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言輕笑一聲:“也許吧。可還是碰到了……如果認真說,實際上從那天你說要冷靜一下之後,我就開始考慮和他見麵的事了。”


    司寂傻笑起來。覺得連腳邊那坨鳥屎都變可愛了。


    “我膽小,自私,總等著你放棄,但其實……嗯,”左言吞吐起來,“很捨不得你。”


    司寂想說什麽,左言卻摁住他的頭,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表情:“我覺得自己好像變得更好一點了。”左言說,“你再等等我。再等等。”


    第74章


    “還他媽等,你直接躺床上讓他幹一幹不完事兒了嗎?”


    被敲出進展的司寂邊給老司發微信邊聽沈洛深嘀咕。沈洛深頂著雞窩頭在他身邊轉來轉去,他竟然在賓館呆了一下午沒出去浪:“真懷疑他還是不是左大diǎo,以前跟人約炮雖然挑,但還是挺爺們兒的啊。”


    “能別提約炮嗎?”


    “怎麽?他要是真捨不得你,肯定不會再出去約。不過你小心,再不給他操就難說了。”


    司寂對著沈洛深拍了張照,閃避他所有攻擊之後發給了老司。沈洛深如今毫無戰鬥力,隻能眼睜睜看老司回過來幾個哈哈大笑的表情,外加一句“小沈難得不修邊幅”的感嘆。


    “趕緊滾廁所打扮去,別在這煩我。”司寂把他揮開,“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


    要不是太開心,他根本不會把那麽寶貴的記憶分享給別人。


    好像已經成功跨過那段他要說什麽卻不知左言想不想讓他說,他想問的全是左言不想聽的時期。


    貌似強悍的其實易碎,尤其對方隻在你麵前露出膽怯的模樣。司寂想,一味尋求安全感是個無底洞,傷人而不自知;付出了才能證明自己擁有,他也是可以去保護誰的。


    他想保護左言,從頭到腳,從眼到心。


    “好久不見的yin賤笑容。”


    回過神時,沈洛深一隻光腳正踩在他膝蓋上,人也在沉思:“我覺得,我要醞釀一個大招,直接把老左送回泉水。”


    司寂抖抖腿,把奇怪的東西從身上攆走。嗤之以鼻。


    晚上幾個人看完歌舞表演回來,沈洛深拿著一把被他在瑟瑟秋風裏搖了一路的大花扇子往屋裏闖。一扇門進三個人有點擠,左言攔住他,說你去隔壁吧。


    沈洛深用新買的扇子指著他:“這是我和寶貝兒的房間。”


    “但你在那邊住過了,我怕上麵有怪東西。”左言把買給司寂的零食扔床上,“換了床單也怕有怪味兒。”


    放平時沈洛深一定可以反擊回去,可這次情況不一樣。秦橋送還站在隔壁門前等著他。他對左言比了個中指,虛張聲勢的模樣把司寂樂得不輕。關門,走到正脫外衣的左言跟前,他說:“你這次真把老沈得罪了,有點衝動啊。”


    左言把大衣搭在椅子扶手上,表情驚訝:“原來實話實說也會得罪人?”


    “這次饒了你,不跟你扯。”司寂撈掉他頭上一小根糙屑,“不過明天你得陪我,一整天。”


    島上還是一片淺綠深黃。司寂連續第三次來,唯獨這次看景看得最悠閑。即使是周末,這邊也很安寧。河堤下坐著三三兩兩的釣魚人,院子門口幾個小朋友圍著家中曬太陽的老人奔跑打鬧,偶爾爆出幾聲突破蒼穹的叫喊。走到左葉家門口時,大黑不知從哪兒鑽了出來,圍著左言和司寂一頓跳,之後搖搖尾巴,又消失在小道交界處那棵槐樹邊。


    “左葉平時會拿骨頭剩飯餵它,我每次來也給它提好吃的,所以很熟。”左言摁門鈴時說。今天沈洛深和秦總去逛景點了,司寂本來也有興趣,但畢竟來日方長;早點鞏固左葉這邊才是關鍵。在街上買了幾樣玩具幾件衣服,他就拉著左言過來了。又是左小澤先跑出來,這次他靦腆許多。他同手同腳地帶著兩人進了院子,然後奔到衛生間拽出正抱著臉盆準備曬衣服的左葉,大喊一句“伯伯來了”。


    家務活兒很多。左葉忙著打掃院裏的落葉,又不肯讓兩人幫忙,就找出幾本小書讓他們念給小朋友聽。老實聽了半個多小時左小澤坐不住了,奔到沙發後麵的大箱子邊上掏出一個玩具,噔噔噔跑出來,放到左言膝蓋上讓他玩。司寂一看,是個隻有半個胳膊那麽長的迷你電子琴,統共就二三十個鍵,還特別袖珍。左言伸出食指一摁,直接蹦出來兩個音。左小澤趴在他腿上說伯伯你給我彈小星星吧,我要跳舞。司寂正想幫忙,左言卻點頭應下,用一根小拇指一個音一個音地戳了起來。在左小澤的要求下,小星星完了是洋娃娃和小熊跳舞小紅帽,最後還來了半首最炫民族風。左小澤可興奮,兔子一樣在屋子裏亂蹦。終於消停下來後他滿頭是汗,撅著屁股讓司寂給他背上墊毛巾,嘴裏一個勁兒地誇伯伯厲害。司寂說你伯伯還會紮小辮呢,要不要讓他試試?左小澤呆呆地把頭拱到左言胸前,說好啊,那伯伯你輕點。


    左言撫摸著他的小板寸,對司寂笑得意味深長。


    快傍晚時太陽仍舊很暖,左小澤還沒有一點睡意。他一手牽著左言一手牽著司寂,說讓他們帶自己出去轉一轉。左葉給他戴上小帽子,把外套拉得緊緊的,說我要準備晚飯,你們帶他去玩吧。左小澤指著院子裏那輛二八大槓說好好好,伯伯快騎車。


    司寂盯著車後座那個兒童椅,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徑直走到自行車邊,觀察一陣準備拆椅子;左言很快阻止了他。左小澤跑過來,手腳靈活地想要往上爬。司寂說別啊,等伯伯把椅子拆了,我坐後麵,你坐前麵。左小澤看看左言,在他的支持下拚命搖頭:“爸爸說隻有小孩子才坐槓槓,我要坐椅子。”


    司寂轉頭看左葉:“……沒別的車了?不然我不去了?”


    左葉憋著笑擺手。這時左小澤已經窩在椅子裏,左言也推好了車。他指著前麵的槓槓說:“來吧司寂小朋友,你不去小澤該哭了。”


    可坐上去我會哭。司寂往後退了一步:“我懷疑你能不能帶動我。”


    “可以噠!伯伯腿長!”左小澤拉著帽子吼。


    “要我抱你嗎?”左言關切地問。


    “我日。”司寂低聲罵了一句,閉著眼貼了上去。


    第75章


    小澤要求去看河。


    河壩不寬,路麵時而平整時而崎嶇。從北向南,能看見斜陽在樹與樹之間穿梭;拐一個彎,太陽不見了,河麵的陰影上停靠著許多架著大鐵梯的船。那些梯子從船上延伸到岸,是船民們和陸地相連的唯一通道。


    司寂整個人蜷在車前,腦袋伸出車頭老遠;背脊緊貼著左言的腹部,可勾不起任何遐思:屁股太疼,腿還老是和左言的腳打架。唯一的安慰是左言也不怎麽使得上勁,騎得比蝸牛還慢。幾分鍾後,他把下巴頂在司寂脖子上說累了,要休息休息,鬍渣毫無節奏地來回亂蹭。司寂癢得直晃頭,可怎麽都甩不掉,生氣又好笑,給折磨得沒有一點脾氣。


    好在沒過多久就解放了。壩上無風,小澤扯掉帽子讓司寂下車,說他人太寬,擋住了眼睛。司寂大鬆口氣,從左言胳膊彎下頭一鑽,溜到了地上。他揉著屁股,瞪著兩腳著地停在原地的左言,說,真想讓你也嚐嚐這滋味兒。


    左言摸著鬍子正要說什麽,卻被小澤拽住大衣口袋,喊了聲伯伯。他回頭,溫和地應了一聲。小澤頭抬得老高,都快90度了;他盯著天空,問:“為什麽天上的雲是黑色的?”


    司寂和左言同時昂頭。火燒雲正要燃起來,有一朵軟綿綿的雲彩一半白色,一半黑青。左言說,因為天上有灰塵,所以把雲弄髒了。小澤認真思考了幾秒,說那等我長大了,有了翅膀,就飛到天上把它擦幹淨。左言說行,轉身拉起他的兩隻小胳膊上下搖了搖:“那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才能有力氣飛,知道嗎?”


    小澤鼓著臉點頭,一副重責在身的模樣。左言下車,推著他繼續向前走。司寂小跑幾步跟上,碰碰他的手背,但沒敢牽。還有小朋友在呢。可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安靜而柔軟。左言盯著他的側臉,很久,而後抓起他的手放到大衣口袋裏,用有些幹燥起皮的手指圈住他的手背。在小椅子上晃腿的小澤十分眼尖,大聲問:“伯伯你幹什麽呀?他又不是小孩子,走路不會摔跤噠!”


    左言按住司寂想要抽出去的手:“你司伯伯怕冷,我要幫他捂一捂。”


    語氣正直得讓司寂笑得手心都滲出一層汗。


    左葉的廚藝隻能說馬馬虎虎。吃飯時他一直觀察左言的表情,好像隻要哥哥露出一絲嫌棄就會大受打擊。而兩人還是生疏,親近的生疏。飯後小澤困了,讓大伯哄他睡覺,司寂則幫著左葉收拾碗筷。把東西送到廚房,泡上,左葉邊洗碗邊和司寂聊天,話題都是左言。


    “你和老左長得真像。”司寂坐在小板凳上,抓了一片滷牛肉放到嘴裏,“一看到你,我就想知道他小時候是什麽樣。”


    左葉聲音很溫柔,從內到外那種:“我見他的時間也不多。他小時候很調皮的,是島上的孩子王。”


    ……調皮的老左。


    “真的。”看到司寂的表情左葉強調,“外婆說,我兩三歲的時候,他經常偷偷把我往沙灘上和樹林裏帶,說是要鍛鍊我的膽量。其實是他自己怕黑,用我給他壯膽。”


    司寂簡直笑得停不下來。


    而左葉的語氣突然感傷起來:“所以,在外麵那麽多年,他一定吃了不少苦。”


    “你們兩兄弟真像。前天老左也跟我說,你過得也不輕鬆。”司寂順好氣,有些感慨,“你在他麵前不用那麽小心翼翼。”


    “謝謝你。”左葉擦著手,笑了。“自從他和媽媽走後,我才發現,跟一個人失去聯繫實在太容易了。不願意接受也沒辦法。這些年我很少想起他,不敢想。但有了小澤之後,隻要看著孩子,就會想到哥哥。


    “想到他從前是怎麽帶我玩,怎麽哄我……想到我們和媽媽在一起時的樣子。”


    “人總要向前看。”司寂說。不得不看。


    左葉打住了話題,將毛衣袖子拉下來,遮住纖細的手腕。越相處,司寂越覺得他好看,全身上下都是那種被細如流水的日子磨出來的精緻。而左言,其實和他很像。


    隻是掩埋得深得多。


    兩人在院子門口站了一會兒,都沒說話。司寂看著黑沉沉的夜色,想到傍晚歸家時,小澤要去樹林裏玩。左言站在林子中央,被枯葉的暗影遮掩。可下一秒,小澤跑過來,他彎腰抱起他,臉上的笑瞬間打破了所有沉寂。呆不住了,司寂和左葉說了聲回屋,便匆匆攆到臥室。左言正坐在床邊,低頭看著小澤的睡顏。見到司寂,左言緩緩起身,說了句走吧。司寂怔在原地,本來想反駁,可轉念一想,總要走的,何必惹得小澤哭。可這時小澤突然動了起來,小手在空中抓了幾下,很快睜開眼:“伯伯,你們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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