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血痕立刻出現在他的手臂上,我完全被嚇呆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見滴滴血落在稿紙上,形成一個個燦爛頹敗的血花,他急切的問我,“你信了麽?現在肯信了麽?”


    我卻隻有一個念頭——“逃”,用盡渾身力氣撞開他,頭也不回的跑出畫室。


    空氣中有種幻滅腥甜的味道,那是愛的清冷然後無盡的絕望,悲傷開始蔓延,我開始為這殘忍的愛情哭泣,我隻有拚命的躲藏,才能逃過愛情的追殺。後來,我遇到了尹安亮的爺爺;再後來,流言慢慢平息,我也離開了強化班,和邵昕做了同桌,隻與葉林、吳晗這些熟識的男生來往,從此畫室成了我的夢魘,我再沒有握起過畫筆,但是這樣的日子單純而且快樂;後來,我聽說陸宇第二天便退學準備去加拿大,從此把這段殘忍的回憶埋在心底最深處;最後,我畢業了,去了z大。一切都變了,我一夜長大,開始質疑愛情,直到寧清傷痕累累的愛過,我發現,自己不再相信愛情,這個東西,會讓我迷失,讓我恐懼,讓我算計,讓我傷心,最後就是別離,然後,無窮無盡的歲月用來療傷。愛情,究竟原來是什麽樣?現在我才知道,其實愛情可以簡單,相信,自強不息,厚德載物!


    倒數


    研究項目進行的很順利,當然,阿九同誌的春天居然在寒冬轟轟烈烈的降臨,連高層都驚動了,師傅下基層時候笑嗬嗬的看著他和那個漂亮的美國女孩手拉手,很時髦的說了一句,“小樣,你很牛呀!”女孩子笑起來,阿九立刻臉紅,全體未婚男人看著心裏那個咒怨,阿九,別以為臉紅就是純情,小心腦溢血!我看著他們滿心歡喜,阿九做事喜歡較真,第一次跟女孩子解釋“中國人”問題很失敗,結果他立刻回去找了兩天的資料,全部是關於跨文化交際的,然後跑去繼續解釋,沒想到他倒是擺出一副學者的風範,人家女孩子一下子就對這個傻傻的,但做事極其認真的中國男子生了好感,阿九講的手舞足蹈,女孩子卻在看他,最後他問:“did i look strange?”女孩子回答,“no,but i’m thinking how to say 喜歡to you,a chinese guy?”


    全組人差點暈倒。後來,阿九一連被蹭了三頓飯,整日哭窮。文然最近不給我講故事,說他每天都很忙,我看了看日期,快準備回國了,隻讓他照顧好身體我好回去聽現場版的。本想帶一點東西回國,但是“made in china”都讓我們十分無語,隻帶了一些好吃的東西回去,尤其是糖果之類的,閑暇時候可以含在嘴裏,慢慢化掉,都是微小的幸福的滋味。


    沒有告訴他們我確切的時間,應該說我回國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阿八不停的在飛機上跟我講述不告訴文然我回國的後果——滿懷欣喜的打開門,然後發現別的女人的高跟鞋,後來就是你老公和別的女人在do something!大師兄慍怒,“夢裏花落知多少事件還沒結束,你還想再生事,給我把道德經抄三遍?”


    阿八鬱悶,“道德經不是說morality,大師兄你真是中國文化白!”“毛筆抄,寫完了送我一份!”------------------------------------------------------------------------------從機場回來已經是晚上了,一個人拖著行李箱站在文然家門口,從樓下看燈是亮著的,隻是自己正在猶豫要不要進去,用什麽樣的表情麵對他,但是久別重逢,似乎言語都蒼白,緊緊的擁抱才踏實。忽然聽到文然大喊,“疼死了,你輕一點!”立刻把耳朵貼在門fèng裏,仔細聽。然後就是韓天源的聲音,帶著標準的幸災樂禍,“叫什麽叫,叫你媽的呀!疼死了活該,現在不治好小言回來了看到你怎麽辦?”“那你也不能輕一點呀,寧清都比你溫柔!”“不要拉倒,本少爺親自給你服務還挑三揀四的,我不幹了!”“哦,原來是韓少爺‘侍’我呀!要!要!當然要!”“……你去死吧!”按捺不住好奇,拿出鑰匙開門,一瞬間屋裏沒有一點動靜,打開門,兩個男人坐在沙發上目瞪口呆的看著我,韓天源喃喃自語,“大白天見寧言,見鬼了!”沒好氣的回答,“邊個係晚上,韓天源你係衰人啊!”誰知道韓天源“哼”了一聲,正宗的粵語脫口而出,“你講咩?”然後他看看我再看看文然,“呀”的叫起來,手忙腳亂的收拾散在在桌子上的東西。文然笑的極不自然,像剛被獵人耍了的狐狸,“言言,怎麽回來都不告訴我一聲,我好去接你!”邊說話邊把襯衫的袖子往下拉,身子還往後縮。皺眉,丟下旅行箱,走到文然前麵,摞起他的袖子,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的胳膊上有一道長長的血痕,幾個極小的疤痕剛剛癒合,看上去猙獰可怕。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問不出來別的話,隻是不停的問他,“疼不疼?疼不疼?傷到哪了?”問他,也在問自己,多半自責多半難過。文然有些語塞,隻是抓著我的手,安慰我,“小傷,沒事的!”韓天源停下手上的活,嘆了一口氣,坐到對麵的沙發上,“小言,我來告訴你怎麽回事吧!不過事先說明一下,醫生看過了,說隻是皮肉傷,你先別急。”我期待的看著他,結果他頓了頓,張張嘴,然後垂頭喪氣,“我不會遣詞造句,說不出來,又不是我經歷的,還是文然你自己說吧!”“那天晚上,我原本是去學校改論文的,結果師弟他們喊我去打籃球,我就應了,打的滿身是汗,隻穿了一件襯衫就準備回去,之前我約韓天源一起吃飯的,看時間不多了,我就從小道抄近路走的。走著走著我就覺得不對勁,後麵有人跟著我,然後我轉身去看,兩個很年輕的男的立刻衝上來,搶了我的筆記本電腦,我本想,搶了就搶了,反正裏麵沒什麽東西,你知道我那些重要資料不會隨身帶著的,這兩人明顯的就是搶錢。可是忽然有一個人掏出一把匕首,以前跟這範晨、韓天源這兩人一起玩過的,自然是知道厲害,衝著我胳膊就劃過來,我沒防備,就被劃上這一刀挺重的,不過,我哪是吃素的,他們就沒占什麽便宜,我隻是被刀鋒擦了幾下,有一個人說,算你好運,然後就跑走了。後來韓天源看到我,就把我送去醫院,後來範晨和寧清都趕過來了,因為怕你擔心,在美國那沒法安心做課題,我就沒告訴你,也沒讓寧清告訴你。”每個人一生中也許都會經歷幾次飛來橫禍,我們對生命的態度有時候很兒戲有時候很嚴肅,但是更多時候我們仍沒有辦法坦然麵對生離死別,因為一個人和你朝夕相伴,忽然沒有預兆的離開,一夢醒來,才發現時間空間空空蕩蕩,原來那種感覺就是失去。隻是幸好,隻是小小的意外,我還沒有失去他。他們兩個帶我出去吃飯,可憐的兩個大男人一下子都被嚇怕了,走路小心翼翼的,韓天源東張西望,然後指著某路人甲跟我說,“小言,那個人很可疑呀!”隻好非常耐心的解釋,“那個是我們學校附近一家飯店的小老闆,看清楚了?”


    文然鬱悶,“要不是你我們哪會那麽緊張,好歹我和韓天源以前……”


    韓天源連忙插話,“算了,別提了,高中時候咱倆就像狗腿子一樣跟在範晨後麵,還不是那傢夥到處惹女人,外校的人都找過來了,結果他逃的最快,留下我們兩個打呀殺的。”


    我開始來了興趣,“你們三個人誰打架最厲害?”結果文然立刻指向韓天源,“打架也是一門藝術,是舞蹈的一門分支,所以他最強!”


    韓天源指著自己,“我很厲害麽?為什麽我覺得我每次都是掛彩最多的人?”


    我暗暗笑,範晨一看就是溜之大吉的人,文然最精,絕對是避重就輕的,隻剩下韓天源了,想想他還真可憐。躺在床上聽文然講故事,他為難,“我都沒貨了,你還要挖,要我說什麽?”


    哧哧的笑,伸出手抓他的手心,“我不信,之後就什麽都沒有了?還有,你上個寒假,給我補課什麽的,是不是設計好的?”他一副“被你打敗了”的表情,摸摸我的頭,拉拉被子,“睡好了,我講給你聽!”


    “我曾經想過實在不行就去學校找當年的畢業生錄取記錄,看你究竟去了哪個學校,然後我又害怕,你會不會又玩失蹤,這個寒假我就專門回來,結果,我卻意外的發現你了。


    那天,我去師院找你舅媽時候看到你了。你居然混在一群高三藝術生中聽樂理課,我知道那肯定是你沒事找事做的,看到你對著蝌蚪文又是搖頭又是嘆氣,不時看時間意圖逃離的樣子甚是可愛。然後你溜出教室,跑到院辦辦公室,心下生疑,跟過去聽,卻聽到了讓我哭笑不得的話‘舅媽,我先回去了,有事發信息給我。’原來,我的堂姐就是你的舅媽,我愣在那半晌,隨即不可抑製的大笑,卻早發現你已經走遠了。然後,正打算設計堂姐讓她把我介紹給你的時候,她卻讓我輔導你的法語,說你要考b外研究生,二外恰好是法語,然後,本人就作為你的私人家庭教師堂而皇之接近你,然後和林倩雅合夥設計你,最後,就沒了。”他拍拍我的頭,“快回房睡覺吧,我明天大早還得去係裏。”我伸手去抱他,很小心他的手臂,他卻緊緊的箍住我,沒有一點遲疑,吻卻是異常的輕,像羽毛一樣,娓娓的像在對我訴說著什麽。也許是時差問題,我躺在床上反側,怎麽也睡不著,總覺得一團疑雲在腦中張網,然後把自己越繞越深,有些迷惑。摸出手機,撥了範晨的電話號碼,“範晨,你知不知道文然被傷的真實情況?”


    範晨打著哈欠,“一點點,要不我讓大叔查查,他那都是人,這種事情他最在行了。”


    很不好的預感,“你不會那麽好心的吧?”“當然沒有!你快把寧清這個腐女給我帶走,越遠越好,最好是衣索比亞!”


    早上迷迷糊糊的醒來,剛想去抓手機,左手剛伸出來,就呆住了,中指上麵套著一個的戒指,剛合我的手指尺寸,整整兩圈碎鑽,閃閃發光。有些驚訝更多的是歡喜,然後就是排山倒海的幸福,隻有這樣心思細膩的男人才會這麽做,七年,不動聲色,然後等自己愛上他,默默的讓自己相信,他給我的不是承諾卻勝於承諾的誓言,便是一輩子契約。可是我又有些鬱悶,文然,你還真吃準了我會答應是不是?好吧,你贏了!


    吃完早飯,去學校找文然,因為是星期日的早晨,圖書館的人不多,隻有寥寥幾個人在上自習,一對情侶在窗邊低語什麽。初春的陽光從窗戶裏麵直she過來,照在偌大的屋子裏,有些漂浮夢幻的感覺,他俊逸的臉龐就襯在柔和的光暈中,這個給我幸福和安全感的男人,此時戴著眼鏡專心的查找資料,絲毫沒有覺察我的靠近。忽然想起年少時候看的岩井俊二的《情書》,單純的愛戀由圖書館開始,又以一張圖書館借書卡上的畫像戛然而止,少年藤井樹站在窗口,夏日的風把白色的窗簾吹起來,然後女孩子的思緒似流水一樣流瀉出來,漸漸揭開少年神秘青澀的暗戀。圖書館,是許多戀愛開始和延續的地方。輕輕的環住他的腰,文然的身體微微一震,然後低頭,抓住我的手,摩挲我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合不合尺寸?”我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仍是理直氣壯,“你都照著我那枚戒指買的怎麽會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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