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要不要再請一天假?”


    “我真的沒問題了,別請假了。”


    風野換好衣服,拿起了裝著稿紙和書的提包。


    “那我就走了。”


    “急什麽呀?”


    “想起個急事,剛才就放心不下,不能再呆了。”


    “那也用不著這麽早走啊。”


    “我一定得快去。”


    鳳野逕自走到門口換鞋。袊子追了過來。


    “你還是惦記著那個家吧?”


    “這個,我已經兩天沒露麵了。”


    “可是,你現在回去,你太太也不會讓你進門的。”


    “為什麽?”


    “昨天,我打電話告訴她,‘您丈夫在我這裏保管著哪。’”


    看著發呆的風野,袊子笑了起來。


    “你怎麽這樣說?”


    “哎?我不能讓你太太擔心啊。”


    風野有些站立不穩了。這下行了,好不容易下了決心回家,卻想回也回不去了。


    “你太太說了,讓我請便。”


    “請便?”


    “就是說怎樣都可以吧。”


    女人之間究竟怎樣鬥心眼?想像著打電話對峙時的兩個女人的樣子,風野覺得體溫又要升高。


    “反正太太已說同意了,你就再呆會兒吧。”


    “不,現在回去。”


    風野像是在對自己說,轉身出了門。疾步走過樓道,坐上電梯。


    怎麽辦?風野發愁地走到車站,略考慮了一下,就來到公用電話前。即使回家,也得先摸摸家裏的情況。


    電話通了,卻不見人接。風野數著鈴聲響過七遍,就掛了機。然後,再一次撥通,可是仍然沒人接。


    風野看看手錶,八點半。


    孩子們已經上學走了,肯定隻有妻子一人在家。是不是扔垃圾去了?還是人在院子裏?要不就是出門了?不,孩子們在上學,她不可能出門。


    看來,隻好直接回家了。風野買票進了站台。


    在生田下車後,風野一邊往家走,一邊回頭。


    如果突然碰到離家出走的妻子,那麽,悲劇就變喜劇了。


    從大路上向右邊一拐,又走了一百米左右就看見了家。


    青灰色瓦頂,淺駝色牆壁,與離家時並無二致。本來就該是這樣的,但是,在風野看來卻有些生疏。風野往院子裏張望了一眼,然後手放在門把手上,卻打不開門。


    似乎屋裏沒人。風野掏出鑰匙打開門。門口放著兩個孩子的運動鞋和妻子常穿的涼鞋。報紙不在門口,說明妻子早上還在。風野輕手輕腳地往裏走,隻見客廳、餐廳收拾得整整齊齊。飯桌上隻放著像是早飯用過的烤麵包機和果醬罐。


    上了樓,寢室裏的被子疊放著。書房裏仍然拉著窗簾。


    郵件堆在書桌上。


    如此看來,沒有什麽特別的變化。隻是過份的整潔,反倒讓人毛骨悚然。


    一大早到底去哪兒了?如果是出去,也該留張便條什麽的。隻是到附近辦事去了嗎?百思不得其解。於是,風野拆開郵件看了起來。房間裏老沒人溫度較低。風野下樓打開了空調。


    呆在家裏卻不知妻子何時回來。屋裏收拾這麽整齊,看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孩子們五點後才放學。一個人這麽等下去,沒有什麽意義。再說,孩子們不在時,與妻子兩個人呆在一起也覺得別扭。


    與袊子不一樣,妻子很少歇斯底裏發作。但是,風野認為妻子這次不會善罷甘休。


    既然已經落實了家裏沒有什麽異常,是否去工作間呢?可是,現在又懶得挪地方。再過一會兒就正午了,電車上人也少,那時再走吧。


    風野又開始看郵件。然後又看前兩天的報紙,都看完了就聽見門響。隻有妻子和孩子拿著家裏鑰匙,孩子在這個鍾點不會回來。


    肯定是妻子……


    風野側耳細聽,腳步聲往客廳去了。


    門口放著風野的鞋,妻子肯定能看見。


    在袊子那裏一呆就是兩天,風野沒有勇氣下樓。


    保持沉默,對方就能主動說話。風野屏住呼吸,坐在書房的椅子上。


    可是,樓下動靜很小,看不出妻子有上來的跡象。


    她幹什麽呢?按說該上來了……


    莫非是來了賊?風野打了個顫抖。


    可是,賊不可能拿鑰匙從正門進來。


    風野不敢與妻子見麵,而妻子一肚子怨氣,似乎也不想與他相見。


    恐怕還是靜等為好。風野想到這兒,點燃一支煙。然而,一支煙吸完,仍不見妻子上來。


    到底是怎麽回事?風野出了房間向樓下望。一樓靜悄悄的。


    難道又出去了?可是,沒有再聽見門響。大概在餐廳或者是客廳吧。


    風野越發忐忑,向前走到樓梯口往下看去,下麵還是一片寂靜。


    站了一會兒,風野覺得尿急。廁所在一樓,不下去是不行了。


    反正早晚得見麵,管它呢,下樓。


    決心已下,風野踮著腳下了樓,在門口站下。一看脫下的半高跟鞋,知道是妻子回來了。


    她幹什麽呢?風野正往客廳裏看,卻與從餐廳出來的妻子視線相對。


    一瞬間,風野身體往後縮了一下,眼睛立刻向下看。在自己家裏,這副樣子實在荒唐,但是誰讓自己心中有鬼呢。


    妻子現在一定會說話。風野拿定主意,一言不發。


    哎?待仰起臉一看,不見了妻子。


    就這麽幾間屋子,還能消失了不成?風野躡足走進餐廳,見妻子背朝外,站在水槽邊。


    妻子正往水壺裏灌水。看得出來,她關關水龍頭的每個動作都充滿怒氣。


    風野在飯桌前的椅子裏坐下,先開了口:


    “你去哪兒了?”


    “是買東西去了?”


    風野又叮問了一句。妻子背對著他答道:“去下北澤了。”


    風野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下北澤,袊子住在那裏。


    “幹什麽去了?”


    “我見她了。”


    風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半張著嘴。心想,這不可能。可是,妻子絕不像開玩笑。


    “真的嗎?”


    妻子可能知道袊子的住址。但不會去過。風野至今也不相信那兩個玩偶動物是妻子仍在門口的。


    “我對她把話講清楚了。”


    “什麽?”


    “今後,要麽與你一切兩斷,要麽把你的生活包下來。”妻子胡亂地擰著水龍頭,水嘩嘩地流進水槽。


    “這事不能無限期地拖下去了。”


    “她說什麽?”


    “她好像也想跟你分子。希望你不要再去她那兒。人家討厭你,你硬纏著不放。”


    “她是那麽說的?”


    “她說看見你就噁心。”說完,妻子快步走進客廳。


    “你真的見她了?”


    風野跟著進了客廳。妻子伸直了手臂從架子上拿下來個大旅行包。


    妻子要幹什麽?風野從後麵不解地看著。妻子拿著包上了樓。


    對於妻子今天早上去袊子公寓,風野吃了一驚。如果他再稍晚一點出來,就會被妻子堵個正著。


    真要是那樣,接下去會出現什麽情況呢?


    在兩個女人虎視眈眈地相互對峙、憎惡中,是風野一個人縮頭縮尾,不知所措?或者是被兩個女人罵得狗血淋頭,倉皇出逃?僅僅想一想就讓人膽寒。


    風野心裏慶幸自己避開了唇槍舌戰的戰場。很快,樓上響起咚咚的腳步聲,妻子下樓了。


    風野回頭看時,妻子已穿上外套,右手拿著鼓鼓囊囊的旅行包,朝門口走去。


    “餵……”


    風野慌忙喊了一聲,妻子並不答話,一隻腳踩在水泥地上開始換鞋。


    “你想幹什麽?”


    “今晚上我不回來了。”


    妻子換好鞋,拿起旅行包。


    “去哪裏?”


    “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慢著,孩子們怎麽辦?”


    “我都交待好了。”


    “交待什麽?”


    妻子不再理會風野的追問,逕自開了門。


    “喂,等一下!”


    話音未落,門已嘭地一聲關上了。


    她這是要幹什麽?風野急忙蹬上涼鞋,跑出屋,見妻子已走到鄰居圍牆的前邊。


    “嗯……”


    剛喊了一聲,風野就不再喊了。大白天的,扯著嗓子喊妻子有失禮麵。這一帶人家不少,太惹人注目。


    “隻顧自己的傢夥……”


    看著漸漸遠去的妻子背影,風野恨恨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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