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成文握了握妻子的手給予無聲她的安慰,攬著她一起進去了。


    “去吧,媽就在外麵等你。”


    林濼點頭,推門進了治療室,周醫生起身對林濼露出一個令人放鬆的微笑,倒了杯熱水遞到林濼手裏。


    治療室裏常年帶著一股清新怡人的香氣,但林濼聞多了便膩了,有些煩,不知道這個治療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周醫生,我想想起那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聊至一半,林濼突然提到。


    他總覺得那幾天發生的事情很重要,絕對不僅僅是出櫃失敗那麽簡單。


    但林濼一直不想問孫夢關於這件事的經過,一是因為孫夢也是突然接到電話,屬於被告知的一方,二是林濼知道孫夢心裏也不好受,不願去碰她的傷疤。


    周醫生雙手交握放在桌上,大拇指動了動,臉上依舊是溫和笑意。


    “可是我們之前已經試過了催眠,對你不管用。人的大腦都是會趨利避害的,你的大腦自動屏蔽了那幾天的記憶,說明那段記憶對你來說是很不好的體驗。所以……沒有特殊的觸發條件,就目前看來你不大容易想起……”


    “觸發條件是指?”


    林濼問到,但其實心裏已經有答案了。


    “關於那件事的關鍵人物或者是語句,都有可能。”周醫生盡職盡責地答到,這句話像是一桶冰水,徹底澆滅了林濼僅存的希望。


    關鍵人物……那個最關鍵的……已經被他弄丟了啊……


    林濼沉默半晌,目光盯著某處,表情像是在追憶什麽東西。


    周醫生沒有催促林濼,安靜的沒有出聲,任他放空自己。


    ……


    兩個小時後,周醫生打開門,守在門外的孫夢和林成文立刻就迎了上來,林濼跟在周醫生後麵出來了,麵帶倦意。


    周醫生並未對孫夢說什麽過多的消息,即使是林濼的父母,他們作為醫生的也是要保護病人的隱私的。


    孫夢也是知道的,但她還是想著等私下再問問一些事情,譬如恢復程度和以後該怎麽盡量地做好怎麽才能幫到林濼克服心結……


    之後的幾天,林濼每天固定時間去周醫生的治療室接受心理治療,當然,同時還有藥物輔助,隻是劑量比以往大了些。


    但即便如此,林濼還是整宿整宿地睡不著。


    他的心總是沒由來的慌亂,就像是要發生什麽一樣。


    今天,孫夢和林成文都有些忙,本來孫夢執意要推掉事情和林濼一起去醫院的,林濼拒絕了。


    孫夢看著兒子堅決的眼神,沒再堅持,隻是給了他一個擁抱,林濼拍拍她的肩示意沒事。


    結束後,林濼獨自走出醫院,在周圍胡亂走著,沒有看手機,就在j國冬日的暖陽裏慢悠悠的轉著,感受到有一絲一絲的溫暖灑在他的身上。


    雖然沒有照進心裏,但也足夠暖一會兒了。


    他走啊走,道路兩旁的樹葉偶爾飄落一片,在冬日的冷風中打了幾個圈,最後才落在地上。


    不知不覺中,林濼竟走到了j大。


    怎麽就走到這裏了?林濼看了看自己的腳,似乎全然忘了自己在導航上看了多少遍到j大的路線早已熟練於心。


    j大——這是夏安櫟生活了一年多的地方,這是沾染了夏安櫟氣息的地方。


    林濼這樣想到。


    他看著校園裏陌生的麵孔,猜想著哪些人會是夏安櫟認識的,或者哪些人是認識夏安櫟的,哪些人是和夏安櫟有過接觸的……


    形形色色的人,他正在猜想會不會遇到他朝思暮想的那個人……突然,一個熟悉的背影就那樣毫無防備地闖入林濼的視線——


    那是林濼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人,一顰一笑都深刻地印在他的腦海裏。


    他想說話,嘴巴幾次張合都沒能說出一個準確的字。


    他試圖發聲,喉嚨卻像噎住了一樣,隻能發出幾個無意義的喑啞聲調。


    沐浴在暖陽中,林濼竟的身體竟有些發抖。


    激動……


    害怕……


    無措……


    夏安櫟剛上完自習往外走,學校這個點出來的人很少了,但他直覺有一道視線死死地看著他,帶著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夏安櫟有些疑惑,轉過身漫不經心地順著望回去,看到的卻是那個以為再也不會有交集的人。


    喜怒哀樂好像一瞬間都不受自己控製了。


    那人在往他最脆弱的地方鑽,狹小的地方剎那便鮮血淋漓。


    夏安櫟茫然一瞬,以為自己在做夢。


    過去的一年多裏,他無數次幻想過和林濼再次相遇的場景,這一眼,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金黃色的陽光透過稀疏的樹葉投落在夏安櫟身上,靜靜站在原地的模樣,美如畫卷。


    林濼不禁快步走了過去,急切的腳步狼狽不堪。


    林濼想要擁住夏安櫟,怔仲半晌的夏安櫟卻像如夢初醒般連連後退了兩步,連身體都繃得緊緊的。


    兩人之間拉開一段距離。


    林濼的手愣在半空,陽光從指縫間溜走,沒留下一點溫度。


    昏黃的天空,陽光斜斜撒下,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印在鋪滿樹葉的林間小道上,有一截身形交疊在了一起,好似親密無間的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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