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元卿笑著又朝鄭顯福了福身子,正想離開,突然又想到什麽,連忙說:“那日臣妾前往太和殿未遇見陛下,於是便帶著淩宵在禦花園逛了一圈,未曾想到逛到長安殿時,竟然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從圍牆內傳出,當時淩宵還說臣妾勞累過度,出現幻覺了。可臣妾回去後越想越不妥,長安殿多年未曾有人居住,如今竟傳出說話聲,陛下回去可得徹查一番才是。”


    鄭顯聽了卻哈哈大笑起來,說:“皇後過慮了。最近朕讓下人們收拾各殿,準備迎接北襄國和南秦國前來參加秋獵的來使。”


    蘇元卿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說:“如此說來便不是臣妾幻聽了,陛下不知,臣妾為此事寢食難安,難以入眠,深恐有不祥之物傷害了陛下。”


    皇後說得情深意切,我卻在一旁直翻白眼。


    蘇元卿竟然說長安殿鬧鬼了,那豈不是說我們全是鬼?你才是鬼,你全家都是鬼!


    鄭顯笑著安慰道:“皇後放心,太和殿守衛嚴森,閑雜人等絕對進不去。再說了朕鴻福齊天,又何懼妖魔鬼怪?”


    蘇元卿連忙附和,說:“陛下說得對,是臣妾多疑了。”


    鄭顯問:“皇後回去吧,夜深了路不好走。”


    蘇元卿笑著點了點頭,福了福身子,說:“臣妾告退。”


    鄭顯擺擺手,蘇元卿在一群宮女的簇擁下登上鳳鸞離去。


    皇後離去後,鄭顯看了看還杵在他身後不願離去的鄭衍,不由得皺了皺眉,問:“太子可還有事?”


    鄭衍餘光掃了掃站在鄭顯身後的我,有些結巴地說:“兒臣,兒臣看你身邊的小蠻子挺有趣的,父,父皇能不能把小蠻子,賜,賜給兒臣?”


    我聽了嚇得一抬頭看著鄭衍,有趣你個頭,你們父子倆是看不得我好過,故意來捉弄我的吧?鄭顯你要是敢把我送給鄭衍,我做鬼都不放過你!


    鄭顯轉過頭看了看我,然後神色未明地看著鄭衍,問:“你想要她?”


    鄭衍連忙點頭。


    鄭顯突然臉一板,說:“你覺得有趣的東西就想要走,你想置父皇於何地?”


    鄭顯這火發得有點莫名其妙,鄭衍被罵得懵了,看著鄭顯黑沉的臉,連忙早跪了下去,低著頭說:“兒臣錯了,請父皇責罰。”


    鄭顯還是板著臉問:“錯哪了?”


    鄭衍想了想,低聲說:“不應覬覦父皇的東西。”


    鄭顯點了點頭,說:“還不至於蠢得太離譜。”


    鄭顯說完,一拂袖,轉身上了轎輦。


    在衛一的一聲尖叫中“陛下起駕”,眾人連忙跪下恭送皇帝離開。


    轎輦上有八個大燈籠,全都點亮了,照得亮堂堂的,一路走過去,這頂大轎特別顯眼。


    回去的時候,抬轎的終於不急了,一路慢慢走著,我也不用跟著趕得氣喘籲籲的,要了半條老命。


    走了一程後,一直托著下巴眯著眼睛想事情的鄭顯突然開口道:“阿蠻,你覺得太子怎麽樣?”


    這個問題無疑是一枚炸彈,答得好與不好都不是關鍵,而關鍵在於皇帝本人!


    如果皇帝覺得你答得不好,隨時要了你的命!


    我看了看鄭顯神色未明的臉,用力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筋骨,踢了踢腿,說:“他是你兒子,能差得了哪裏去?”


    其實我心裏是想說,你就那幾個兒子,除了鄭衍還能扶得上牆外,其他幾個還是算了吧。


    鄭顯一聽,哈哈大笑起來,似乎是一掃心中的陰霾,心情大好地說:“阿蠻說得有理,朕聽了甚是開心。”


    我抬頭望著天上滿天的繁星,忽然想起了我現代的那個家,想起了我的爸爸媽媽。回去的初衷一直沒有改變,隻是沒有找到辦法而已。


    鄭顯過了一會,說:“阿蠻不要不開心,賞菊宴後便是秋獵,朕帶阿蠻一起去打獵,散散心。”


    我看了看自己依然臃腫的身材,嫌棄地說:“恐怕我連馬都爬不上,不要說打獵了。”


    鄭顯說:“明日便叫韋昌帶你去南門的練馬場練騎馬去。離秋獵還有一段日子,朕相信,到那時阿蠻絕對能成為馬上將軍。”


    我想了想,練騎馬總好過天天在那院子裏練腿綁沙包跳台階,於是便點了點頭,說:“也好,要不然天天在那院子裏都快悶死了。”


    鄭顯笑了笑不說話,過了一會,說:“阿蠻可知朕今日為何要你跟隨朕去赴家宴?”


    我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鄭顯玩弄著拇指上的大斑指,說:“朕護得了你一時,護不了你一世,朕想帶你各個殿去轉一轉,讓你好好見識見識,見識多了,自然就有了保護自己的能力。”


    “見識什麽?”我不解地抬起頭問。


    鄭顯似笑非笑地說:“見識如何殺人不見血,吃人不吐骨。”


    鄭顯這話剛說完,我便覺得一陣陰風吹過,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忍不住打了幾個冷顫。


    鄭顯看到我這個樣子,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來。


    他這笑聲在寂靜的宮中傳得很遠很遠。


    他是皇帝,可以活得很肆意,很張狂,就連夜巡的禦林軍看到皇帝的轎輦,也要繞路過來行禮,更加不要說敢來詢問了。


    可我隻是一介螻蟻,活得卑微又苟且,從來沒有想過要往人上人的層次躍一躍,成為那個誰都要給我低頭的人。


    我沉思良久,說:“在宮中,是不是所謂的母子之情,夫妻之情,父子之情都是假的?”


    我的話音猶如一記響雷,炸得在場所有的人身形都晃了晃,尤其是衛一,我感覺他都快要倒下去了,最後還是死死抓住轎輦上的扶手,才沒讓自己倒下去。


    鄭顯望著宮牆內大大小小不一宮殿,眼神幽暗,隨後翹了一下嘴角,說:“阿蠻心中早有答案,何必問朕。”


    我搖了搖頭,說:“宮中到處是算計,你還要留我在宮中,到底是為什麽?我實在想不明白。”


    鄭顯摸著大斑指,說:“這世間何處不是算計?以阿蠻簡單的心思,沒有朕護著,去到哪裏都隻會被人吃光抹淨,宮中宮外又有何區別?”


    他的這一番話讓我無從辯駁。


    走著走著,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我說:“我聽太後的口音不太像大禺國的,但我記得她哥是呂尚書,應該是土生土長的大禺國人才對,真是奇怪。”


    走在我前麵的衛一身形明顯頓了頓,但極力控製著,扶著轎輦的手卻明顯又緊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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