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盛京出發一個半月後,沈長恭率領的大軍,終於是來到了邊境線這邊。


    這一次,他們是專門走的黃土堡旁邊的這一條路,大軍過了黃土堡的高山,來到了北邊的大片空地上,安營紮寨。


    沈長恭出了大營,帶著各將帥和一千名士兵,向著黃土堡走去。


    登上了山頂,眼前是滿目瘡痍。


    入目處,是一座高高的墓堆。


    當初黃土堡大戰之後,所有的燕軍將士全都被殺光了,等到援軍抵達後,這裏隻剩下一堆人頭,和一群燒焦的屍體,以及倒塌的城牆。


    前來救援的燕軍,沒有找到敵人的蹤跡,隻能在黃土堡的空地上,挖了一個大坑。


    屍體全都粘在了一起,無法分開,他們也無法分清哪個腦袋對應的是哪一具屍體。


    隻能把屍體全都丟到坑裏,再把他們的人頭擺在裏麵,含淚將其掩埋。


    他們製作了一個巨大的墓碑,上麵刻著每一個戰死士兵的名字。


    最上麵,是兩個寧死不屈的百夫長的名字。


    周天磊,邢玉樹。


    下麵,是密密麻麻的二百多人的名字。


    沈長恭招了招手,侍衛們提著一大堆祭品、香爐、紙錢等過來放在了墓碑前麵,布置好了。


    沈長恭親自點燃了焚香,插在了香爐上。


    兩個侍衛在火盆裏麵燒紙元寶。


    身後,來的所有人,全部並排站好,目光炯炯的看著那一座墓碑。


    此時,身後又傳來了馬蹄聲,隻見一個將軍帶著護衛,快速衝了上來,而後翻身下馬,從圍牆缺口進去,繞過眾人,來到了沈長恭的身邊,單膝跪地道,


    “末將吳然拜見王爺。”


    沈長恭目光迥然的看著麵前的墓碑,說道,


    “不用給本王跪,給他們跪。”


    吳然將軍聞言一怔,雖然不知道自己堂堂將軍為什麽要向一些戰死的士兵下跪,但王爺都吩咐了,他立刻照做,轉頭向著墓碑跪下。


    沈長恭大聲喝道,


    “向所有戰死的兄弟們致敬!”


    緊接著,他率先帶頭,向著那一座墓碑鞠躬。


    三次之後,眾人紛紛直起腰來,將右拳放在胸口上。


    沈長恭尊重戰死士兵的舉動,讓每一個士兵都感動到想哭。


    因為他們知道也許有哪天,他們也會戰死,他們不在乎自己死後會被怎麽埋葬,哪怕是馬革裹屍,哪怕是被禿鷲啃食都無所謂。


    他們更在乎的是,是否會有人記住他們,是否會有人尊重他們的犧牲。


    而今天,沈長恭用他的實際行動證明了,他們死後,會有人記住他們。


    即便是全國最尊貴的蘭陵王,也會親自向他們鞠躬行禮,祭奠他們。


    沈長恭看著那座墓碑振聲說道,


    “草原蠻人,無端入侵我國,屠殺你們,二百四十五名燕軍將士,無一生還!


    此罪!不可赦!此仇!必報之!


    諸位兄弟!莫要急著先走,且看本王率領我大燕王師,如何掃平草原,為你們報仇雪恨!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王庭誓不還!”


    “不破王庭誓不還!”


    身後的千名將士,振聲大喝!


    沈長恭拿著一壇子酒,將其打開,一邊繞著這一座墳墓走,一邊將其倒在墳墓的周圍。


    “兄弟們,北邊苦寒,多喝點酒,暖暖身子。”


    走了一圈,將其倒完,沈長恭把酒壇子放在了地上。


    身後,一個侍衛拿來了一張椅子,放在了沈長恭的身後。


    沈長恭坐在上麵,目光冷冷的看著麵前的跪著的那個吳然將軍,說道,


    “起來吧,到本王麵前來。”


    “謝王爺。”


    吳然連忙起身,在沈長恭麵前恭敬站好。


    沈長恭看著他,看了許久,直到看的吳然心裏發毛,才緩緩說道,


    “脫了這身將甲,回家去吧。”


    吳然大驚失色,連忙跪到地上,問道,


    “王爺這是為何啊,還請王爺恕罪啊。”


    “你連你是什麽罪過都不知道,就想讓本王恕罪?”


    沈長恭目光冷冽。


    吳然渾身抖如篩糠,說道,


    “我……末將犯了失職之罪,害得黃土堡兩百多位兄弟戰死。”


    然而,沈長恭卻搖頭道,


    “每個堡寨之間相隔十裏,與你的城邑相隔更遠,敵人來的突然,誰也想不到,你來不及救援那是應該的,何罪之有啊?”


    吳然,喃喃說道,


    “那……那末將何罪之有……”


    “本王問你,這一個半月,你在幹什麽?”


    “末將在加緊穩固城防,提防敵軍再次來襲,同時搜集情報,觀察敵軍動向。”


    沈長恭點了點頭,說道,


    “做的不錯,然後呢?”


    “沒……沒然後了啊。”


    吳然迷茫道。


    “你為什麽不去給他們報仇呢?”


    沈長恭指著麵前的墓碑說道。


    “我……末將手下隻有一萬兵馬,實在是打不過敵人的大軍啊。”


    “打不過大軍,也打不過平民嗎?”


    沈長恭緩緩說道,


    “蠻人是遊牧民族,壯丁是生活在一起的,平日裏大部分時候,他們都是分散開來放牧的,相隔數裏甚至數十裏遠,綿延數百裏。


    你完全可以收攏兵力,穩固城防,放棄一部分堡寨。


    敵人都已經擺在臉上要打你們了,這些堡寨這麽分散,麵對敵人毫無還手之力,為何不把他們收回呢?


    然後你可以帶著士兵,去草原上殺他們出來放牧的平民,搶他們的馬匹牛羊。


    大部隊你打不過,以多欺少偷襲你總會吧?


    他殺了我們兩百人,你就得殺他們兩百人、兩千人來報仇!


    他們追你,你就躲回城裏去,他們攻城,你就跟他們打,他們的馬能啃城牆嗎?本王給你們的神雷是幹什麽用的!


    害怕犧牲,你當個什麽兵?!


    大燕的士兵受了欺負,你不給他們報仇,你當的是個什麽將軍!”


    沈長恭嚴厲的話語,把吳然嚇得渾身打顫,瑟瑟發抖。


    “王爺,末將知錯,末將知錯了……”


    沈長恭站起身,雙手負於背後,說道,


    “我們大燕,沒有隔夜仇,有仇當場必報!向來隻有我們欺負別人的份,哪有別人欺負我們的份?


    你欺負別人,本王不怪你!


    可本王不允許別人欺負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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