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龍曉鵬神情沮喪地說,麻煩還不僅如此,周小萸匯錢的時間不對。舉報信上說,黎兆平答應給五十萬以後,讓她的女兒進入前三名。可實際上,周小萸匯錢是星期一,早在兩天前的星期六晚上,第四名已經出來了。這是最簡單的道理,沒有人在第四名已經確定的情況下,還去送錢要第三名。這幫王八蛋,就知道幹蠢事。林誌國在心裏憤憤地罵了一句,對龍曉鵬說,五十萬不是關鍵,隻是一個突破口。這就像打仗一樣,選了一個突擊點。無論這個突擊點選得對還是不對,你都得突破,根本不存在退路。重點你也知道,就是清水塘的安居工程和延安西路的融富中央國際。戰略目標由上麵確定,戰術運用,那是你的事。如果是這樣,那能不能……龍曉鵬欲言又止。林誌國問,你想說什麽?龍曉鵬說,我們能不能從巫丹身上突破?林誌國非常堅定地說,不行。龍曉鵬不甘心,問道,為什麽?這也是當初設計的一條路。林誌國說,第一,當初之所以選擇一個五十萬的受賄案,就是不想搞出太大的動靜,引起某些方麵的警覺。現在也一樣。第二,就算你想對她採取行動,也不可能了,她去了香港。龍曉鵬猛地一下子站起來,臉色死灰,半天不說話,汗從臉上流下來。林誌國問,你怎麽了?龍曉鵬說,這麽說,他們已經警覺了?林誌國擺了擺頭,應該不至於。但是,這件事,顯然讓他們有些擔心,估計屬於未雨綢繆。龍曉鵬說,如果巫丹覺察了什麽,並且告訴了他們,那我們就完了。林誌國拍了拍龍曉鵬的肩頭,說,這個你放心好了。巫丹是我的老婆,她能有多大本事,我比你清楚。龍曉鵬堅持說,不,我不這樣認為。如果真是那樣,她應該不會跑去香港。我擔心她去香港這件事,是有人在背後安排。他們一旦出手,下一步,他們如果直接插手黎兆平雙規案,比如向我要立案手續,我們就麻煩了。林誌國伸手向上指了指,說,這個你放心,黎兆平的級別太低,對於上麵來說,這隻是一個小案子。這樣的小案子,還輪不到他們出手。換一句話說吧,這就像高she炮打蒼蠅,使不上勁。這也恰恰是當初選擇這個突破點的原因,我們的目的,就是要他們使不上勁。同時,你必須明白,這件事宜快不宜慢,這是一場速戰速決的戰鬥,如果打成了持久戰疲勞戰,我們就會陷入被動。所以,你這裏必須加快進度。否則,最大的麻煩,可能在你。龍曉鵬看著林誌國,眼中充滿了恐懼,說,你的意思是……林誌國拍了拍龍曉鵬的肩,說,你是聰明人。我什麽都沒說。好了。你可以走了,我太累了,想在這裏休息一會兒。龍曉鵬顯然還想說什麽,見林誌國再沒有談下去的興趣,隻好告辭。林誌國在沙發上躺了片刻,然後拿起手機,撥了幾個號碼,並沒有撥完,便將手機蓋上了,盯著手機發了一回呆,頗有點不耐煩地將手機扔在沙發上,躺下來,閉上眼睛,似乎睡著了。


    第三十章


    舒彥將自己的巡洋艦開出省司法廳大院。一個女人,駕駛著這樣一輛車,本身就顯得生猛,再加上舒彥的名聲,那確實是夠雷人的。往前走了一百來米,手機響了,打開一看,上麵有三個字:王宗平。舒彥接起電話,說,首長好,有什麽指示?電話裏傳來的話音很適中,速度不快不慢,中氣很足。王宗平說,舒大律師吧?老闆讓我給你打個電話。他很長時間沒見你,想你了,問你有沒有時間一起吃個飯?舒彥約了汪鼎臣,所以說,吃飯肯定沒時間,我約了一個重要客戶。如果老闆現在有時間,我可以過去坐坐。王宗平說,那好,老闆在辦公室。舒彥立即調轉車頭,向市政府趕去。新市政府在雍江西邊,有一點距離。好在舒彥的巡洋艦掛的是公安牌,一路暢行無阻。來到王宗平的辦公室,見他正埋首工作。舒彥敲了敲門,王宗平叫了聲請進,再抬起頭來。見到她後,站起來迎接,請她坐下。表情和動作,都很有分寸。他替她沏了一杯茶,對她說,有人在,你等一下。然後繼續自己的工作。坐了約十分鍾,裏麵的一扇門開了,從裏麵走出五個人,三男兩女。王宗平要招呼這幾個人,向舒彥使眼色。舒彥會意,走向那扇門,敲了敲,然後推門而入。彭清源正坐在辦公檯後寫著什麽,抬頭見到舒彥,放下了手中的筆,繞過巨大的辦公桌,迎向她,主動伸出手要和她握。彭清源說,小舒啊,好久不見了,你越來越漂亮了。舒彥說,首長,你要是再不抽時間接見我,我可就對你有意見了。她並沒有握彭清源伸出的右手,而是將自己的雙臂張開迎向他。彭清源哈哈一笑,說,你們年輕人就是喜歡一些洋玩意,好,我也跟你年輕一回。同樣伸開雙臂,擁抱了她,然後一隻手握了她的手,另一隻手扶著她的肩,走到沙發上,坐下來。舒彥的手機響起來,她拿起電話看了一眼,是汪鼎臣,她將手機掛斷了。彭清源掏出煙,點燃,問她,我聽說你和小黎很熟?舒彥猜到他指的是誰,故意裝糊塗,反問,小黎?是姓黎還是姓李?或者名字叫小莉?彭清源說,小黎,黎兆平。省廣電的黎兆平。舒彥說,哦,我們是中學同學。彭清源說,是吧?那你知道他是怎麽回事?舒彥說,我正想問你呢,你是一號首長,你如果不知道,我哪能知道?彭清源將才吸了幾口的煙按滅了,說,一號首長就應該知道天下事?你哪裏知道,一號首長其實是聾子是瞎子,隻聽到別人想讓我聽到的話,看到人家想讓我看到的事。舒彥說,誰這麽大膽?連一號首長也敢騙。彭清源說,這個世界大呀,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什麽樣的人都有。又換了一個話題,問,晚上沒安排吧?我有幾個家鄉的朋友過來,你陪我一起去吃飯吧


    第三十一章


    舒彥說,今天不行,約了一個很重要的客戶。彭清源調侃了幾句,似乎也沒有太當真,表示既然她有事,就不再留她。舒彥站起來,說過告別的話,再次伸開雙臂。彭清源與她擁抱,親自替她打開門。王宗平和剛才那幾個人已經離開,舒彥省了和他打招呼,直接離開書記的辦公室,回到自己的車上。手機再一次響起來,又是汪鼎臣。汪鼎臣已經到了包房,沒有見到舒彥,打電話又掛斷,心裏有點惱火,以為舒彥在耍他。舒彥立即解釋,接到彭書記秘書的電話,所以趕到市委來了。他的電話打過來時,她正和彭書記在一起,不方便接。掛斷電話,舒彥並沒有立即啟動汽車。她在想,彭書記找她,到底所為何事?僅僅隻是問她和黎兆平同學的事?或者真如王宗平所說,彭清源想她了,要見一麵?十分鍾不到的見麵,沒有任何實質內容,卻又像是別有深意。這深意到底是什麽,她有點雲裏霧裏,摸不清方向。是否應該給王宗平打個電話問清楚?轉而一想,不妥。如果王宗平希望向她說明,或者彭清源希望王宗平向她解釋,就算她不問,人家也一定會告之。如果彭清源有其他想法,她這樣貿然問了,對方還覺得自己不會辦事。趕到包房,汪鼎臣已有些不耐煩了。汪鼎臣五十三歲,人精瘦,頭部嚴重沙漠化,隻有稀稀的幾根糙。舒彥見麵就賠不是,一再說對不起。汪鼎臣雖然得到過她的解釋,卻並不相信,端著架子說,這是因為你舒小姐,換了別人,我肯定走了。舒彥說,是是是,要不,我和你汪主任怎麽有一見如故的感覺呢!汪鼎臣說,說吧,我知道你肯定有事。黎兆平?舒彥說,汪主任急什麽?我們有的是時間,邊吃邊談吧。這家的京醬驢肉薄餅相當不錯,汪處一定要嚐一嚐。還有遼參,男人一定要吃的。汪鼎臣打斷了她,說,舒小姐,很抱歉,我這人喜歡吃明白飯。如果吃到一半,事情我幫不上忙,那時我怎麽辦?吃不是,吐出來也不是。你還是先說明吧。舒彥知道,自己畢竟和汪鼎臣不熟,要說服他幫自己,並不是一件易事。既然他一開始擺出了這樣的架式,不說明,他可能拂袖而去,如果說明,又怕他不肯出手。這一層,她早在來之前,已經想到了。同時,她又想,他提到黎兆平的名字,說明對自己的目的已經有所了解,有了解同時又來了,至少說明,事情不是完全沒有餘地。她因此說,汪主任是什麽人?精明得像諸葛亮一樣,哪裏需要我說得太明白?汪鼎臣說,這麽說,真的是黎兆平?舒小姐,這潭水混得很,你何必要去趟?舒彥笑了笑,說,汪處在官場的時間也不短了,應該說是大半生了吧?那你告訴我,官場有哪譚水是清的?明知道水很混,汪主任不也一直都在趟嗎?我知道,你們男人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因為你們是政治動物,趟混水而不濕身,能讓你們有成就感。至於我,我是女人,我對官場遊戲,沒什麽興趣。


    第三十二章


    汪鼎臣說,這我就不明白了。舒小姐硬要去趟這譚水,不濕身大概不可能吧?那麽,舒小姐又是為什麽?為錢?據我所知,舒小姐的身家,至少過千萬吧。為權?舒小姐剛才已經表白過了。為情?黎兆平是什麽人?到處留情的情種,他會對舒小姐用真情?殺了我,我也不信。舒彥苦澀地一笑,說,既然話到了這個份上,我不妨對汪主任直說。我確實是為了情。汪鼎臣說,你在唬我吧?舒彥擺頭,說,不知汪主任是不是知道,我和他,是中學同學。大學的時候,我們開始戀愛。他是我的初戀,我也是他的初戀。我們戀愛了四年,大學畢業時,他為了我,放棄了上海市委的工作,又在麻陽和雍州之間瘋狂地找我,當時,我已經嫁給了現在的丈夫。這次打擊可能毀了他,毀滅了他的感情。如果不是這次毀滅,他肯定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如果說,這次劫難是上天安排我來還債的話,那麽,我無論如何,也要還清這筆債。汪主任,你能明白嗎?汪鼎臣停了半天,沒有說話,然後像是下了決心似的,問她,這麽說,為了他,你什麽都肯做?舒彥堅定地點頭。汪鼎臣說,那麽,我要和你握手,你也做嗎?舒彥愣了一下。她實在沒料到,自己的握手理論,竟然傳得如此之廣,連汪鼎臣都知道。她說,你如果認為這是交易,並且,我和你握手是交易的條件的話。我同意。汪鼎臣沒料到她會以這樣一種方式答應,同樣愣了一下,似乎想說點什麽,卻又一時找不到恰當的言辭。舒彥繼續說,不過,汪主任,有一句話,我要說清楚。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正人君子,我喜歡你這樣的人。如果你真是想和我握手,什麽時候不行?一定要連成生意的一部分?你說,是不是有點太沒趣了?汪鼎臣說,舒小姐果然厲害。和你這樣美麗無比風情萬種的女人握手,是每個男人的夢想。算了,我還是把內心的醃髒藏起來好了,在你麵前保持一個正人君子的形象吧。你說什麽薄餅好吃?我倒是想嚐嚐。舒彥解釋說,京醬其實是一種很有特色的口味醬,以前通常用在京醬肉絲上。但是,肉絲太普通了,使得這道菜也就成了普通的菜,使得京醬也跟著下降了等級。現在這家店,不用肉絲改用驢肉,薄餅也不是普通的薄餅,而是以雞湯和麵,使得驢肉也變得好吃起來。菜上來後,汪鼎臣吃了一口,大聲叫好,並且由此發了一番感慨。他說,你說這中國人的腦袋是怎麽生的,窮其一生,就琢磨兩件事,一是吃,一是權。玩這兩種東西,世界上任何國家的人,都沒法和中國人相比。舒彥笑著說,汪主任這是有所指吧?汪鼎臣說,就說黎兆平吧,他在官場裏混得挺好,可誰知道,一個不留神,把自己搭進去了。他大概到現在也沒弄明白是怎麽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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