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麵前突然出現的獸人少女,在場兩人不由都是一怔。


    不同的是,蘇涼的重點在種族上,娜菲的重點在身份上。


    “不是,你等等……”她開口想要進一步地確認,自稱臨戈的妹子卻懶得多說,直接抽走了蘇涼手中的卡片。


    跟著往細孔裏一塞。門應聲而開。


    “證據。”她平靜說著,移開一步,示意兩人先進。


    娜菲:“……”


    她撇了撇嘴,率先走進了房間裏,一看裏麵情況,神情瞬變:“這是怎麽回事?”


    蘇涼的臉色也不太好看——隻見房間裏,原本堆放在一起的樂器已經四散一地,而凜星,則不見蹤影。


    “找人?”臨戈抱著胳膊往房間裏掃了一圈,粗大尾巴自然地搭在右肩上,忽然朝著一個方向指了一指,“那邊那個?”


    蘇涼順著她的指向看過去,什麽都沒看到。她快步走上前,挪開了幾架遮擋視線的琴,總算是看到了一個人……


    嗯,嚴格來說,應該是看到一個白團子。


    隻見凜星正抱著膝蓋躲在那個角落裏,原本藏在身後的尾巴露了出來,像是小毯子般蓋在身上。


    她腦袋深深埋著,耳朵抖得很厲害。蘇涼又叫了兩聲,她才如夢初醒般抬起頭,一見到蘇涼,立刻甩著大尾巴撲了上來。


    “你們可算回來了,剛剛真的嚇死我了……”


    望著她越來越近的身影,蘇涼不知為何,心裏卻湧上一股說不出的古怪。本能地往後退了半步。


    凜星撲了個空,一時有點茫然。一旁的臨戈不客氣地嗤了聲:“犬類。”


    蘇涼:“……”


    雖然不是很懂這個鄙視鏈在哪兒,但她可以確定,她絕對從臨戈的語氣裏聽出了鄙視。


    凜星顯然也聽出了這點,腳步立刻收住,抱著自己毛絨絨的大尾巴,神情一時有些訕訕的。


    蘇涼清了清嗓子,給兩人簡單互相介紹了一下,跟著便向凜星追問起方才的情況。


    一提這事,凜星又明顯地不安起來。


    “剛才,我一個人在……聽到外麵有聲音,還以為是誰回來了,就打開門看了下……結果一開門,就看到外麵站著一個很可怕的怪物。那怪物拚命地往門裏擠,我費了好大勁才把門又關上……可他還是在外麵,不停地敲門……”


    “我嚇壞了,就躲到了那裏,一直到你們回來。”


    凜星說到這兒,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蘇涼卻蹙了蹙眉:“那這摔了一地的琴……”


    “對不起,是我不小心弄的。”凜星更不好意思了,“我一害怕,就會想往一些地方鑽。一不小心,就會把動靜搞得有點大。”


    “不奇怪。”臨戈順手拿了把小方琴撥弄,“犬類嘛,是很擅長刨洞的。”


    蘇涼:“……”


    “行了行了,不管怎樣,沒出事就好。”娜菲不耐煩地開口,視線落在了臨戈手中的小琴上,“話說,你既然是美夢製造者。那你應該認識這些東西咯?”


    “你知道這些,該怎麽用嗎?”


    “褒獎、慶祝、驅邪。”臨戈撥弄著膝上的琴,眼也不抬,“結合目前的情況,我個人認為是後者。”


    說完,她忽似想到了什麽,又道:“對了,先說清楚。我很怕疼,也很怕死。而且我的言靈是珈萊魔咒,在這場景的發揮有限。所以打架的事別指望我。”


    她舉起手中的琴:“如果是靠這個。我倒勉強可以。”


    “你會彈這個?”娜菲有些詫異,“我還以為需要先找樂譜……”


    畢竟這個是傳說中的寶窟。放著的也是傳說中的樂器。


    “小時候彈過,現在也還撿得起來。”臨戈道,“需要我的時候,說一聲就行。”


    娜菲:“……”


    不知是不是她錯覺,眼前這個獸人,思維好跳脫。而且有些自說自話,交流起來好累。


    蘇涼對臨戈的能力倒是不質疑。雖然剛才她隻彈了一會兒,但她聽得出來,這獸人確實是有手法和旋律在的。她比較在意的是,對方剛才說的話……


    “小時候?”她忍不住道,“可我的朋友告訴我,塔羅拉爾,是個連存在與否都受到爭議的地方。”


    “對不清楚的事妄下斷論就是傲慢。”臨戈乜了她一眼,“將沒見過的東西就指為不存在,就是愚蠢。”


    “當然,我不是說你——我是說你朋友。”


    蘇涼:“……”


    嗯……這個獸人,似乎和她以前見過的那些都好不一樣。


    另一邊,臨戈打量了她幾眼,頭上耳朵忽然一動。


    “我想起來了。我見過你的。”她歪了歪頭,“我看過一場你的練習場直播。你能用言靈搭出已經消失的古鎮。”


    “嗯……嚴格來說,那不叫‘消失’。隻是不容易見到。”蘇涼對這種用詞還是有些忌諱的,忍不住開口糾正。一旁娜菲卻道:“你隻看過那一場嗎?給你個忠告,她的練習場直播連著追會比較帶勁。”


    “我知道。”臨戈漠然道,“但和她一起的那個獸人太蠢了,我看不下去。”


    蘇涼&娜菲:“……”


    出於隊友愛,她們第一反應還是想為林暖說些什麽的。然而等張開嘴了才發現,她這個認知好像是不太好反駁……


    最後,還是蘇涼咳了一聲,強行轉開了話題。


    她們開始和臨戈互換情報。


    相比起蘇涼這邊,臨戈掌握的信息其實很少。她隻知道有個披著羽人皮的怪物在殺人,以及一些關於“噩夢”和“美夢”的基本概念——在上一輪夢境中,她也聽到了公開的提示廣播,並且聽懂了。


    不過她的卡牌,她到現在還沒動過。在聽完蘇涼的介紹後,她更不準備動了。


    “反正那東西也隻是用來開門,用你們的卡片不就好了。”臨戈直言不諱,“省得我再冒一次風險。”


    蘇涼:“……”


    不是,這位真的是大貓嗎?這種機靈勁,她咋覺得那麽像邊牧呢?


    至於離開的線索,兩邊則暫時都沒什麽頭緒——目前隻能確定一件事,那就是這房間裏的樂器能用來驅魔。這或許用來對付青絨的指定手段。


    而就在幾人交流得差不多時,黑烏和紅羽,終於風塵仆仆地回來了。


    相比起蘇涼的預估,他們回來得太晚了,要是再晚一些,她都準備出去找了——兩個羽人卻均是一副興奮十足的樣子,進屋時都不自覺地昂胸抬頭,仿佛兩隻自帶背景樂的公雞。


    “……”蘇涼斜眼打量著他們,了然道,“所以,你們是有什麽意外收獲了對吧?”


    “那可不能叫意外。”黑烏矜持地糾正,“那叫嚴謹且充滿智慧的推理。”


    蘇涼:“……?”


    “是這樣的。”黑烏咳了一聲,微微抬起了頭,刻意且張揚地晃動了一下冠羽。


    “在方才撿拾東西的過程中呢,紅羽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那就是我們找到的那個包,實際是女式包。可那包裏配著的東西,卻是男女款都有的。其中還有一款情侶配飾。為什麽會這樣呢?這不由引起了我的一番思……”


    “我們靠著包裏的東西找到了另一個包!”紅羽興致勃勃地插嘴。


    黑烏:“……考。”


    最後一個字這才姍姍來遲地出口,黑烏深深看了一眼旁邊的紅羽,目光有些怨念。


    ……從他的表情來看,蘇涼有理由相信,他想說的,其實是另一個字。


    靠。


    精心準備的高光複述環節被打斷,這讓黑烏多少有些不得勁。再和其他人解釋情況時,語氣也變得怠懶了許多。


    前情就像他們所說的,他們發現那個包是女式包,又發現了情侶款的掛件。便推測這個迷宮裏應該還有對應的另一半線索。至於尋找的方式,則是受了蘇涼的啟發——


    他們將包裏麵所有的男式用品都挑出來,一件一件地觀察辨認,發現這些物品上都帶著年份標記。於是他們趕緊理出了雷克大師在對應年份創造的畫作,再到外麵走廊上,找到了相應的壁畫,最後按照時間順序,一個一個敲了過去……


    “在我們敲過所有的壁畫後,我們順利打開了另一個暗格。在那裏,我們找到了這個。”紅羽說著,從挎包裏掏出了一個巴掌大的扁平小包。又當著眾人的麵,從那包裏,掏出了一本小本子。


    “順便提一下,在挎包的暗層裏,還有另一個同款的本子。”黑烏道,“也就是說,我們帶回了兩份線索。”


    “幹得漂亮。”蘇涼毫不吝嗇地誇了一句,接過其中一本本子,“你們看過裏麵內容了嗎?”


    “還沒。外麵迷宮裏好多選手屍體,怪嚇人的。我們不敢待太久。”黑烏說完,又提醒了句,“當心啊,這本子是用‘戀人紙’做的,不能用力劃。”


    蘇涼應了一聲,小心地翻開手中本子。


    ……


    “戀人紙”,是一種很小眾的書寫用具,一度在羽人間非常流行。中間曾經沉寂過一陣子,不過最近又開始火了——畢竟流行是個圈,幾十年一個輪回都是常事。


    這種紙有兩個特點,第一是可以實現無墨書寫,隻要硬物按壓,就能產生墨跡,使用非常方便。第二,則是這個紙在寫到某個位置時,會自動出現一個類似雪鳥花的圖案——而在羽人的文化裏,這種圖案,就代表著愛情。


    最神奇的是,這種圖案是在製造過程中自然生成的,連製造者自己就無法預知圖案會出現在哪個位置。隻能在製作完畢後通過特殊方式確定。商家因此會特意選用圖案位置相似的紙,做成一對本子,販賣給羽人小情侶。“戀人紙”的噱頭,因此而來。


    “這種本子一般都是手工做的。我記得我小時候一套還賣挺貴的呢……”黑烏一邊翻看剩下的那本本子一邊咕噥,而蘇涼,已經將手裏的本子翻到了第三頁。


    她手裏的這本,感覺像是本隨記——記錄者是一個叫做“長葉”的雄性羽人。他和女友趁著假期跟團旅遊,在某個遺跡觀光時,遭遇了風暴。慌亂中發現了這個迷宮的入口,就多了進來。


    因為在進入後漫無目的地閑逛,他們很快就迷失了方向,再找不到出去的路了。和他們一同進入迷宮的還有同觀光團的導遊和幾名旅人,因為一些口角爭執,長葉陪著女友單獨離開,獨自找起了出路。


    沒想到,出口沒找到。他們卻誤打誤撞找到了一個秘密房間。房間裏關著一個可怕的怪物,外形竟和傳說中的鐵女青絨十分相似。長葉非常害怕,想帶著戀人離開。他戀人卻覺得這個人或許知道出口在哪兒,鼓足勇氣,主動上前搭話。


    但那個怪物是個啞巴,沒法說話。他戀人就想了個辦法——她將自己的本子放到那怪物跟前,又給它找了個細杆,讓它用嘴咬著,在紙上寫劃。


    【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讓這一切發生。】


    那名叫“長葉”的羽人在自己的隨記中如此寫道:【真正的噩夢,從那一刻起,就降臨了。】


    蘇涼:“……”


    最後兩句話明顯是後期添上去的。字跡較之之前要淩亂不少。蘇涼抿了抿唇,飛快地將手上的本子又翻過了一頁。


    長葉並沒有記下那怪物書寫的內容。事實上,那個怪物幾乎沒“寫”什麽東西,隻是在本子上畫了一個十分古怪的圖案。


    然而他的女友在看到那圖案後,卻漸漸有些不對勁了。


    她像是被什麽東西迷惑了,神情變得恍惚。她本來也是很怕那怪物的,後麵在和它交流時,卻不自覺地逐漸靠近。長葉察覺不對,趕緊將她拖走了。兩人找了個距離很遠的小廳休息,長葉不知不覺睡著,再醒過來,卻發現女友不見了。


    【我很不安,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燒灼著我。我拚命思考著她會去向哪裏,一個可怕的猜測,突然出現在我心頭。】


    【於是我又回去了,再度去往了那個幽暗邪惡的房間。越靠近,我心中的不安越擴大。我越跑越快,到最後幾乎是摔在了那扇門前。我一輩子都無法忘記那個場景】


    【我看到珊果,我的珊果。她蹲在地上,一手與那怪物的手腕緊緊相握。】


    【然後,她站了起來,回頭看向我。那眼神卻讓我覺得無比陌生。】


    【她不是珊果——我一下就意識到了這點。】


    【緊跟著,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件更恐怖的事。那個想法讓我的胸口仿佛被貫穿了一個洞,涼颼颼的。】


    【那個怪物……它或許並不是[像]青絨。】


    【它,就是青絨本身。】


    再之後的敘述,要簡潔不少。中間相隔的時間越來越長,字跡和用詞,也越來越淩亂。


    簡單來說,就是長葉當時就很明智地跑路了。他聽過青絨的傳說,知道一和她接觸,身心都會被她帶著跑,所以幹脆了一走了之。


    青絨也沒把他放在眼裏,對著被栓在牆上的“怪物”挖苦一番後,就自顧自地走了。但實際上,長葉並沒有走遠——他躲在暗處,確認她離開後,又回到了房間內,去找那“怪物”說話。


    經過一番溝通,他確認了現在被困在這具可怕身體裏的,才是他的戀人珊果。於是他費盡心機弄斷了拴著怪物的鎖鏈,帶著她離開了這個房間。


    但他很茫然。他不知道該如何幫戀人恢複身體,又該如何逃出這裏。戀人變成這副可怕模樣,他也不敢帶到導遊等人麵前求救,隻能先設法找到導遊他們的蹤跡,然後遠遠跟著,看能不能趁機找到出路。


    然而很快,這僅有的一點希望也破滅了——導遊,還有跟著他的幾個人,全死了。


    下手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珊果。


    他的戀人,在被換進怪物的身體後,精神狀態似乎也發生了劇烈的變化——她吃不下普通的食物。卻對活物的血有著異常的渴求。


    因為饑渴,她襲擊並殺害了迷宮內其餘的正常人。僅剩的理智,讓她放過了自己的戀人。不過這份理智也並沒能保持多久——某一天,她還是在混沌中,將長葉壓倒在地。


    好在她很快就清醒過來,慌亂地離開了。這一次,長葉找了很久才找到她。


    ……這也太慘了。


    盡管知道這都是賽區裏的虛擬設置,蘇涼心中仍是不免有些唏噓。又翻過一頁,她的視線卻微微一頓。


    ——這段內容之後,是連著被撕掉的幾頁。再後麵一張,才再次出現長葉的字跡。


    蘇涼匆匆一掃,眉頭不自覺地擰了起來。


    隻見那張紙上,是再簡短不過的幾行字。


    【這一次,珊果向我提出了一個請求。】


    【她說,她預感我們都會死在這兒,但她不想以這副醜陋的麵容離開,更不想我死在她的手上。】


    【所以她問我,願不願意和她交換身體。】


    【我答應了。】


    ……不對勁。


    這是蘇涼在翻完整本本子後的第一反應。


    而這份懷疑,在她和黑烏交換完了本子內容後,進一步得到了證實。


    “你是說,那個男的說,他女朋友要和他換身體?”聽了蘇涼的複述,黑烏的神情明顯一怔。


    蘇涼點了點頭,黑烏的神情卻變得更古怪了。


    他的閱讀速度比蘇涼慢,這會兒才看到大概三分之二左右。盡管如此,他目前所掌握的內容,也足夠反駁蘇涼了。


    “不可能吧。我在看的就是珊果的日記啊。她裏麵明確說了,她已經和青絨換回了身體,又怎麽會再要求和男友換?”


    “什……”蘇涼懵了一瞬,很快便反應過來。


    對了,那這就說得通了!


    所以他們之前遇到的青絨,是個有著七彩冠羽的雄羽人——這個身體,應該就是長葉的。他以為他是在和女友換身體,但實際那個時候,他的戀人已經換回了自己身體,真正和他要求換身的,是回到自己身體的青絨!


    但……珊果到底是怎麽換回去的?在她離開長葉的那段時間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蘇涼探究地看向黑烏,後者被她盯得一驚,慌忙低下頭,加快速度翻閱起手裏的本子。


    “別急別急,我馬上就看完了!看完了!”


    蘇涼:“……”


    ……


    比起長葉的隨記,羽人珊果的記錄,有價值的情報實際更多些。


    用她自己的話講,這全“得益於她曾使用過青絨的軀殼”。這讓她和青絨之間產生了一種微妙的聯係,得以窺見青絨的部分記憶,對於“魔力”、“魔法”這方麵的事,也有了一些意外的理解。


    至於是如何換回身體的,這實際是一次意外——她因為險些誤傷男友的事,一時間惶恐不已,獨自在迷宮裏徘徊時,再次偶遇了青絨。


    碰巧當時青絨正處在一種極度虛弱的狀態下,麵對她的攻擊,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珊果惡狠狠地抓住了她,在兩人皮膚接觸滿一段時間後,她就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原本的身體裏。


    【但這並不是什麽好事。】她在本子中寫道,【因為我的身體已經被折騰到奄奄一息……我有預感,這具身體即將徹底崩壞,而我也將死去。】


    【所以,趁著最後一點時間,我想留下一份記錄。如果看到這兒的你,也是個誤入迷宮的可憐人,那或許接下去的內容,能幫助你在這裏更好地活著——或者,更體麵地死去。】


    ……


    用珊果的話來說,鐵女青絨,在被困住的漫長歲月中,始終沒有放棄和人交換漂亮身體的執念。


    但當年藥師少女的藥劑,給她留下了很嚴重的後遺症。她沒法再隨意發動魔力,肆無忌憚地和人交換身體了。


    所以她又想了一個新的方案。一個隻需要一定時間的皮膚直接接觸,就能和人交換身體的方案。但這個辦法有一個副作用,就是會讓她和那個被換的倒黴蛋之間,產生一定的聯係。


    這種聯係會帶來兩個效果。第一,那個和她交換身體的人,一定程度上也能享受她的不死之身,不會自然死亡。但會變得更加嗜血瘋狂。第二,她的新身體會變得更加脆弱。不但腐化得更快,而且一旦她過度使用魔力,她原本身體的醜陋痕跡就會全部複刻到新身體上,讓她生不如死。


    【也正因為這種[聯係]的存在,讓換回身體成為可能。但是要注意,一旦身體換回,不死之身的效果就會自動解除。而被青絨透支過魔力的身體,一旦失去[不死之身]的庇護,就隻有死路一條。】


    【就像現在的我一樣。】


    【我的手很疼,用來寫字的羽毛已經粘在了傷口上。嗓子完全發不出聲音,眼睛隻能看到一點點東西。我不敢照鏡子,但我想,現在的我一定比青絨還醜。】


    【就算她沒透支魔力,活下去的可能也不大。因為你不會知道她往你的身體上縫補過什麽東西……一旦她離開,所有的縫補也會失效。你奪回的,很可能是一具已經蒼老腐敗的皮囊。】


    【我說這些不是嚇你。隻是希望你能了解做出選擇的後果。】


    【最後,作為留下這些信息的回報,我希望看到這裏的你,能答應我一件事。】


    【我的男友,長葉,他還在這個迷宮裏麵。我希望你能去找他。如果他已經死了,請把他的骸骨帶出去埋葬,如果他還正常地活著,請盡可能保全他,帶他離開。】


    【如果他和我一樣,也變成了青絨的玩具……請讓他回歸正常,努力活下去……或是體麵地安息。】


    【我會永遠記得你的恩情的。我相信,他也是如此。】


    ……


    “這本子裏,記錄的內容就是這些了。”複述完畢,黑烏順手將手裏的本子遞出去,讓其他人傳看,順口補充道,“中間被撕掉了幾頁。不過從前後文來看,應該不是什麽重要的內容。”


    “你的也被撕了?”蘇涼道,“你那裏應該有一頁青絨留的圖案,那個在嗎?”


    “沒看到。”黑烏搖頭,“不過那個沒在也正好吧。萬一我們中間有誰看了就被蠱惑了呢。”


    ……這倒也是。


    “這也算給了我們個提示。”娜菲抱起胳膊,“之後探索中,看到什麽奇奇怪怪的圖案都不要盯著看。還有接觸——不管是和誰,都不能有長時間皮膚接觸。尤其重點關注紅羽。”


    “啊?”凜星有點詫異,“自己人也不能接觸嗎?”


    “以防萬一嘛。”娜菲語氣篤定,“那什麽青絨,不是說能改記憶嗎?萬一她又把自己改成我們中的一員,強行過來貼貼呢?”


    “可不是說,她現在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嗎?”凜星小聲道,“都變弱了,應該不會再用些奇奇怪怪的魔法了……”


    “那也不好說。萬一她又和哪個選手換了身體呢。”娜菲精神不好,懶得多談,說完這句就閉上了眼。凜星看上去還想再說些什麽,突然注意到蘇涼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不由一怔。


    “怎麽了呀,看我幹嘛?”她小聲道。


    “沒什麽,隻是有點詫異。”蘇涼打量著她,“我記得你挺怕娜菲的?”


    “嗯……怕是怕的呀。”凜星用尾巴尖搔了搔臉頰,“但即使怕,自己的意見還是要表達清楚啊。這不是你教我的嘛?”


    ……嗯?


    蘇涼仔細一想,發現還真有這麽回事,遂不再糾結凜星的態度問題。轉而繼續思索起了本子裏的內容。


    此時,那兩本本子都已在其他人手裏轉過一圈了。因為蘇涼和黑烏已經分別對所載內容做出總結,其他人瀏覽起來速度也相對快些,主要是看看有沒有什麽錯漏的信息。


    就在此時,一直沉默的臨戈忽然開了口:“你剛才說,這本子很貴?”


    “……?”黑烏愣了一下才意識到她是在和自己說話,點了點頭,“昂。”


    “……”臨戈乜了他一眼,又道,“有多貴?”


    “看年代啊。”黑烏莫名其妙,完全不明白她現在糾結這個有什麽意義,“現在嘛,科技發達了,也就便宜點,這種質量的大概兩三百星幣一套吧。”


    要是再久遠一點,應該更貴,幾千一套都有可能。


    “……幾千。真行。”臨戈深深看了黑烏一眼。


    不知是不是黑烏太敏感,他總覺得臨戈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任人宰割的冤大頭。


    似是意識到了什麽,蘇涼抬起眼睛:“臨戈,你認得這種本子?”


    “頭次見。”臨戈淡淡道,將那本子啪地合了起來,“不過這裏麵的紙,我從小用到大。”


    “你們所謂的‘戀人紙’,在我的老家,有另一種叫……嗯?”


    臨戈話未說完,忽然偏了下頭,又小又圓的耳朵微微一動。


    “外麵,有腳步聲。”她低聲道。


    “不止。”凜星尾巴微動,不安地抽了下鼻子,“還有味道……”


    “外麵,有屍體的味道。”


    蘇涼:“……”


    “你們在這兒呆著。不要隨便開門。”她轉頭衝兩個羽人囑咐了一句,帶著凜星和臨戈兩人,匆匆往外走去。


    一出門,她就意識到,凜星方才所說的“味道”是怎麽回事了。


    ——隻見走廊的一頭,正橫著一具屍體。蘇涼走近一看,發現正是之前在小廳見過的選手屍體之一。


    “天哪,好惡劣。”凜星用毛絨絨的尾尖蓋住了鼻子,一臉愕然。


    旁邊的臨戈倒是沒什麽表情,不過右手卻不自覺地捏住了尾巴。


    “這算怎麽回事?示威嗎?”她默了幾秒,忍不住道。


    蘇涼沒有答話,隻若有所思地盯著那具屍體。片刻後,她忽然衝凜星招了招手。


    “凜星。你過來。”她指指屍體,“有覺得哪裏不對勁嗎?”


    “……誒?”凜星一愣,歪頭打量片刻,不太確定地開口,“這個……手勢,很特殊?”


    蘇涼:“……”


    “嗯,是挺特殊的。”她說著,深深看了凜星一眼,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視線再度落在屍體的手上,沉吟片刻,歎了口氣。


    “放在這兒不太合適,我把它搬遠一點。你們在這兒等我一下。”


    說完,她也不用其他人幫忙,自顧自地拖起地上的屍體,朝著不遠處的小廳走去。


    才走過一個拐角,她又突然停下了腳步。警覺地向後一掃,利落地掏出本電子冊,在上麵飛快寫了幾筆,旋即將電子冊藏在了屍體的身上。又對著屍體的手指一陣擺弄,跟著便轉身,快步往回走去。


    在她離開後不久,又一個身影,蹣跚著來到了走道上。


    正是之前那個彩毛羽人。


    此時的他已經十分狼狽。眼睛幾近半瞎,走路也跌跌撞撞。盡管如此,他卻還是堅持來到了屍體旁邊。


    在注意到屍體手勢的變化後,他呼吸明顯凝滯了一瞬,跟著就在屍體上一陣摸索,果不其然,找到了蘇涼之前藏下的那本電子冊。


    翻開來,隻見上麵寫著:


    【別怕。馬上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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