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做飯,你刷碗。”脫下橡皮手套塞到司寂手裏,左言笑著說。


    第二天的行程是去童秋幼兒園。臨近寒假,學校舉辦親子活動,邀請各個班的家長們輪流到校參加。這天正好輪到馬勝他們班。小操場上亂糟糟的,小朋友們唧唧呱呱地和家長們喊話,老師舉著喇叭維持秩序。左言一出現,圓圓和小胖子就圍了上來,好奇地盯著小澤和左葉。圓圓瞪著眼睛問:“老左,他是你的孩子嗎?”本來以為他說的是小澤,司寂正要否認,誰知道她竟然趴到了蹲著的左葉跟前:“嗯,你一定是老左的孩子。”


    左葉笑得開心極了。一直安靜的小澤不高興了,他癟著嘴把人高馬大的圓圓往遠處推:“這是我的爸爸!”又指著左言:“這是我的伯伯!”重音全放在“我”字上。披散著長頭髮的圓圓哼了一聲,找到自己毫無存在感的父親,拉住,驕傲地說:“我也有爸爸!”


    真是好樸素的攀比。


    司寂是第一次見親子活動。有個比賽吹氣球的環節,誰先吹爆誰就贏。看起來溫柔的媽媽們鼓著嘴吹,為了哄孩子開心連氣球爆炸都一點兒都不害怕。司寂看得嘖嘖稱奇,左葉評論說,這就是為母則剛。接著是抓小尾巴:老師在小朋友身後掛一條小彩帶,家長抱著孩子轉圈圈,讓他們去抓別的小朋友的,誰得到的最多誰就獲勝。活動很多,歡聲笑語讓冰冷的操場暖融融的。最後一個環節是賽跑,由小朋友麵對麵踩在家長腳上,兩人一起合作向前跑,獎品是個看起來特別高端的大白熊。一直拿著dv攝影的馬勝走過來,說每次這個活動左園長都會參加,以前都是隨機挑選小朋友,今天既然他侄子來了,不如就讓他們合作一把?


    小澤一臉茫然。


    “他太小了,但我很想要那隻熊,”左葉抱住小澤,親親他的臉,“不如,司寂你上吧?”


    “這個主意好!”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劉姐推了司寂一把,“去吧,孩子們肯定愛看。”


    “為什麽愛看?我又不是諧星。”司寂哭笑不得,卻還是走到了早就站在跑道起點的左言身邊。他正吃著不知哪個小朋友分給他的小袋洋蔥圈,唇角沾了點白色粉末,有點可愛。迎著他疑惑的目光,司寂揮揮拳:“來吧左園長,不要慫,就是幹!”


    負責喊開始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圓臉小姑娘,弄清狀況後她笑得不行:“可以可以,今天就讓我們見識一下司老師的威力……不過你們兩個大男人是大男人,有點不公平啊,不如增加點難度吧?”


    “什麽難度?”左言將洋蔥圈塞到她手裏。


    “首先不能踩腳,你被踩傷了小朋友會難過的……其次,贏了能拿獎品,輸了就要有懲罰。”


    “行啊,懲罰……不然就梳小辮吧。”左言迅速做出回應。


    司寂仔細比較了一下兩人的頭髮長度,一臉懵逼。


    可他也來不及抗議了。家長們帶著孩子準備完畢,各個都蓄勢待發。圓臉姑娘一聲令下,他身體瞬間就騰空了。左言圈住他的腰,直接把他扛了起來,慢悠悠往終點走。司寂氣血倒流,臉紅得像個大番茄,肚子被他的肩膀硌得生疼;但又不能罵,影響不好。邊上劉姐和左葉他們都快笑岔氣了,小澤還噔噔噔跑過來,跟著他們一起走,邊走邊問:“司伯伯,你怎麽了,是不是受傷啦?”


    是啊,連搶救都來不及了。


    左言故意放水。走到離終點線不遠處時他停了下來,直到最後兩個歪歪扭扭的家長衝過人工拉扯的紅條幅,才跨前兩步,將司寂放了下來。“不能和小孩子搶獎品,不地道,”他說,爾後招呼馬勝搬來一個綠色小板凳,指著,“去,趕緊坐好。”


    拿著圓圓提供的檸檬頭繩,被一群孩子圍觀的司寂在眾目睽睽之下,小捲毛被左園長這樣繞,那樣繞,紮起了兩個羊角辮。他保持微笑,和不斷湧上來的小朋友們合影,已經不想去猜明天有多少個朋友圈會刷出自己的照片了。


    “沒事,挺好看的,我手藝真的不錯。”左言站在身後安慰他,“你應該對自己的長相有點自信。”


    小澤趴在他腿上附議:“嗯,漂亮!我也要紮!”


    司寂摸著他的小平頭,想著是該找個時間去理髮了。


    第106章 尾聲


    晚上,老司得知左言的弟弟來了秋城,說是要請他們上家裏做客。


    左言徵求左葉的意見,左葉說,你覺得合適就好。


    於是他們四個,加上老司和司媽媽,再次為左言過了一次陰曆生日。


    席間最討人喜歡的自然是小澤。他大概從未同時有這麽多人寵著,一開始不習慣,怯生生的。但司媽媽特別會哄,拿出各種連司寂都不知道的小玩意逗他開心。小澤很快放開來,亦步亦趨地跟著她,連聲叫著“奶奶”。


    老司又藉機大喝一場。他不知道左言與左葉之間的種種,但總有自己的猜測。他說,你們兄弟倆如果不介意,以後就當這裏是你們的家。


    左言當然說了聲好;左葉隻是感激地笑笑,低頭不語。


    第二天左葉要帶著小澤回葉縣,唯一沒喝酒的司寂當司機,將他們載回了家。


    給小澤洗好腳丫,左言將他抱到床上,左葉說,哥哥,你還是和以前一樣。


    司寂邊往他行李裏塞玩具,邊看著他。


    “總覺得,好像又回到了我們小時候。”左葉坐在床邊,手心貼著小澤的臉。


    “我小時候對你可沒這麽有耐性,把你的腳往盆裏一塞,自己就跑出去看電視了。”


    “是啊……”左葉沖他們倆笑笑,“好了,都早點休息吧,晚安。”


    “晚安。”小澤學著爸爸的語氣,說得像模像樣,接著打了個好長的嗬欠。


    躺在床頭,左言戴著眼鏡,翻著微信上各路朋友不斷蹦出來的祝福。同學群裏最熱鬧,餘悅牽頭,每個都給左言發了個6塊6的紅包。


    “都還能記得你的陰曆生?不容易。”司寂靠在他肩頭,同他一起看。


    “餘悅是被陶易安強行洗腦的吧,年年都這樣。”


    翻著翻著,手機突然推送出一條新簡訊。陌生號碼,沒有姓名:“左老闆生快!——來自遠方炮友的祝福。”


    左言手抖了一下,偏頭看司寂。司寂仍笑眯眯的:“這人挺會刷存在感的啊,左老闆。”


    拉黑,放下手機,左言勾起嘴角:“小朋友吃醋了?”


    “當然不。”司寂嗤笑。


    關上燈,黑暗中,左言親親他的嘴角,也道了聲晚安。的確是個安寧的夜晚,隔壁傳來左葉柔和的歌聲,唱的是《魯冰花》。兩人凝神聽著,他的聲音越來越低,逐漸消失在空氣裏。


    天上的星星不說話。


    司寂迷迷糊糊地,卻又沒法完全入睡。“怎麽了?”左言問,大手輕拍著他的背脊。


    “剛說不吃醋是騙你的,”司寂輕聲笑起來,“快,哄哄我。”


    “怎麽哄?”


    “自己想辦法!”


    於是左言也哼起了歌。《無與倫比的美麗》。隻是哼,沒唱歌詞,低沉沙啞的嗓音就在這小小一隅裏來回飄蕩。


    但這首歌太熟了。司寂閉上眼,腦補著風箏,蝴蝶,糙原,逃兵。還有許多事。沈洛深交了新男友,吳晨孤身一人。左葉依舊沒為來秋城的事鬆口,媽媽最近總是腰疼。


    想起白天左言在幼兒園的笑,和他麵對左葉時偶爾滿懷愧疚的臉。


    於是,又將左言抱緊一點,好像要變成他的一部分。我溫暖你,保護你,又或者你守著我,接納我,一同度過長長短短,有日有夜的每一秒、每一天。


    生活仍在繼續。時光見證一切。


    ——完——


    第107章 番外一:年年歲歲(暫定名)


    臨近春節,沈洛深在酒店租了個會議廳把年會辦了。在最後的抽獎環節,和司寂一前一後摸獎的igor得了一等獎,司寂卻是紀念獎。都是蘋果,就是種族不太一樣。沈洛深幫他削皮,以此證明自己的手依舊靈活;削完他切下一大塊塞到嘴裏,說:“五個一等獎,三個紀念獎,你運氣真好啊。”


    然後又切下第二塊。遞給司寂的時候蘋果幾乎隻剩下一個核。


    幼兒園早就放假了。絕大多數幼師都是外地人,領完年終獎便回家早早過年,偌大的校園隻剩下一對看門的老夫妻。好在他們住的屋子雖然不大,但有空調有電視,冬天不算難熬。臘月裏,司寂陪左言給老兩口送去一點年貨,第二天又跟著一幫誌願者去福利院看孩子。這家福利院在北城,省二級,100多個孩子裏小半要麽有先天性疾病,要麽有殘疾;年齡段跨度也大。兩人買了一車的衣服和書,其他的誌願者有的帶食物,有的帶文具,還有個大姐買了許多漂亮的圍巾、頭繩和發卡。孩子們收到東西很開心,在寬大的院子裏禮貌地給大家鞠躬,然後開始拆禮物。電視台的記者現場採訪,左言也出鏡了,說是童秋幼兒園會和廣大誌願者一起,一如既往關心公益慈善,並且希望大家也能多給這些孤兒一些關愛。


    本來不是什麽大事,但老司在電視上看見後給司寂打了好久的電話,把左言誇成一朵花,恨不得寫一副對聯送給他。


    不過左言表現確實好。司媽媽之前去醫院照x光,檢查出輕微腰肌勞損,老司和司寂沒空的時候,左言就會陪她去做理療和推拿。司媽媽特別享受,偶爾會帶他們一起出去遛彎。廣場上的阿姨們小心機可多,不僅比誰漂亮,還要比兒子、比兒媳、比孫子。司媽媽最省事,兩個帥哥一左一右站著,不用說話都能讓好多人羨慕。如果遇到熟人,她會介紹左言是她剛認的幹兒子;如果對方不熟,她就說左言是兒子。人家看司寂,問他是誰,她會“哦”一聲,說這是我的遠房侄子。


    反正也是不懂她的邏輯。


    老司家兄弟三個,人丁不算興旺。加之幾年前老爺子過世,老母親住在大哥家,她腿腳不好,於是團年飯也是幾個妯娌買好菜去大哥那邊做了吃。年前某一天,私下裏,老司召集老婆兒子召開了一個小會議,討論怎麽帶左言過去的問題。司寂說你們決定,我和老左不介意。老司瞪他,說如果不去小左肯定會難受。司媽媽講,要不然直接帶過去,就說是我幹兒子,他們也不可能說什麽。司寂猶豫一會兒,問,會不會有點突然啊?她扒拉扒拉新燙的頭髮,笑得很得意:“還記得前兩天那個穿紅棉襖的阿姨嗎?她就是你姐對象的媽。我跟她介紹了小左,你姐你大伯肯定也都知道了。這就叫埋伏筆,懂嗎?”


    雖然不知道效果怎麽樣,但司寂和老司還是花了半個小時奉承她。


    年夜飯定在臘月二十八,老司家多年沿襲的傳統,不能改。領著左言進到奶奶臥室,在爺爺遺像前拜過之後,兩人才回到客廳,和大家聊起天來。堂姐司蓉年齡和左言相仿,兩人說得很投機,倒是她男朋友,進門一看見左言,就驚訝地喊了聲“左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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