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著走著,秦遠牧有些累了,站在路燈下,望著馬路對麵的櫥窗怔怔出神。要是他穿的寒酸點,路人看到這個場麵八成能腦補出一場賣火柴的小女孩。


    廉霄是忙完一天後,從廚房後門離開時接到秦遠牧電話的。


    「你在哪?」秦遠牧的聲音很低沉,鬼知道又抽了多少煙。


    廉霄看著天空中飄下的雪花,打了個寒戰說:「剛下班,打算回家呢,你回來了?」


    「回來實習。你在哪,我去找你。」秦遠牧的語氣聽不出情緒。


    掛掉電話後,秦遠牧伸手攔了一輛計程車,報了剛剛廉霄告訴他的地址後就閉上了眼睛,沒有給司機老哥開口聊天的機會。


    這個小城市過年的時候,路上的車是真不多,秦遠牧感覺坐上車還沒多久,車子就到地方停下了。


    廉霄就在樓下的站牌等他,看到他的第一時間就走了過來,皺起眉頭道:「你怎麽穿這麽薄?不冷啊?」


    秦遠牧開口:「不冷,你現在住這裏?」


    廉霄這才聽出來,秦遠牧聲音怪異不是因為抽菸,應該是受涼了。廉霄拉過他的手,感覺到一陣冰涼:「嗯,現在都有工作了,當然搬出來住了。就在二樓,一會兒別嫌破啊。」


    一路上秦遠牧什麽都沒說,跟隨廉霄走過昏暗破敗的過道和樓梯,站到了一間鐵門前。單從這扇門就能看出,廉霄現在住的地方實在是不怎麽樣,鐵門上滿是斑駁的鏽跡,秦遠牧覺得自己一腳就能踹開。


    黑暗中,廉霄在一串鑰匙裏摸索了半天,才成功將門打開,帶著雙腿已經有些僵硬的秦遠牧進入了房間。


    雖然鐵門的防賊程度聊勝於無,但好歹也隔絕了外邊的冷空氣。屋子看上去很舊,但被廉霄收拾的還算整齊,連被子都被疊成了豆腐塊,乖巧地坐在床上。


    這種出租的破樓,暖氣和空調是想都不要想的,屋裏取暖的工具隻有一個小太陽,而且從外觀上看,質量應該還不如自己寢室那個網癮少年的好。


    廉霄插上電源按下開關,秦遠牧才略微感受到了一絲暖意,意義不明地看向廉霄。廉霄不好意思地一笑:「現在還沒錢買空調,就拿這個先湊合著,你要是願意搬來一起住,我明天就去買。」


    屋子裏那種陳舊腐朽的氣息並沒有殘留多少,被廉霄拿空氣淨化劑取代了。廉霄雖然對居住的環境不挑,但也總是竭盡可能地將屋子收拾的很好。無論是一中的寢室,技校的寢室,亦或是現在,都一樣。


    廉霄摸了摸秦遠牧的臉:「怎麽這麽涼啊,你在大街上轉悠了多久?要不要先洗個澡?」


    秦遠牧疲憊地坐下,問道:「你這兒還能洗澡呢?」


    廉霄得意一笑:「那可不,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啊,熱水器還是有的,我給你接水吧?」


    「別了,我休息會兒就走。」秦遠牧製止了要去接水的廉霄,「你坐下陪我說會兒話吧。」


    廉霄點點頭,在秦遠牧的身邊坐下了。


    秦遠牧讓人家陪聊,自己卻一言不發,廉霄跟著沉默了一會兒問道:「秦遠牧,你心情不好?」


    這個問題的答案太顯而易見了,秦遠牧沒回答他,而是反問道:「如果我不畫畫,你覺得我還能幹什麽?」


    廉霄愣了一下,不明白秦遠牧這是什麽意思。可他不說話,秦遠牧就一直盯著他看,被秦遠牧流氓目光調.教起來的廉霄卻受不了他這種沒有任何情緒的眼神,隻能硬著頭皮說:「你那麽聰明,幹什麽都是一樣的……你為什麽突然問這個,你想放棄嗎?」


    秦遠牧輕輕笑了笑,他怎麽可能想放棄,可他母親給他上了一堂社會課,讓他知道了什麽叫做身不由己。


    他突然有些自暴自棄,跟廉霄說這個有什麽用?他跟其他人沒什麽不同,都沒辦法感同身受地理解自己。


    房間裏再次陷入沉默,直到廉霄都快坐不住了,才聽到秦遠牧輕輕開口:「幫我做頓飯吧廉霄,我好久沒吃到你親手做的飯了。」


    廉霄心裏終於鬆了口氣,這個他拿手啊,很迅速地動沙發上蹦了起來:「沒問題,我現在的手藝可是今非昔比了,瞧好吧您!」


    要不是秦遠牧來的突然,他沒什麽準備,不然廉霄真想給秦遠牧做一鍋佛跳牆。那種美味,吃上一碗保準什麽煩惱都能忘掉。


    這破屋當然沒有專門的廚房,除了臥室就是衛生間,廉霄隻是在客廳的角落擺了台煤氣灶充當廚房。看著廉霄忙碌的背影,秦遠牧努力勾起嘴角。


    要是現在還在高中就好了。哪怕再承受一次那種被茫茫多的畫稿壓到喘不過氣的感覺也好,至少那時的他心裏有堅定的夢想,身邊還有親密無間的廉霄。而不是像現在一樣,真的有些物是人非了。好消息是,「非」的人是他不是廉霄,壞消息是,他卻仍然沒辦法改變自己。


    少年的廉霄不復存在,而少年的秦遠牧呢,也不知跑哪去了。


    吳芬芳在這件事是充分展現了自己的韌勁,她不用語言逼迫秦遠牧,但也壓根沒打消自己的念頭。好像父母總是這樣,自己堅信好的東西,硬塞也要塞給孩子。每當秦遠牧聽到吳芬芳不經意間流露出為他付出的樣子,腦袋上就像被套了一層塑膠袋,窒息,卻毫無辦法。


    吳芬芳打電話從不背著秦遠牧,秦遠牧聽到了吳芬芳為了那份工作是如何跟人說好話的。秦遠牧心底冷笑,父母的伎倆怎麽能稱作伎倆呢?那叫愛,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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