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經沙場的風野十分清楚把握結束爭吵的時機,而抓住時機低頭求愛正是男人的本分,或者說是男人的寬厚。


    然而,也常有抓不住時機的情況。有時覺得時機到了,可剛一湊上身就被啪的一下重重地打回來。但也不能因此而使爭吵繼續下去,越拖問題就越複雜。說來說去,把握時機也實在不易。


    以前的事就不提了,但眼下毫無疑問結束的時機已到。袊子仍是半睡狀態,意識朦朧,全身無處不柔、無處不鬆。門始終是鎖著的,肯定沒出門去給風野打過電話。這意味著袊子這次也沒有表現出先低頭服軟的跡象。


    但是,如果恨風野而恨不欲生的話,肯定應當服用更大劑量的安眠藥。如果僅僅就是準備一死,與其吃藥不易見效,放煤氣不更痛快!要不就跳樓,這也很容易。


    既然不選擇那些辦法就說明她還留戀人間,同時還放不下風野。最直接的證據已經有了。在袊子處於朦朧狀態時,風野往懷裏抱她時,她也把身子往風野身邊移動。盡管處於半睡眠狀態中,但身邊的人是風野她心裏一定是明白的,因此才會主動配合。


    這裏完全是無根據的推測了,或許袊子恰恰是為了抑製躁動的欲望而服用了安眠藥。對於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暴跳如雷的自己也厭倦起來,因此才服藥。如果能夠長時間地睡過去,怒氣自然消退。特別是如果男人在自己熟睡狀態下返回來時,任他在自己身上幹什麽,自己也會不失麵子。袊子即使沒說這麽多,肯定也想終止這無益的爭吵。


    風野在心裏把各種可能想了一遍,不覺間已經插入袊子的身體。


    服了安眠藥的袊子任風野擺布,反應也不強烈,性愛之心沒有得到充分滿足。


    現在對風野來說,最重要的是進入袊子的世界一展雄風。隻有這樣做心裏才能踏實,才能在袊子的身體裏留下確實無疑的證據。


    這時的袊子依然閉著雙眼,看上去似乎有微弱的快感,仿佛抗拒般地搖過一兩次頭,眉頭皺了皺,微微地張開嘴。


    “啊……”袊子喉嚨中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平攤在兩邊的雙手忽地勾住了風野的雙肩。


    雖然,這可能是無意識的動作,但是卻很撩動人心。風野更用力的抱緊袊子,在一種占有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的女人的錯覺下終於達到了。


    風野保持著那種姿勢趴在袊子身上打起了盹兒。待感到身上發涼睜眼時,陽台依然是被雙層窗簾遮掩著,屋內的光線暗了許多。


    想看看時間,卻懶得起床,於是又在袊子的身邊仰麵躺下。


    達到時,袊子也不時叫出聲來,上半身向上弓起,現在她還閉著眼,再次進入了新的夢鄉。有時又象在若有所思地蹙一下眉頭,的餘韻或許還在她身體內震盪。


    白色的床單映襯著袊子一頭黑髮和被汁水浸濕的麵龐。風野出神地看著,回想起與袊子交往的歷史。


    那是五年多前的事了……


    說來時間不算短,一切又恍如昨日。這些年裏吵過不知多少次,幾次想分手。前不久還想過,如果袊子提出分手自己就答應。也就是幾個小時前,在新宿車站時,心裏不是還在想袊子這種女人實在讓人受不了。


    但是,恨歸恨,怨歸怨,兩個人現在仍然是同床共寢。


    風野又開始反省,這麽下去不行。與這種女人保持關係,毀了家庭不說,工作也受牽累。這會兒已經快三點了吧。別的人或者在公司上班,或者在外邊的什麽地方忙碌。而自己此時此刻躺在一個服了安眠藥的女人身邊!


    反省歸反省,風野的手又放在一絲不掛的袊子的身上撫弄起來,又閉上了眼睛。


    二 魔羅


    1


    進入六月以後,風野手上的工作驟增。除了早就答應寫的書評,現在又開始為《東亞周刊》上介紹各行業傑出人物的專欄“走近名人”進行採訪。另外,該雜誌的專輯“摒棄醫療行政”已臨近交稿期限。還有給保險公司編寫的公司史誌也到了衝刺階段。


    自由撰稿人的工作就是這樣,忙時焦頭爛額,閑時無所事事。如果能勻開幹就好了,可這又由不得自己。


    早知如今約稿這麽多,當初悔不該攬下編寫公司史誌這種乏味的差事。那時一聽說寫公司史誌就認為機會難得,立刻應承下來。


    像風野這個檔次的作家還沒有達到挑選約稿內容的地位。眼下是有求必應,先創出牌子再說。


    工作一忙起來,風野開始想找一個能專心寫作的環境。


    目前在生田的家雖然有自己的書房,但房間狹小,而且離市中心也比較遠。當然,距離遠些問題也不大,隻要能如期交稿,編輯自會來取。不過,若是給周刊雜誌寫連載的話就麻煩多了。每每壓在最後一分鍾才能寫稿。一直到校對完清樣,編輯需數次往返取送稿件,辛苦異常。如果在離市中心較近的地方找個寫作場所,自己方便,編輯也兔下了疲於奔命。特別是像風野這類需要採訪的寫實性作家住得太偏僻了的確有許多不便。


    還有一條,工作量增大後,每天關在同一間書房裏漸漸地就膩煩了。早上起床後又要鑽進昨晚呆過的書房在這裏再呆一整天。這種日子讓人想起來就生厭。真不如每天出門乘車上班的日子苦得自在。一天到晚悶在家裏,加上缺乏運動,似乎寫作的靈感也因此沒有了。家庭這種環境的製約也無法馳騁想像。


    “是不是在哪兒找個工作間吧。”


    磨磨蹭蹭地吃完早飯,風野好像是自言自語地說。妻子似乎什麽也沒聽見,開始收拾餐桌。


    “一間房就行,你看呢?”


    被問到頭上妻子才停下手來。


    “實在有必要的話也隻好那樣吧。”


    “那我就找找看?”


    風野一邊與妻子說話,心裏一邊想著袊子。如果把她那裏當工作間,就可住在一處。在生活上可以有人照顧還能省下租房的錢。


    風野瞞著妻子,每月給袊子十萬日圓。


    按風野目前的收入水平看,拿出個十萬八萬的還算不得太大的數目。再說總要外出採訪,收入雖不十分豐厚卻不像公司職員拿死工資那樣,妻子因此也摸不清底數。不過,近來大的出版社都是把稿酬通過銀行直接匯入自己的帳戶,所以這錢也不能隨意支配了。費挺大勁寫了稿卻看不到現金,似乎在為他人做嫁衣。


    好在小出版社和大公司等可以根據作者本人的願望付現金或現全支票。風野的採訪費用並不充裕,弄不好有時還得自掏腰包。用採訪費的名義拿出十來萬圓錢還不至於被妻子察覺。


    不過那十萬日圓並非袊子提出來要的。今年二十八歲的拎於在現在的公司已經幹了三年,每月的工資接近二十萬日圓,扣除每月八萬圓的房租,獨身女人還將就得過去。


    袊子越是不提要錢,風野卻偏要給她。而且每次都好像不經意地找個理由:“今天進了點稿費”、“去添兩件衣服吧”。


    如果讓要強的袊子感覺到這筆錢是按月發的補貼,那她斷然不肯接收的。風野看得出,袊子的眼睛分明在告訴自己“我可不是你的二奶!”


    記得有一次風野給錢的時候什麽也沒說,結果錢被摔了回來。雖然是完全出於善意的給予,但袊子神經質般地敏感。


    從風野自己來說,在袊子那裏又吃又住,有時連洗內衣、或者把西服送出洗熨的事,袊子都包了下來。所以風野給錢隻是表示感謝,並無別的意思。


    不用說,這筆錢當然更不是做愛的酬謝。真要付錢的話,十萬日圓是太少了些。對袊子這樣有魅力的女人,肯定有願意出三十萬、五十萬日圓的闊佬。總之,這區區十萬日圓不過是風野對袊子一點心意而已。


    如果有可能,風野還想再多給袊子些錢,哪怕是少給家裏一些。


    每當風野把熬了多少個不眠之夜才得到的稿酬交給妻子時,妻子隻是無言地接過去。而袊子哪怕是一點點錢都要說過謝謝才會接過去。袊子的笑容總是讓風野感到給的既舒服又值得。


    其實,風野一直覺得對不住袊子也是給錢的一個原因。風野與袊子相識那年她才二十三歲。如今五年過去了,盡管五年裏沒少了吵架,但關係一直維持了下來。這五年風野正是從三十幾歲步入四十出頭的階段,袊子卻是在女人最燦爛的階段,而已有妻室的風野卻獨占了她。


    當然,在這五年裏袊子身邊也曾有男人追逐,提親的人不在少數。


    袊子老家在金澤是當地的名門望族,女子過了二十五六還獨身就會被旁人說三道四。袊子的父親發現女兒竟是因為風野的關係而不出嫁,十分震怒。現在袊子隻能悄悄地與她母親聯繫。


    雖然責任不全在風野,但風野起碼應承擔一半。不嫁人固然是袊子的意願,但是若無風野的緣故未見得就能拖至今日。實際上有一次在被袊子問到“我該怎麽辦”時,風野的回答是“請你不要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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