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他不願自己的感情打擾紀餘的生活,他不敢用心底的三個字向紀餘傾訴衷情,他更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向紀餘求婚。他覺得自己的定位固定在朋友已經足夠,他會在最親近的位置看紀餘陷入戀情,與一個女子走進婚姻的殿堂,結婚生子度過一生,隻要淡淡的陪伴,隻要能看著他,自己就會滿足。


    可當他今天真正聽到一個女子向紀餘求婚時,他心中的酸楚和嫉妒像是核反應堆中胡亂碰撞的原子,一擊十,十擊百,直到無可挽回,不可收拾。


    這還隻是紀餘被求婚,可如果是紀餘主動向某個人求婚呢?


    那時候,自己真的可以穩穩站在他身邊支持他,祝他幸福嗎?


    薑琉覺得,這件事對他來說太難了。


    他的確希望紀餘得到幸福,但這個讓他幸福的對象不是自己時他又動搖了……


    “各位,請移步餐廳,午餐已經準備好了。”管家依舊是那樣安靜得體,即使插話也不讓人感覺被冒犯。


    薑琉的思路被打斷,抬起沉重的步子走到紀餘身邊,伸手拉住他,帶著他往餐廳走。腳步匆忙,用盡全力逃離這個讓他心緒不寧的場景。


    薑琉的步子很大,猝不及防扯得紀餘一個踉蹌。重心不穩的紀餘反應極快,一個反手把薑琉的手當成了救命稻糙。發覺手上壓著的力量加重,薑琉得寸進尺的摟住了紀餘的肩膀幫他穩住身形,兩人就這麽半摟半抱著往前走。好在薑琉摟的地方不是腰,不然身後這一群唐納德此刻的眼睛就不隻是現在這樣了。


    梅林看著姐姐,張開嘴無聲的說道:“我記得,威廉,不喜歡和人太親密接觸的吧……”


    珍機械的點頭,“你沒記錯……他隻和人握手,從不貼麵……”


    “可他剛才,是主動摟了紀先生吧……”梅林湊到珍身邊,對著她的耳朵小聲說著。


    珍側頭看著妹妹,“是,他還主動拉了紀先生的手腕。”


    梅林看向紀餘的視線更崇拜了,“紀先生果然不是一般人!”


    後麵姐妹倆的悄悄話沒能進入紀餘的耳朵,他在穩住步伐跟著向前走的同時突然意識到自己這樣有些奇怪,便試圖掙開薑琉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可薑琉卻像沒感覺到似的,手上的力氣半點沒鬆。不好意思在這麽多人前貿然向薑琉提要求,紀餘在心裏默默嘆口氣,轉頭對後麵跟著的人們歉意的笑了笑,也算是有個解釋。


    雖然他也知道這個解釋空洞得等於沒有。


    薑琉此刻滿心滿腦都是要把紀餘緊緊攥在手裏,一刻也不能放鬆。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讓他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感覺紀餘是不是在掙紮,能維持住自己不做出更親近的舉動就已經是上天保佑他的潛意識還能發揮作用了。


    本能的覺得薑琉此刻情緒有些不對,紀餘一句話都不敢多說,安靜地被拖到了餐廳,然後被薑琉按進了自己旁邊的位置上。


    “薑琉,我坐這裏,合適嗎?”紀餘一坐下就看見跟來的那群人全都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看,這樣強烈的目光讓他自然而然的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等了半天不見薑琉回應,紀餘忍不住拿手肘推了推他,“薑琉?”


    “什麽?”薑琉轉過頭,眼神還有些渙散,顯然剛剛還在想事情,沒有完全回到現實中來。


    紀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湊近薑琉小聲問道:“他們都看著我,是不是我不該坐這裏?”


    薑琉用那還未恢復清明的雙藍眼睛往那邊一掃,所有人都識相地收回目光。“沒事了,你就該坐這裏,沒什麽奇怪的。”


    這毫不掩飾的武力鎮壓讓紀餘不知道該做出什麽表情來麵對薑琉,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薑琉主動利用自己的身份地位去壓製他人,雖然有些霸道不講理。但不得不承認,這樣一個眼神解決所有問題的感覺。


    太慡了!


    心裏激動,紀餘麵上是不顯的。他風輕雲淡的坐直身子,“那我就放心了。”


    在所有入座之後,唐納德爺爺終於出現在餐廳裏,先是把所有人都掃了一遍,然後在看見紀餘的臉時綻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他拄著拐杖慢慢走到正位上,輕輕坐下。


    “紀餘,早上玩得如何?”唐納德爺爺開口就是對紀餘的問候,這讓全席的人都再次把目光投向這個唯一的外姓人。


    “謝謝您的關心,我玩兒的很開心。唐納德家很大,書房很棒,玻璃花房也很漂亮,隻可惜沒有更多的時間能多待一會兒。”紀餘態度謙和卻不疏離,這讓唐納德爺爺很是歡喜。


    老爺子笑著點頭,“是啊,這宅子大,還有些不錯的地方值得看一看,下午你可以讓威廉帶著你再去別處看看!”


    “爺爺您有什麽推薦嗎?”紀餘這話簡直問到了唐納德爺爺這個主人的心坎上。


    “我的確是有個推薦!”唐納德爺爺一臉狡黠,“不過得看威廉是不是願意了。”


    紀餘看了一眼薑琉,見對方也一臉疑惑便等著老人賣夠關子說出答案。


    “威廉小時候每次心情不好就會去琴房呆著,鎖上門,一個人默默練琴,誰也不讓進。裏麵有幾架非常不錯的鋼琴,到現在也能稱上是古董了,估計價值不菲。他們都是歷代家主的所有物,我覺得還是很值得去看看的。不過,要進去得有鑰匙,可唯一的一把鑰匙在威廉手裏,連我都沒有。”唐納德爺爺一股腦把威廉兒時的秘密統統倒出來,也不管自己孫子是不是不好意思的耳根發紅。


    紀餘對薑琉的小時候還是很好奇的,書房的相冊裏雖然也有些照片,但畢竟是靜態,也看不出他那時候是個什麽個性什麽狀態。此刻聽到唐納德爺爺這麽一說,一個隱忍而自製的漂亮小男孩兒坐在精緻的琴凳上彈鋼琴的畫麵就浮現在紀餘腦海之中。


    他期待的看著薑琉,“帶我去看看?”


    薑琉有些頭疼,他從沒想過自己小時候的事會被爺爺在這麽多人麵前廣而告之,可他也的確希望紀餘能更了解自己些。見到紀餘那激動的眼神,薑琉心裏說不出的甜蜜。他思考了幾秒,應允道:“好。”


    在座的眾人還是頭一次聽家主主動說起薑琉兒時的事情,在他們的認知中,威廉·唐納德就是一個智商高到不可思議的天才,即使是小時候剛失去父母被爺爺從孤兒院接回家時,也該是和現在一樣嚴謹認真無時無刻不在學習的。也許是薑琉工作狂的印象太過深入人心,從來隻見過公事公辦狀態的大家完全無法想像他也會有不堪重負獨自發泄的時候。


    為了保證薑琉在未來繼承家族之後的威信,有關他的消息要散布出去之前都是要經過唐納德爺爺審查的,隻留下能夠起到積極作用的那部分。甚至他的喜好、偏愛在當初都是不公開的秘密,以防止有人用投其所好的辦法對年少無知的薑琉產生不良影響。所以有關薑琉童年的趣事,知道的人還真是寥寥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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