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洞中木柴燃燒著,莫憶坐在離山洞不遠的湖邊輕吹著笛子。幽幽的笛音迴蕩在空曠的湖麵上,莫憶的表情很平靜,眼神也很平靜,可笛音中卻透著一股淒冽的傷感,就好像是誰想吶喊痛哭,卻哭不出來,在喉中悲鳴。


    莫憶就這樣靜靜的吹著笛子,直到月亮也沉了下去,莫憶才返回了洞中,往快熄滅的柴火裏添了幾根樹枝,待火勢重新上來之後,莫憶合衣躺到"床"上,然後慢慢睡去。"這裏沒什麽野獸,真好。"是莫憶臨睡前唯一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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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腳傷漸漸好了,莫憶在湖水中清洗著身體。快入秋了,山中的氣溫有些低,湖水也很涼,不過對莫憶來說,能有個地方洗洗比什麽都強。"咳咳"莫憶捂住嘴咳了一陣,低頭看到水麵映出的胸口處的紅淚,莫憶靜默了一會,然後他向湖中心走了過去,直到水麵浸沒了胸口,莫憶才停了下來。


    莫憶認真地清洗著自己,對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視若無睹,直到身上都被他搓紅了,莫憶才轉身上了岸。穿上幹淨的粗布衣服,莫憶在湖邊順便洗起了剛換下來的衣服。在這裏調整了近半個月,莫憶的臉色有些好轉,不過仍舊不大紅潤,他還是時不時地會咳嗽。


    把洗好的衣服晾在洞外,莫憶開始準備午飯,看著米袋中所剩不多的米,莫憶知道他該去買米了。數數自己僅剩的幾個銅板,莫憶決定明日到鎮上去把這段時間在林子裏采的糙藥拿去賣了,順便買些米回來。天越來越冷了,莫憶又開始考慮這個冬天他該怎麽度過,是在這裏還是繼續去找其他的地方住。思來想去,莫憶還是決定留在此地。這幾年這裏是他遇到的唯一野獸少,環境又幽靜的地方,而且還有那麽一大片湖水,雖然冬天可能會很冷,但莫憶很喜歡這裏,最主要的是,這裏離那裏很遠,很遠,他......很安全。


    把曬好的糙藥放到竹簍裏,莫憶拿過"床"邊他昨日偶然採到的幾顆野糙莓,看了一會後一口一口慢慢吃起來。他的表情很滿足,眼裏露出難得一見的喜悅。吃完一個之後,莫憶又細細品嚐起第二個。糙莓不能放,莫憶雖不舍還是慢慢吃完了。莫憶決定做個魚竿,湖裏有魚,他可以釣些魚,到時候也好過冬,還可以去換些銀子。


    夜晚吃完飯後,莫憶如往日一般依舊坐在湖邊吹笛,雖然第二天要出山,他還是直到月亮下沉之後才回去休息。


    ......


    "好吃的燒餅,一文錢三個......"


    "包子,包子,新鮮出鍋的大肉包子,一文錢兩個......"


    "這位大娘,您看我這菜多新鮮吶,今早剛出地的......"


    聽著鎮子裏喧鬧的叫賣聲,莫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口處,莫憶卻不知該怎麽走過去了。足足站了一柱香的時間,帶著紗帽的莫憶,披散著白色的長髮,在接收到不知多少人投注到他身上的好奇眼光後,稍微適應一些的莫憶慢慢走進了熱鬧的街市。


    這裏是惠耀國較為偏遠的地方,莫憶沒想到會這麽熱鬧,也沒想到這裏的人們生活地如此愜意。他......確實是個好皇帝......這幾年,那裏應該更繁盛了吧......莫憶背著竹簍向前緩慢地走著,細看著街道兩旁的各種小販與不斷有人進進出出的各種商鋪,在看到一家名為"韻坊綢緞莊"的鋪子時,莫憶停了一下,然後微低下頭加快了前行的腳步。


    ......


    從藥材鋪出來,莫憶拿著剛換來的二兩銀子,先到不遠處的糧鋪裏買了一袋米,又到布莊內買了六尺粗布,不過並不是莫憶之前看到的那家"韻坊綢布莊"。把剩下的銀子收好,莫憶咳嗽了幾聲準備買幾個包子當午飯。


    "張大哥,給我來兩塊米糕,不要糖。"剛買了兩個包子,莫憶就聽到一名女子對賣給他包子的人說道。


    "好嘞。"姓張的男子掀開另一邊的蒸籠,用荷葉包了兩塊米糕給了那名女子。


    "小哥,這米糕......怎麽賣?"莫憶愣了一下,他沒想到這裏居然會有賣這個的。


    "一文錢兩塊。這位......您要不要來幾塊,味道可是非常好的。"聽到這有著一頭白髮的男子聲音居然如此年輕,這張姓男子也不知該如何稱呼對方了。


    "......不了......"莫憶看著冒著熱氣的米糕微搖頭,對小哥說了聲謝謝,莫憶拿著自己的包子轉身離開。他吃的第一塊米糕......是他買的......而那個人,卻是他極力想忘記的。


    在莫憶說話的時候,一位正準備來買米糕的男子不敢相信地看著他,直到他快消失在街盡頭的時候,這名男子驚慌失措的跟了上去。


    第三章故人


    "咳咳......"許是走得有些急了,莫憶咳得有些厲害。坐在一塊石頭上,莫憶掀起了紗巾,拿出水袋喝了幾口水,待不再咳得那麽重了,莫憶取出剛才買的包子,就著水吃了起來。


    就在莫憶掀起紗巾的那一瞬間,離他不遠的樹後傳來一聲驚呼聲,不過沒有半點武功的莫憶並沒有聽到,他也沒感覺到有個人神情激動地正盯著他。伴隨著不斷地輕咳,莫憶吃完最後一個包子,擦了嘴又繼續趕路,他必須在天黑前趕回去。


    走走停停,莫憶終於在太陽落山之前回到了自己的山洞。把洞口的茅糙移到一旁,莫憶把竹簍放到洞口,然後走到床上坐了下來。走了一天的路,讓他非常疲憊。揉揉自己的腳踝,莫憶實在沒有力氣再起來做飯了。脫了鞋襪,莫憶拉過薄被蓋上,躺下來,不一會,他就沉睡了過去。


    洞裏靜悄悄的,隨著太陽的落山,洞內逐漸昏暗起來,莫憶均勻的呼吸聲並不大,可以說是有些微弱的。一個人小心地走了進來,環視了洞內一圈之後,這人來到睡著的莫憶跟前輕輕地跪了下來。他先是一動不動地跪在地上看著莫憶,雖然洞內很暗,這人卻是沒有影響一般看著莫憶的睡顏。接著,他抬起右手,把手探到了莫憶的鼻下,好像在確定莫憶是否還活著,感受到那溫熱的鼻息後,他猛然捂住自己的嘴全身劇裂的抖動起來。


    "咳咳......"莫憶輕聲的咳嗽讓他床邊的人驚慌地放下手看著他,見他沒有醒來的跡象,這人抬手猶豫了一下之後朝莫憶的睡穴點了下去。


    洞內亮了起來,藍闕陽點燃了地上的木柴。在火光的映照下,他貪婪地看著沉睡的莫憶。撚起莫憶一縷白色的頭髮,藍闕陽無聲的哭了起來,漸漸地哭聲越來越大。握拳塞在自己的嘴裏,藍闕陽終於忍不住的痛哭了起來,大力地把無意識的莫憶抱在懷裏,"啊......唔......"他痛苦地大喊一聲,接著就是哀鳴般地哭泣聲。


    恢復平靜的藍闕陽不見了剛才的激動與瘋狂,他小心為莫憶把脈,然後掀開莫憶的袖子,在看到上麵的條條傷痕後,他渾身的骨頭因憤怒而發出聲響。解開莫憶的衣襟,看到身上布滿的傷痕,尤其是胸口一處致命的劍傷,藍闕陽顫抖地給莫憶整理好衣服,隨後就衝出了山洞。不一會,遠處的樹林中傳來如野獸般哀嚎的喊叫聲,其間夾雜著輕微的震響。


    ......


    醒來的莫憶覺得自己這一覺睡了很久,很沉,以往每天的那些噩夢居然沒有造訪他。發現洞裏有光亮,莫憶飛快地翻身坐了起來。看到跪在眼前的人,莫憶原本有些病態的臉上瞬間沒有了一絲血色。


    "哥......"藍闕陽跪在地上對醒來的莫憶磕頭喊到。


    "別叫我哥!"莫憶渾身哆嗦地退到床角,手不自覺地捂上自己的胸口,"我不認識你......我不認識你......我不是你哥......你是誰?!你出去!出去!"莫憶的聲音漸漸拔高,言語有些混亂,神情也越來越激動。


    "......"藍闕陽張了張嘴,接著"咚咚咚"地給莫憶磕了三個頭,然後起身走出了山洞。


    看到藍闕陽走了出去,莫憶揪著自己胸口處的衣服,大口大口喘著氣,不停地地喊著:"我不是你哥......不是......不是......"


    火光漸漸暗了下去,莫憶渾然不覺,臉色極差的他呆坐了一會之後突然苦笑起來:"嗬嗬......嗬嗬嗬......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麽......哈哈......嗬嗬嗬嗬......"雙手捂住臉,莫憶似哭似笑。


    起來,待那陣眩暈過去後,莫憶向外走去。出了山洞,走了幾步,看到站在那裏的人莫憶停了一下,接著繼續向前走。藍闕陽等到莫憶走到他前麵之後才慢慢跟了過去。天已經完全黑了,莫憶全憑著自己這段日子的記憶向前走著,其間,在他差些被石頭或樹枝絆倒的時候,一隻手總是及時的扶住他,而莫憶總是馬上掙脫開來。


    走到林子的深處,莫憶停了下來,沒有回頭看身後的人,莫憶閉上眼睛嗅著林子裏濕氣。


    "三年來,我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終究還是沒能躲過你們,我累了,想必你們也累了......"莫憶長嘆一口氣,自嘲地笑了,"現在這樣也好,我們都不必再走了。京城......如果可能,這一輩子我都不想再回去......不知能否看在你我過去的情麵上,把我埋在這兒吧。"


    藍闕陽凝視著莫憶的背影,臉上是慣有的冷漠,而在莫憶說完之後,他的冷漠被慌亂和痛苦替代,握緊雙拳克製住自己心中的翻騰,藍闕陽向莫憶走了過去。


    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莫憶睜開雙眼,嘴角浮現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淡笑,一滴淚順著他的眼角流了下來,這麽多年,他早已看開,看透,可為何心裏還會這般地難受......


    走到莫憶的身側,藍闕陽就著從枝fèng中泄下的月光看到了莫憶臉上的淚,呼吸開始紊亂,不想再看到如此悲傷的表情,藍闕陽舉手揮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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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闕陽,你說......哥這輩子可有希望看到你笑?"石桌旁,白桑韻不抱什麽希望地問著自己的弟弟。


    藍闕陽萬年不變的臉上,並沒有因兄長的話而有何變化,隻是冷冷地瞥了兄長一眼,繼續揮舞著手中的長劍。


    "闕陽,你這個樣子哪家的姑娘敢嫁你。"白桑韻挫敗地嘆口氣,轉而看向身旁的一人,"淮燁,你說是不是因為我這個當兄長的性子太悶,所以闕陽這麽多年脾性才會變得越來越怪。"


    "桑韻,闕陽的性子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天性如此,與你有何關係?再者說,闕陽也不過是不愛說話罷了,這有何怪?"劉淮燁輕笑好友的多慮。


    "淮燁,這樣下去闕陽會討不到媳婦兒的。"白桑韻卻不似劉淮燁那般,對這個弟弟,他一直希望他能正常的娶妻生子。


    藍闕陽聽到這裏停了下來,徑直走到兄長的麵前把劍收好,冷然並帶著些惱怒地對兄長說到:"我的婚事,你不要管,我不會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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