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悟空移到蛇盤山以後,勾陳上帝急遣人回報天庭。


    通明殿中,玉帝得勾陳上帝急信,大喜道:“如今妖猴已再被擒,此番定要將其製住,以免再生禍害!”


    九曜星君此時早回了殿中,太白金星道:“上次老君將其投入八卦爐,困了四百年仍被妖猴逃出,此番又有誰能製他?”


    玉帝掃視階下群臣,托塔天王站出道:“依我所見,還要勞煩西天佛老——”他話還沒說完,張道陵在旁道:“上次佛老與妖猴賭鬥,被妖猴逃出手掌心,我道門並非無人,為何要求助外人?”


    托塔天王笑道:“各家均有所長,老君雖擒了妖猴,卻也沒將他製住,佛老雖賭鬥輸了,但我觀其本領恐怕十成未用一成,他若正視妖猴,製服妖猴隻舉手之勞也。”


    玉帝不容旁人說話,便道:“有理,便依托塔天王所言,去請佛老!”


    地上雷部眾人不敢絲毫懈怠,由始至終灌輸法力,維持大陣威能。


    不過半個時辰,隻見西方祥雲繚繞,舍利之光現出,滿空現出白虹四十二道,南北通連。少頃,五百阿羅、八大金剛、一個個都執著幢幡寶蓋,異寶仙花,中間哪位聚慶雲彩霧,登上品蓮台,端然坐下。可不正是西方佛老如來?


    雷部天仙見了佛祖,連勾陳上帝在內一齊施禮。


    佛祖還了禮,雙目放光華,問道:“妖猴可在陣中?”


    勾陳上帝道:“必在陣中無疑!”


    佛祖點點頭:“散開大陣,煩勞諸君退後十裏。”


    勾陳上帝見佛祖胸有成竹,一揮手,雷部諸天仙收了功法,一齊騰雲在半空,隻看佛祖如何施法。


    悟空身在陣中,並不知外麵發生何事,來了何人。他猶自靜坐,以為此番又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出去,可莫誤了取經事才好。


    此時便見雷電漸弱,網羅稀疏,他心中一喜,莫不是外麵人法力耗盡,自己且試探出去,看看怎樣光景。


    悟空施展玄空法秘訣,尋了缺口出來,剛從陣中探出頭,隻聽一個熟悉的聲音道:“頑劣之徒,還要我來降你!”


    如來!他怎會來了?對了,定是玉帝請他來的。悟空這念頭剛起,隻見頭頂上一座偌大山峰壓下,無數巨石碎岩下雨一般將自己埋在裏麵。


    “你這——”悟空口中話剛罵出一半,便被塵土嗆了回去。


    悟空欲騰身而起,卻覺身上千鈞重的分量,一絲一毫也動彈不得。他急施一個長身法,身子暴漲起來,哪知身軀長大,壓力更是倍增,隻長不到一丈,又被壓回了原形。


    這一場石雨足足下了一刻鍾方才停歇,此地原本是平原地帶,此時陡然多了一座十裏方圓的山峰出來。


    悟空被壓山下,隻一個腦袋與雙臂露在外麵尚可活動,腰眼處被牢牢鎖住,下身絲毫動彈不得。


    如來悲憫的目光看著悟空,道:“那日被你偷奸溜了,原想你若能收心束性,清淨修煉也罷,不料你膽大妄為,竟毀了天庭狩妖園,我豈能再容你作亂?”


    悟空叫道:“如來,你說話不算,當不起佛祖之名!”


    如來目光一凜,右手抖出一張金帖,迎空一晃,這帖子飄飄搖搖落在山頂,嵌入一方巨石中。悟空頓時氣滯,便說話都艱難許多。


    再見天上羅漢仙官見佛祖舉手投足間憑空造了一座山峰出來,皆拜服稱讚。喧囂一陣,他們個個駕雲遠去,正是:鶴影杳杳九霄雲,落羽紛紛歎零丁。


    也不知如來是無意還是存心使然,悟空伏在這裏,頭正朝著西方,他雙手撐地,如同叩拜無異。一陣秋風吹過,卷起片片落葉到他麵前,直有蕭瑟秋風拂麵冷,伶仃孤葉亦無朋之感。


    ……………………………………………………


    此時的悟空,已不是那個懵懂無知的美猴王,而是熟知西遊世界、清楚天地格局,明晰事件走向的穿越者。


    他知道,如來此舉無非為以後做下鋪墊,倘若自己被道教中人收服,於之後再入沙門大為不利。而自己在這山下應該呆不上五百年了,佛教東擴的序幕自隋文帝時便已經拉開,理應有條不紊地走下去,輕易不會改變進程。


    饒是如此,悟空也覺一種淒涼之意油然而生,千丈高峰,隻為鎮壓一個追逐自由的靈魂而設,這種威懾力任誰也難以承受。此時,他感同身受,忽然有些理解那個屈服於佛教、甘心西去取經的美猴王了。


    山,一座剝奪自由、禁錮身軀、打壓靈魂的山,壓了他整整五百年,那顆向往海闊天空的心,又怎能仍如五百年前一樣毫無畏懼?


    五百年間,他能眼望天上飛鳥展翅翱翔,見地上走獸奔騰跳躍,便是看見緩緩爬行的螻蟻,恐怕也有羨慕之心吧。


    遙想當年目運金光參拜四方世界,佇立絕頂笑看八麵來風,扯起大旗號稱齊天大聖之時,心中會是何等滋味呢?


    此時他應該知道,即便須菩提祖師神通廣大,也不許他說出師承,自然是因為心有所懼了。一個人再強,也強不過天,強不過命運。五行山,是這世界給他上的第一課。


    此時,他是否會認為自己的夢想可笑至極,說什麽“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說什麽換個新天地,說什麽七十二般變化、萬劫不老長生,原來那些不言不語的人,才最深沉,才最可怖。自己枉稱齊天大聖,在他們麵前,與一個孩童無異,想必此事已成世間笑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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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猴王既已西去,其實便是承認自己敗了,他跪在唐僧麵前之時,其實便是向靈山伏下了那顆高傲的頭顱……


    ……………………………………


    悟空想了許久,自己雖非大鬧天宮時被擒,但此番既已被製服,卻與美猴王大同小異了,隻怕過不了幾十年,便有那騎著白馬的和尚到此,揭去峰頂金帖,救自己出去。他浮想聯翩,不知不覺已過了一日,忽然察覺到,體內造化居然有不穩的動向。


    這山,有古怪!


    悟空收攏心猿意馬,心神合一,仔細查探體內造化動向,但見造化絲絲縷縷,順著自己竅門竟有向外湧動的跡象。這流動跡象極其輕微,於他自身造化也如滄海一粟般渺小,但若這樣流上幾十年,恐怕,也會對自己修為有些影響。


    悟空忽地恍然大悟,為何《西遊記》中那猴子大鬧天宮時無人能敵,而取經路上貌似功力打了折扣,恐怕與這五行山不無關係。


    如來,還缺這點造化嗎?按理來說,悟空修為越高,西去路上越是容易,他偏要如此算計一下,又是為何?想來想去總是想不通,隻知道造化流失對自己來說不是好事,而自己無論如何運功,都無法阻止,一時間心裏煩躁之極。


    造化神猿,於造化甚為敏感,每一絲的造化流失,都清清楚楚,心中失落感越來越強。悟空勉力靜下神來,他知如來神通遠勝自己,便暫不與之相抗,心中又胡亂思想起來。


    這時,齊天嶺上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顯聖真君楊戩。他後來知道悟空被壓於五行山下,極為震驚,悟空自言“求敗”,自己還以為他運籌帷幄,一切皆在掌握,哪知如來驟然出現,二話不說便將悟空製服當場,這應該絕對不在悟空算計內了吧。


    楊戩也知自己救不了悟空,便想起了齊天嶺上一眾高人,於是匆匆來此報信。


    九靈元聖閉關未出,祝融幾個外出雲遊仍未歸來,在座還是大禹、後羿、通風、王禺、麒麟幾人。


    眾人聽楊戩講完此事,各個反應不一,牛魔王暴跳如雷,怒目以視,若不是通風攔著,便要與楊戩動起手來。


    麒麟站起便向外走,大禹叫道:“哪裏去?”


    麒麟頭也不回,道:“那個什麽佛欺人太甚,我去平了西天!”


    大禹笑道:“你不救悟空,平西天作甚?”


    麒麟道:“斬草務要除根!”


    麒麟此語一出,旁人不怎樣,楊戩卻大驚失色,這紅發男子究竟何人,敢出此狂言?平了西天?怕是三清也不敢這麽說吧。


    大禹急忙起身將麒麟拉回,這時後羿道:“悟空絕非冒進之徒,豈會輕易落入他人陷阱?”他自從聽了悟空之言救回嫦娥之後,對悟空的神機妙算簡直奉如圭臬。


    大禹也道:“此事切勿急躁,悟空雖被壓在山下,暫無性命之憂,我等莫要冒進,還是先去問問悟空為好。”


    通風點點頭,道:“大禹前輩說得有理。”


    大禹站起身道:“我這便去探個究竟,若是悟空不願,那便直接救他出來了。”麒麟也要跟去,後羿又將他拉了回來,道:“若到非出手不行時,自然少不了你。”


    通風轉對楊戩道:“楊兄莫要自責,悟空向來智慧過人,偶有驚人之舉,也不足為奇,你按他囑咐行事,又有何錯。”


    楊戩道:“隻是若無我從中作梗,悟空此刻應仍逍遙天地之間,何苦有此磨難。”


    通風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如來若存心算計悟空,還愁擒不到他?”


    牛魔王這時也醒過味來,滿臉歉疚給楊戩賠禮,楊戩自然不會在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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