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梅尚玲一動,級別就上來了。人是市紀委抓的,既然省紀委副書記都出了麵,市紀委不能沒有表態,所以也出了一台車。整個案子,雖然與市檢察院沒有太大關係,畢竟,執法程序屬於檢察院的管轄範圍,他們不出個麵,似乎不太好,便由副檢察長邵東風帶著幾個人來了。省紀委和雍州市紀委的主要領導都來了,嶽衡市紀委和檢察院,不可能沒有任何表示,他們也分別出了兩台車。黎兆平一直被關在嶽衡市雙峰煤礦,主管單位是司法局,嶽衡市司法局的幾位局長副局長,也就跟著出麵了。而黎兆平至今還是省電視台娛樂頻道的總監,正處級幹部。省廣電局和省電視台不得不表示態度,他們派了一位副局長和台長一起來了。省台一來,嶽衡市台肯定也坐不住,自然也出麵了。這些車,並不是同時來嶽衡的。舒彥和陸敏是以私人名叉過來,她們自然不便和那些官員一起。盡管她們的車下高速公路的時候,見路口有好幾輛車在那裏等候,甚至還有一輛開道警車,卻也並不感到驚訝。省廣電局的兩輛車,比梅尚玲的車到得更早。他們既不方便和梅尚玲約定,也不太可能拉到她的後麵,所以,提前出來了。在高速公路出口,嶽衡市廣電局和嶽衡市電視台的兩台車,早在此迎候。在此迎候的,並不止他們兩家,紀委副書記的級別擺在那裏,嶽衡市趕到高速公路口迎候的,分別有市紀委書記、政法委書記、檢察長、反貪局長、司法局長、副局長等人。廣電局和電視台的領導和這些人熟,自然要打招呼,得知他們是在迎接梅尚玲,梅尚玲還有一刻鍾便會到高速公路出口,省廣電的人,隻好在這裏多等了一會兒。不多一會兒,梅尚玲以及雍州市的幾台車到了。梅尚玲下車和嶽衡市的幾位領導握了握手。嶽衡市的想法是,先到市裏轉一圈,其他人正好借這機會離去,至於去雙峰煤礦,嶽衡市派出一兩個人陪同,一輛警車開道,也就可以了。可梅尚玲表示,她辦完這裏的事以後,還要趕回省裏,就不去市裏了,直接去接人。既然她不去市裏,其他的人和車,就不好離去,一起跟來了,浩浩蕩蕩一長串。這些人,等於是被梅尚玲綁來的,梅尚玲明白了趙德良的意思,要讓黎兆平風光地出來。因此有意不給這些人離開的機會。楊誠剛等人立即迎上去,見梅尚玲下車,立即趨步上前,主動伸出雙手。梅尚玲握著楊誠剛的手,問,黎兆平同誌的家人來了嗎?楊誠剛轉頭看了看,看到不遠處站著的舒彥和另一個女人,估計是黎兆平的家人,便說,那邊的兩個女同誌,可能是他的家屬。梅尚玲離開眾人,向舒彥和陸敏走來。陸敏和舒彥隻好快步迎上去。梅尚玲和兩人握手,說了一番安慰的話。接下來,梅尚玲代表省紀委去向黎兆平宣讀決定,司法局長跟在一起,由楊誠剛領著。其他人員不可能跟去,雙峰煤礦又沒有地方接待這麽多人,大家隻好等在汽車前。其實,這些人沒有注意到,有一輛車,比他們到得都早。這是一輛白色廣本汽車,似乎知道一會兒有很多車來一般,這輛車停的位置比較遠。隻有嶽衡市的人知道。這輛車是市政府辦公室的。卻沒有人知道來的人是誰。當然,梅尚玲進去之後,這個謎底很快揭開了,那輛車是林誌國開來的。林誌國早已經進了雙峰煤礦。留守處的房子很多,能用的卻很少。林誌國被安排在那間經常用來審訊的房子裏,裏麵擺設非常簡單,一排桌子,對麵一把椅子,還是審訊室的結構。林誌國沒有坐到那排桌子後麵,而是搬過後麵的椅子,擺在側麵,坐下來。黎兆平被一留守處的司法幹警帶過來,林誌國立即站起來迎著。那名司法幹警將裝著黎兆平私人用品的包放在桌上,悄悄退了出去。房間裏,僅僅隻剩下林誌國和黎兆平。黎兆平確實沒料到會在這裏見到林誌國,猛地愣住了,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林誌國倒顯得坦然,主動迎上兩步,說,兆平,我來接你出去。上前和黎兆平握手。坐下來後,黎兆平脫下了自己的鞋子,對林誌國說,我穿了你的鞋子,怎麽樣?現在,你也穿穿我的鞋子?林誌國說,你說什麽呢,你是我哥。我的鞋子就是你的鞋了,你想穿就可以穿呀。黎兆平拍了拍林誌國的肩,說,誌國呀,你能成事。看來,你還會升。林誌國苦笑了一下,說,承你吉言呀。黎兆平說,幹嘛苦笑?遇到什麽麻煩了?告訴我,我幫你出主意。林誌國說,算了,以後有機會再說吧。我今天特意提前趕來,是想……黎兆平再次在他的肩上拍了拍,說,算了,你不用說了。我知道的。林誌國站起來,說,那就好。過幾天,我趕過去給你接風。現在我要走了,我還是不和那些人碰麵好一些。你自己保重。看著林誌國匆匆離去的背影,黎兆平想,看來,這個人將來真的是前途無量。韓信受胯下之辱算什麽?麵前這個林誌國,自己的鞋子被人家穿了,還能表現出這種姿態,世上還有什麽事,是他不能忍的?時間不長,梅尚玲等人進來了。黎兆平和梅尚玲並不熱,甚至沒有正式接觸過,隻是遠遠地看過而已。他屬於那種見麵熟的人,無論什麽人,隻要他想接近,立即可以搭上話。見楊誠剛領著幾個人進來,其中隻有一位女性,他立即知道此人就是在江南省有女包公之稱的梅尚玲。他並沒有從坐著的位置起身,而是坐著說道,尚玲同誌,你從外麵往裏麵送的人不少,但從裏麵往外接人,大概還是第一次吧?梅尚玲略愣了一下,隨即很輕鬆地笑著說,不錯,確實是第一次。黎兆平說,看來,我在這裏麵呆段時間,還是很值得的嘛。嶽衡市司法局長問。怎麽說呢?黎兆平說,連我們親愛的梅尚玲同誌,都把第一次給了我,還有什麽不值得的?梅尚玲想,這個黎兆平,果然是個人精,見第一麵,也不清楚人家是什麽個性,就開這種玩笑,而且,還是在這樣的場合。她倒也是見慣場麵的,當即說,還能開玩笑,情況比我想像的好。黎兆平立即說,你沒聽說一個成語,苦中作樂嗎?這個地方,就是苦中作樂的地方,不然,簡直就沒法活下去。梅尚玲說,要不,我們把正常的程序走完,然後不管你是苦中作樂還是樂中作樂,好不好?黎兆平還是抓緊時間調侃了一句,說,該不是宣布正式逮捕吧?你們可別嚇我,我膽子小,經不住了。梅尚玲沒有回答他,而是從秘書手裏接過一張紙,開始讀起來。這張紙,是省紀委的文件,文件有一個名稱,叫《關於解除對黎兆平同誌雙規的決定》。一聽這個名稱,黎兆平就有點發懵。他是當記者出身,最擅長的就是咬文嚼字。他很清楚,中國的方塊字,堆在一起,就像一堆沙,毫無章法。但按照不同的方式拚接在一起,便有了不同的意思。許多時候,僅僅隻是一兩個字的差別,意思就完全相反,甚至僅僅隻是某個字的字序不同,意思也出現了差別。比如現在這個文件,解除雙規。那也就是說,此前宣布對他雙規,是被承認的。可他得到的消息卻是,那隻是龍曉鵬等人的私自行為,並沒有在省市兩級紀檢機構立案。既然沒有立案,自然就不存在解除,甚至連糾正都不應該,隻是某些人藉助權力,將他以法律的名義綁架,現在,組織撥雲見日,終於將他成功營救。當然,還有一種處置方法,即承認當初確實對他立案並且雙規,隻不過,最終發現,這一雙規行為,是由組織的某項程序錯誤造成的。如果承認這一點,就應該是對他予以糾正。無論是解除、撤銷或者被組織救出,對於黎兆平本人來說,意義是一樣的。他不是什麽戰鬥英雄,從這裏走出去,也不會被認定為勞模什麽的,甚至不可能因此增加任何政治資本或者經濟收益。他之所以感到吃驚,是因為處置結論的不同,對於製造了這次事件的人,顯然是不一樣的。如果說必須是撤銷,那就說明,是組織製造了冤假錯案,責任就得由組織或者說組織的某個人來承擔,有關責任人,至少應該受到紀律處分。如果是被營救,那就說明,他是受到了程序的某個環節或者因子的非法迫害,製造這次事件的責任人,就應該受到法律的懲處。現在既不是營救成功,也不是撤銷,而是解除,那就說明,此前的所有程序,都是正確的,是得到組織承認的,不會有任何人為此承擔紀律或者法律責任。


    大結局


    梅尚玲讀完了文件,然後請黎兆平簽收這份文件。文件的具體內容,黎兆平是完全沒有聽進去,當梅尚玲的秘書將文件和筆送到他麵前的時候,他站起來,將文件往前一推,堅決地說,這個字,我不能簽。梅尚玲沒料到會出現這樣的事,愣了一下,問道,能告訴我為什麽嗎?黎兆平說,這還需要我來告訴嗎?紀委書記同誌?梅尚玲說,你可以陳述,我接受你的陳述。黎兆平將那份文件中拿在左手,用右手手指點了幾下,說,解除雙規,也就是說,我確實是被雙規了,但因為查無實據,所以,現在雙規被解除,我可以這樣理解嗎?梅尚玲說,是的,你可以這樣理解。黎兆平將文件往桌子上一扔,說,那有件事,我就不明白了。剛才,尚玲同誌,你進來的時候,我和你開玩笑,說你是第一次。這雖然是玩笑,但也是一個殘酷的玩笑。我相信,宣布解除雙規,對於你尚玲同誌來說,肯定不是第一次。可為什麽宣布解除對我的雙規,就變成了第一次?顯然,不是宣布解除雙規這一行為是第一次,而是在這樣一個地方,以這樣一種方式宣布,是你尚玲同誌的第一次。為什麽是第一次?道理很簡單,將一個雙規人員關押在這樣一個地方,這本身就是違反程序的,不合法的。你們心裏很清楚,我根本就沒有受賄五十萬,也根本不知道那個叫什麽周小萸的女人往我的銀行卡裏打五十萬這件事。這是典型的栽贓陷害,是一次有組織有計劃的陰謀。同時,我也懷疑,我的案子,根本就沒有立案,而是某些人私設刑堂。既然如此,肯定就不是解除雙規的問題,而是要對這種公器私用的嚴重違法亂紀行為,追究法律責任的問題。可是,你們卻用解除兩個字,輕易將這背後嚴重的違法行為掩蓋了,這樣的事,我能接受嗎?這樣的字,我能簽嗎?說過之後,他也不理其他人,轉身就走。走到門口,又停下來,說,對不起,尚玲同誌,我想問一下,我是回到裏麵去繼續苦中作樂,還是可以離開這裏去樂中作樂?梅尚玲冷冷地說,你可以離開。黎兆平一甩頭髮,不理在場的任何人,揚長而去,那包私人用品也不要了。等在外麵的人,一直想像著梅尚玲領著黎兆平出來,所有官員,都準備上前去和他握手。可是,讓他們大跌眼鏡的是,黎兆平獨自大步流星地走了出來,梅尚玲等人,並沒有跟在後麵。外麵的那些官員有些傻眼了。在沒有梅尚玲陪同的情況下,他們如果上前去和黎兆平握手問候,那算什麽事?所以,看到黎兆平出來的時候,所有人全部愣在那裏,沒有一個人行動。因為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行動。黎兆平看了一眼前麵的一溜車子,陣仗還真夠大的。當然,他也發現了這些人的尷尬,同時也聽到了在不遠處的那個角落,陸敏和舒彥同時叫他。他向那些官員揮了揮手,停在他們麵前,說,你們好呀,我的手很髒,充滿了晦氣,握手還是免了吧。說過之後,黎兆平越過他們,走向陸敏和舒彥。兩個女人並排站著,迎著他,兩人似乎都有點不知所措,誰都沒有動作。黎兆平走上前,伸出雙臂。舒彥和陸敏同時伸開了自己的雙臂,準備去擁抱他。可舒彥僅僅隻是向前跨了半步,突然覺得,人家是夫妻,自己不是,在大庭廣眾下擁抱不太合適,尤其和他們夫妻擁抱在一起,實在太曖昧了,便又將雙臂放了下來,腳步也停了。就這麽一愣神的功夫,黎兆平和陸敏已經擁抱在一起。舒彥聽到了陸敏的哭聲,不知到底是傷心的哭聲,還是快樂的哭聲。她心裏犯堵,非常難受,很想轉身逃去,又覺得那太著痕跡,隻好站在那裏,異常尷尬。黎兆平緊緊地抱著陸敏,頭卻偏向一邊,望向舒彥,舒彥也恰好在望他,四日相對,眼裏均有一種濃濃的東西傾流。黎兆平向她招了招手,她情難自禁地走了過去。黎兆平騰出另一隻手,將她也抱在一起。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特別幸福,眼淚止不住就嘩嘩地流出來。黎兆平說,媽的,整個世界加起來,也頂不上你們這兩個女人對我好。陸敏說,你知道就好。舒彥說,你這些日子,總算沒有白過。黎兆平說,不說了,什麽都不說了。我們回家。陸敏說,唐小舟和王宗平在喜來登為你接風。黎兆平哦了一聲,說,那我總得找個地方洗個澡,換身衣服吧。就這樣去,不是把整個喜來登都臭翻了?陸敏說,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舒彥已經準備好了。黎兆平轉過頭看著舒彥,問道,是嗎?說說看,你都準備了些什麽?陸敏多少有點捉狹地說,她要跟你洗鴛鴦浴。黎兆平推了陸敏一下,說,又胡說八道。我要跟她洗鴛鴦浴,也不用等到現在不?舒彥是我這一生惟一的紅顏知己。我非常珍惜這種感情。陸敏說,怕就怕不止是紅顏知己。恐怕還會成為親家母呢。黎兆平看了看舒彥,然後笑了起來,說,是嗎?看來我的兒子比我有本事。我沒泡到她媽,他卻泡到了她女兒。舒彥推了他一把,說,還是高材生呢,你這話有語病。黎兆平向陸敏伸出右手,說,讓我這位紳士來替兩位偉大的女士當司機吧。洗了澡來到喜來登,唐小舟和王宗平果然已經等在那裏。黎兆平和他們一一握手,說,你們可是江南省最大的兩個秘書。有你們替我洗去滿身的汙穢,我還有什麽不滿足的?來。我們今天來個一醉方休。唐小舟說,酒還是等一會兒喝吧。老闆要跟你說幾句話。黎兆平說。老闆來了嗎?在哪裏?他四下裏看,見唐小舟已經拿出自己的手機,撥了一個號碼,才知道,今天這次宴會,是得到兩大老闆特批的。想到他們還在關心著自己,他心中一暖。唐小舟已經撥通了趙德良的電話,說了幾句後遞給黎兆平,然後指了指旁邊的衛生間,小聲地說。你去裏麵接吧。黎兆平接過電話,說,首長好。邊說,邊向衛生間走去,返身將門關上。趙德良說,兆平老同學呀,你受委屈了。黎兆平說。你知道就好。趙德良說,本來,今天喜來登那餐酒,我也是準備去的。可臨時有點事,走不開。清源同誌也說要去。我對他說,既然我不去,你也別去了,讓小舟和宗平去吧,他們年齡差不多,年輕人在一起好說話。你不會怪我吧。黎兆平說,我知道首長很關心我,我怎麽會怪你?趙德良說,還有一件事,我要向你解釋一下。那個解除雙規的文件,是我的意思。黎兆平哦了一聲,這一點。還真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趙德良說,你的意見,尚玲同誌已經打電話跟我說了。你心裏不痛快,我理解。可兆平呀,我們是老同學,我們之間,說話也不需要藏著掖著。我希望你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假如你是省委書記,你會怎麽處理這件事?黎兆平快人快語,說,這有什麽好想的?法律高於一切。嚴格按法律辦事。趙德良說,恐怕沒那麽簡單吧。這件事確實有很多違法之處,可怎麽追究?追究來追究去,最多也就是追究到龍曉鵬,甚至連齊天勝,也隻能是個紀律處分。其他人,你還能怎麽辦?相反,這樣處理,你考慮過後果嗎?我和陳運達,肯定徹底翻臉了。一個省的黨政一把手,一旦徹底翻臉,這個省的政治生態,會惡化到什麽程度,我不說,你大概也能想像吧。黎兆平說,首長,你要搞清楚,他幹這件事,本身就是和你翻臉了。趙德良說,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我並不認為,運達同誌是針對我這個人。我相信,我和運達同誌,肯定不會有私人恩怨。他可能做了一些出格的事情,不符合他省長身份的事情。但他肯定不是針對我個人,而是針對我這個位置。你想想,他針對我這個位置,理論上有錯嗎?沒有,拿破崙說,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換一種說法,不想當省委書記的省長,是不是好省長?如果我當初沒有點野心,我能當省委書記?那麽,別人有這麽點野心,為什麽不行?黎兆平說,那也要手段正當合法呀。趙德良說,是,這一點,我和你的看法,是完全一致的。他的手段,是存在問題,可這個問題,大到了何種程度?大到了足以撤銷他的省長職務,還是將他判刑?恐怕都夠不上吧。既然夠不上,他就還是江南省人民政府的省長。我這個省委書記,還要和他搭班子,和他坐在一起,共同麵對整個江南省的黨政工作。我的職責所在,不是和省長爭一日之短長,而是主動和省長搞好團結,將這個班子帶好。在你這件事情上,我向運達同誌讓了一步,同時也已經暗示他,我這樣做,並不是怕他,而是考慮問題的角度不同。我和他之間,鬥下去,肯定是兩敗俱傷,相反,如果和,不僅是我是他之福,而且,是整個江南省六千七百萬人民之福。黎兆平說,結果,為了你和運達同誌之福,為了全省六千七百萬人民之福,我的個人幸福,就被犧牲了。趙德良說,那我反問你一句。為了全省六千七百萬人民之福,我的利益,有沒有犧牲呢?兆平呀,中國的男人,都是有政治抱負的。當初,我們選擇了這條路,其實就選擇了一種中國式的從政哲學,我們所做的一切,其實始終都在得失之間。得,我們需要好好地評估一下為誰而得,為何而得。失呢?同樣,我們需要評估一下,失了什麽,失得是否有價值有意義。現在我反問你,這次事件,確實使你失去了某些東西,但換一個角度思考,難道你得到的,不是更多?黎兆平想到了林誌國。林誌國比自己年輕,在這次的事件中,他又得到了什麽失去了什麽?他都能屈能伸,能極大限度地忍,自己為什麽不能?想到這一點,他有些釋然了,對著話筒說,學兄呀,和你相比,我感覺到了我的距離。我這個人,可以說非常驕傲,一生沒有服過誰。你今天這些話,我服。趙德良說,既然這樣,你明天主動去找一下尚玲同誌,把那個文件簽收了。黎兆平說,好。我聽你的。打完電話出來,菜已經上桌,酒也已經倒滿。黎兆平走上前,並沒有坐下,端起麵前的酒,對唐小舟和王宗平說,這杯酒,我敬你們二位,千言萬語,隻有兩個字:感謝。王宗平伸手要去端杯,唐小舟卻說,兆平你錯了。你要感謝的人,不是我們。而是舒彥。陸敏在這裏,我不怕得罪嫂子。說實在話,假如這一生,有一個像舒彥這樣的紅顏知己,我死而無憾。陸敏說,唐秘,你這話就不對了。難道你嫂子就是一個醋罈子?接著,她又轉向黎兆平,說,兆平,我同意剛才小舟的說法,舒彥不光對你有恩,對我們全家有恩。這第一杯酒,你應該敬舒彥。而且,敬酒之前,你應該給她一個擁抱。這個擁抱,你表達什麽樣的感情什麽樣的深度,都不為過。舒彥立即叫起來,陸敏,你這是讓我鑽地洞呀。黎兆平果然依了陸敏的話,將手中的酒杯放下來,走近舒彥,緊緊地抱住她,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說,你讓我這個從不知愧疚汗顏的人,對你充滿了那種感覺。謝謝你。舒彥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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