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明並沒有在外麵看到屍體,但是,敏銳的嗅覺還是讓他聞到了空氣裏殘留的血腥味。


    那群黑衣人撤得很快,甚至還把同伴的屍體都帶走了。


    簡單的詢問之後,華文翰安排大家先後離開,這些人大部分都是高手,聚集在一起也是一個不安定因素。


    不少人找江東明要了聯係方式,這次參加論劍大會,他得到的最大的好處,就是積累的一大波人脈。


    用葉興賢的話來說,江湖上一半的宗門家族,都欠下了江東明人情。


    江東明他們一行人是最後一批離開的,王簡的背上多了一個許厲。


    他的情況不是太好,盡管服用了九尾天狐的心頭血,江東明的救治也很及時,可他經脈盡斷,丹田受損,這一身本事怕是很難保住了。


    受傷的有人照顧,死了的有人收屍,可許厲是真沒人管,沒家人,沒同門,連個朋友都沒有,怪不得東方雅璿說他是個可憐人。


    沒辦法,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江東明隻能把他也帶上,看看還能不能再搶救一下。


    離開之前,江東明本來想去見空項一麵,一來是交代一下空項的囑托,二來,他很知道血煞這麽興師動眾,到底是為了什麽?


    可這個時候大慈恩寺已經封閉,所有僧人都已經聚集到了一起,不見外人,江東明也隻能作罷。


    華文翰派人把他們送到了城郊外的一座小院子,這裏是劍樓的一處秘密據點。


    江東明剛剛壞了血煞的事,這個時候去找齊慕雨,有可能會連累到齊家人,在這方麵必須謹慎。


    安頓好以後,他派齊廣誌出去購買了一些草藥,用大缸把許厲泡了起來。


    治療方法和東方雅璿類似,可許厲傷得更重,能不能恢複,全看他的造化。


    ……


    黃龍鎮,大莊村。


    傍晚時分,王秋燕提著一個竹籃來到了村後的山上,那裏有一片墳地,他爸就埋在那裏。


    老王是村裏出了名的混蛋,酗酒,賭博,家暴,死後還給家裏留下了一大筆欠債,他對家庭帶來的傷害,延綿至今。


    王天宇非常恨他,每次提起他都是直呼其名,也從來沒給他上過墳。


    而王秋燕的態度是,人都死了,他就算做了再多的混蛋事,那也是他們的父親。


    山上的雜草長得瘋快,這裏又不像墓園,有專門的人清理,墳頭草幾米高並不是一個笑話。


    王秋燕凝視了墳頭幾秒,從籃子裏拿出一把小鋤頭,清理了上麵的雜草,隨後把一瓶鬆子酒,一包紅塔山放在了墓碑前。


    她坐在那裏,雙手抱著膝蓋,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有些失神。


    天色漸暗,冷風徐徐。


    王秋燕捋了捋臉上的發絲,目光落在了墳頭旁邊的小土包上,她走了過去,拿起小鋤頭刨了起來。


    很快,她從泥土裏刨除了幾件腐朽的衣服,那屬於他們的母親。


    王秋燕的記憶裏,母親是一個溫婉善良的女人,每次被父親毆打以後,都會把嚇壞了的姐弟兩摟在懷裏,柔聲安慰他們。


    她離開家之前,很認真的對他們姐弟兩說,等在外麵有了著落,就回來把他們接走。


    王秋燕始終記得,母親離開時那不舍的眼神。


    可是,從那以後,他們再也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她就好像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沒了音訊。


    有人說,他們的母親在外麵打工的時候,被人騙去了緬甸,摘掉了器官,早就已經客死他鄉。


    握著那些早已腐朽的衣服,王秋燕雙手有些顫抖的,慢慢貼在了自己的臉上。


    她的嘴角微微挑起,似乎在上麵,感受到了母親的溫暖。


    淚水在她眼眶裏打轉,卻始終沒有流下來一滴。


    很快,她抹了一下眼角,表情變得嚴肅,雙手一扯,扯下來一塊布片。


    隨後,她從竹籃裏拿出一把小刀,劃破手指,用鮮血在那塊布片上畫出了一個符號。


    緊接著,她一邊低聲默念,一邊飛快捏了個手決。


    霎時間,陰風驟起,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當天邊的最後一抹光亮消失,一道模糊的,近乎透明的身影一點點浮現在王秋燕眼前。


    看到那模糊的身影,王秋燕先是一怔,隨後臉上露出了悲傷到極點,痛苦到極點的表情,眼淚再也抑製不住的劃過她的臉龐,打濕了她的胸口。


    她嘴唇顫動著,壓抑著哭腔,喊出了:“媽!”


    她剛才所做的那些,是從那本陰陽秘書上學到的一個法術。


    利用貼身物品,加上血親的血液,可以招來死者的魂魄。


    也就是說,她的母親真的已經過世,永遠也不可能再回來接他們了。


    此時此刻,她多麽希望村子裏那些閑言碎語是真的。


    其實他們的母親沒有被賣到緬甸,沒有被摘走器官,而是在某一個地方,好好的活著。


    之所以沒來看他們,不和他們聯係,是嫌他們拖累。


    “媽!”


    王秋燕張開雙臂,向前撲去,想要擁抱那模糊的身影。


    而那道身影也伸出了雙手,把她抱在懷裏。


    可是,王秋燕並沒有感受到記憶中的溫暖,而是透體的冰涼,陰冷。


    隻一瞬間,她就感覺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耳邊響起一陣陣淒厲的嚎叫。


    王秋燕本能的掙紮起來,可那模糊的身影似乎已經凝成了實質,雙臂死死的勒著她,似乎想要把她揉進自己身體裏,和她合二為一。


    周圍的黑暗仿佛活了過來,飛快向那道身影匯集,就在王秋燕要被徹底包裹,逐漸失去意識之時,她聽到了一聲蒼老低沉的怒吼。


    “誅邪!”


    周圍亮起了刺眼的白光,驅散了黑暗,融化了那道身影。


    陰風逐漸停止,周圍恢複平靜。


    王秋燕搖搖晃晃,踉蹌著倒了下去。


    一直幹瘦的手臂接住了她,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麵孔。


    她可以確定,接住他的人,就是鬆林街上說要收她做徒弟,送給她陰陽秘術的老乞丐。


    之所以說陌生,是因為老乞丐好像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清洗了一遍。


    以往肮髒油膩,如同雞窩一般的頭發盤了起來,挽成一個發髻。


    麵容依舊蒼老,卻透著一股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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