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一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鄭顯,低聲地問:“陛下為何將自己的病情告之阿蠻?”


    鄭顯蒼白有臉慢慢有了血色,他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說:“太子尚未能獨掌政權,朕身後的那些餓狼猛虎就已經等不及了。朕體內的毒快要壓製不住,萬一朕真的撤手歸去,這政權隻怕會旁落他人。”


    “陛下!”衛一聽得跪了下去,兩眼淚汪汪地說:“奴婢沒用,不能為陛下分擔一二。”


    鄭顯歎了一口氣,說:“小衛子,你做得夠多了。隻是這些年,朕真的太累了,有時真想任性一回。”


    衛一抬起頭,眼神堅定地說:“陛下,假若真到了那一天,奴婢願隨陛下而去,奴婢願永遠伺候陛下。”


    鄭顯聽了卻笑了。


    那蒼白的臉,暗紫的嘴唇顯得他的笑格外瘮人。


    鄭顯說:“小衛子,你覺得阿蠻這個人怎麽樣?”


    地麵冰冷堅硬,但衛一還是依然跪著,彎著腰,腦袋費勁地抬著,說:“阿蠻率真、可愛,心無誠府,而且對人至真至誠。看似愚笨,實際聰明睿智,隻是她的聰明沒有花在算計別人身上。奴婢認為,阿蠻是一個純善的姑娘。”


    鄭顯聽了,眼裏竟透出笑意,說:“小衛子,這麽多年,朕第一次見你對一個人評價這麽高。”


    衛五笑了笑,說:“在宮中久了,見慣了各種卑鄙下流肮髒的手段和人,如今見到阿蠻,就像是烏流之地見到一朵白雪蓮,實屬難得。不免評價高了一些。”


    鄭顯從案桌的抽屜裏拿出一疊紙,正是我寫的《洛神賦》。


    鄭顯似是自言自語地說:“這世間果真有如此美麗的女子麽?”


    衛一抬起頭瞥了一眼,笑著說:“陛下,奴婢認為是有的。世間之大,無奇不有,你看阿蠻就是從異世穿越過來的,還有什麽比這更奇異之事?”


    鄭顯說:“你說得對,這文章是寫得極好的,可惜字醜了一些,而且還錯字百出,看得讓人頭疼。”


    衛一捂著嘴在笑,說:“阿蠻力大無窮,能寫成這樣就已經很不錯了,陛下不要要求太高了。”


    鄭顯把這疊紙放回抽屜,低頭沉思了一會,問:“現在是幾更了?”


    衛一說:“回陛下,現在已是戌時。”


    鄭顯把桌麵上的奏折一掃,奏折頓時飛得滿地都是,鄭顯看都不看一眼,站了起來,說:“柳妃進了冷宮這麽久,朕未曾去看過她。你下去備轎吧,切勿聲張。”


    衛一看著鄭顯不正常的臉色,急急道:“陛下,這幾晚已有寒霜,陛下的身子骨不好,夜晚就不要外出了。”


    鄭顯已拿起外袍套上,說:“就你多嘴!趕緊去備轎,從後門走,不要驚動太多人。”


    衛一見拗不過鄭顯,隻好連滾帶爬的站了起來,不知道從哪抱出個手爐,往裏麵塞了幾塊炭,然後飛快地走了出去備轎。


    衛一說得沒錯,夜晚已有寒霜了,就算鄭顯披上厚厚的外袍,懷裏抱著湯婆子,被夜風一吹,忍不住又咳了起來。


    衛一看著心疼,又去端了一盤炭放在轎子裏,感受到暖意,鄭顯的咳才才停了下來。


    不是去辦什麽大事,鄭顯一般坐的是小轎。


    小轎輕盈,出行人少,不容易惹起注意。


    皇宮雖然建築多,但道路卻修得極好,平坦寬敞,就算兩車馬車並排車行走都沒有問題。


    皇宮內沒有宵禁,但一般極少有人外出。


    除了出行要經常被守禦林軍盤查問話外,後宮的那些女人們,為了爭寵上位,鬥得頭破血流,無所不用其極,根本沒有友情可言。所以妃子們晚上寧願在自己殿上看話本子,睡大覺,也不願出去找堵。


    夜晚的皇宮極其安靜,鄭顯的轎子呼哧呼哧地行走著,已是皇宮最大的聲響。


    皇帝的轎子都會掛著中宮的燈籠,那些巡邏的禦林軍看到轎子,就知道是皇帝出行,不但沒有人敢攔,就算遠遠看到也要下跪行禮。


    走了一會,鄭顯突然問:“小衛子,津樂殿過了嗎?”


    衛一擦了一把頭上的汗,說:“回陛下,剛過。”


    鄭顯說:“調頭,朕去看看小七。”


    過了一會,鄭顯又說:“不要通傳。”


    衛一連忙說:“是,陛下。”


    衛一說完,對轎夫說:“快快快,擺駕津樂殿。”


    四個轎夫又哼哧哼哧的調了頭朝津樂殿一路小跑過去。


    到了津樂殿前,隻見大門緊閉,連個守門的太監都沒有。


    鄭顯看著冷冷清清的津樂殿,不禁皺了皺眉,說:“進去看看。”


    由於鄭顯說了不通傳,大門又沒有守門的太監,衛一隻好輕輕一躍,跳了進去,從裏麵拉開門栓,打開大門迎了鄭顯進去。


    皇宮的宮殿都是按等位建造的,等位越高,宮殿就越大。柳妃的等位在貴妃之下,所以宮殿要比貴妃的小一些。但盡管如此,津樂殿比普通的宅子還是大得多,正殿、偏廳,花園,一應俱全。


    可如今偌大的屋子卻靜悄悄的,黑乎乎的,安靜得如鬼屋,沒有一個下人走動。


    衛一挑了一個燈籠走在鄭顯前麵,邊走邊說:“陛下小心,路黑。”


    衛一領著鄭顯往正殿走去,到正殿前,才看到正殿內有微弱的燭光透出。


    鄭顯示意衛一去敲門,剛敲了一會,就聽到裏麵傳出鄭邦顫顫魏巍的聲音:“大,大晚上的,誰呀?”


    鄭顯低沉的聲音響起:“是朕。”


    裏麵的鄭邦一聽,“啪”的一聲將門打開一條縫,伸出一個圓溜溜的腦袋,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身披黑袍,籠罩在蒙籠的燈光下如同天神般的父皇,嚇得腿一軟,“啪”一聲跪在上,帶著哭腔說:“父,父皇,孩兒知錯了,不要殺我。”


    鄭顯看著腦袋卡在門前,身子還在門內的七兒子,額上青筋突突地跳,忍無可忍地說:“你倒是把門打開再說話,難道你想把自己夾死不可?”


    鄭邦一聽,拖著一條斷腿連忙爬了起來,一跳一跳的把門打開。


    鄭顯看著鄭邦那麽拖在地上的斷腿,眼神暗了暗,說:“你這腿是怎麽回事?”


    我隻和鄭顯說了我和鄭衍比賽騎馬的事,並沒有把鄭邦被鄭灝打斷腿的事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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