗沉深邃,像是會沉溺一切,看得他心頭髮慌。


    忙搖了搖頭,不去看那會吸人魂魄的眼睛,


    “顏淵,不要和我開玩笑,後果不是你能承擔的起的。我隻當沒聽見你方才的話,就此別過。”說完匆匆走入夜色中,留下若有所思的顏淵。


    顧雲景的聲音聽在耳裏有些許苦澀的味道,淡淡的冷漠疏離,令他很是不悅。明明對自己有情,卻又不肯承認。不急,一計不成,還有二計。


    顧雲景一路跑回顧府,回房,關門,躺在床上。許久都無法入睡,顏淵的話迴響在耳邊,猶如魔咒一般。如此輾轉反側至夜半,想起前幾日落雨,後院的蓮花不知怎樣了。


    披上外衣,拿起桌上一盞紅燭點燃,推開門,一路向後院走去。來到蓮池畔,水已漲至池沿,月亮冷冷的照進池底。顧雲景俯下身來,臉貼近水麵,黑髮從衣襟內滑落,幾縷墜在池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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