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年半


    厚重的窗簾遮住了室外大部分的光線,窗外樹影斑駁,隨著夜晚的涼風婆娑起舞。


    屋裏的空調還在“嗡嗡嗡”的運作著,成為房間裏發出唯一的聲音。


    林濼蓋著薄被在床上縮成一團,意識模糊。


    他的兩頰泛著不正常的潮紅,額角微濕,眉頭緊蹙,好看的五官都皺在了一起,灼熱的呼吸間透露出不安的氣息。


    恍惚間,門好像被輕輕推開,一個人夾雜著溫潤的氣息附在了他的床前。


    這個氣息讓他感到熟悉而舒服,好像緊繃的神經都得到了片刻的歡愉,讓他忍不住放鬆了身體。


    林濼想睜開眼看看這個人是誰,可上下眼皮就像是被粘在一起了一樣怎麽也張不開,視野裏隻能看到白花花的光。


    眼前仿佛是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霧氣,任憑他怎麽揮動都不減絲毫。


    那人的身形影影綽綽的,逆著光,完全看不清麵容,光線投出模糊粗糙的邊緣,周邊泛著一股柔和的暖意,讓林濼感覺自己就像四肢都泡在溫熱的水中一般,每一個毛孔都在舒張著。


    但林濼卻能從中感受到一股壓抑的氣息,仿佛下一秒就要喘不過氣來了。


    可他沒有覺得不舒服,甚至想要離這個人更近一點。


    哪怕萬劫不復。


    林濼伸出手在空中胡亂的抓握著,觸碰到的隻有空氣。


    床邊突然傳來一聲輕笑,帶著溫度的手就拉住了林濼的手,沿著他的指節緩緩地摩挲著,一遍又一遍,帶著安撫的意味,舒緩了林濼緊繃了許久的神經。


    “你別走……對不起……”林濼閉著眼呢喃著。


    那個身影似乎說了句什麽話,語調很溫柔,就像三月的風拂過耳畔,帶著青草的香氣。


    可林濼不管怎麽都聽不清,他忍不住像溺水般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可是依舊毫無用處。


    “我不想拖累你……你……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吧……我不值得……”


    “對不起……拖了你大半個月……”


    林濼說著些無厘頭的話,感受到那隻手握住自己的力道越來越小,漸漸的失去了溫度。


    一滴溫涼的水滴在他的手上,然後接連幾滴,一串一串的,就像下著小雨一般。


    但那隻手卻始終不肯放開。


    林濼心裏感到一陣慌亂,高燒中的人意識仿佛是一團漿糊,怎麽也理不清思緒,但卻下意識的就把埋在心裏的話說出來了。


    “我配不上……不值得……你走吧……”


    “對不起……我會成為你的絆腳石的……”


    林濼主動從那涼涼舒服的手掌心掙開,心就像空了一塊,冰冷的風竄進去,渾身難受。


    林濼翻了個身捂住自己心口的位置,背對著床邊的人,轉瞬就沉沉昏睡過去了。


    好像這樣就能逃離一樣。


    是逃離現實還是逃離夢境呢?


    應該是……


    “鈴——”


    鬧鍾響了第一聲,林濼醒了。


    他又做夢了。


    他又做這個夢了。


    他無數次的夢見這個場景,幾乎要覺得這就是真正發生過的了。


    他抬手關了鬧鍾,手機屏幕亮了一瞬,屏保是兩個少年在海灘上笑的開懷的模樣,背後還有兩個大大的愛心。


    十一月的天,已經很冷了,這個城市尤其冷得厲害。


    就是不知道那人在哪裏,那裏的冬天是不是也很冷,有沒有好好的圍圍巾,有沒有記得帶暖手袋,有沒有記得把牛奶熱過再喝,有沒有……


    有沒有人給他暖手……


    林濼掬了捧冷水潑在臉上,冷得他一哆嗦,連著心也是冷的。


    隻是心還會痛,那股痛從一年前綿延至今,不曾減退半分。


    林濼看了眼鏡子裏的自己,臉色還算將就。


    昨晚多吃了點藥,比往常多睡了半個小時。


    今天有早課,林濼快速地洗漱完,把房間整理好,從冰箱裏拿了個麵包,開了牛奶,背上書包一邊吃一邊往學校走。


    他這所學校位於a市,離家鄉c市並不遠。


    說來可笑,他想離那裏遠一點,卻又不肯離得太遠。


    夏安櫟就像一條無形的線,牽引著林濼的神經,而林濼自己,心甘情願的被牽著走。


    可如今,他和夏安櫟完全斷了聯繫,任何辦法都聯繫不到他。


    他試過問許凡有沒有夏安櫟的聯繫方式,許凡震驚的問:“你居然沒有夏安櫟的聯繫方式?怎麽可能?”


    林濼苦笑,劃拉著手機屏幕,上麵的那個少年微微眯著眼,翹起的嘴角是他最喜歡的模樣。


    許凡愣了半天,嘀咕道:“說起來也不知道夏安櫟讀的哪裏的大學……我前幾天問他……”


    林濼的呼吸停了一瞬,他不自覺的抓緊了手機,壓著嗓子問:“你知道他在哪裏?!”


    大大咧咧的許凡對林濼心中翻江倒海毫無察覺,繼續說道:“他沒明確告訴我……沒回我消息我也忘記這茬了……不過他之前不是說家裏打算送他出國嘛!應該是出國了吧!哎,說起來安櫟這人怎麽這麽不講義氣,去哪裏了也不跟我講……誒不對!你和安櫟關係那麽好還住在他家住過,應該比我了解他的現況吧!你最近和他沒聯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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