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江坐的診察桌上已經有5張病歷卡堆放在那裏了。


    “直江醫師今天休息?”


    “我想不會,因為下午還有手術要做。”亞紀子邊用別針別住繃帶一端邊答。


    “手術?”護士長看了看診察桌後麵的黑板。那裏雖有“預定術”一欄,但什麽也沒寫著。


    “昨晚我值夜班,下午得回家。”


    “當然可以。”護士長環視了一下。門診室裏除了亞紀子還宇野薰、田中綠,治療室裏有誌村倫子和中西明子兩人。做闌尾炎手術隻要有兩名護士就可以。


    “什麽手術?”


    “好像是‘刮宮’。”


    “刮宮?”護士長睜大了略帶皺紋臉上的眼睛。


    “手術是由直江醫師來做?”


    “可能是這麽回事,因為今天不是婦產科村瀨醫師來院的日子。”


    “我可是第一次聽說。”


    “天哪,原來您也不知道?”


    “不知道。”


    “是由直江醫師做嗎?”一直給患者診病的小橋朝她們二人這邊轉過頭來。


    “是的,您也沒聽說?”


    “沒聽說啊。”


    一個看完病的患者施了一禮走出去了。


    “我也是昨晚才聽說的。9點鍾前後,直江醫師打來電話說:明天下午要做刮宮手術,給我把手術器械準備好。”


    “太突然啦!”護士長很不滿意地看了一眼亞紀子,“那事就那樣吧。可早晨交接班時,你怎麽不告訴我一聲呢?”


    “我以為護士長全都知道呢。”


    “不但我,就連小橋醫師也說不知道啊。”挨了批評的亞紀子不做聲了。按慣例,手術預定是由醫師決定後通知給護士的。小橋和護士長不知道這事,與其說是亞紀子的責任不如說是直江的責任。


    “那麽,接受刮宮的患者是誰呢?”


    “這個……”


    “天哪,你不知道?”


    “他隻對我說把器械準備好。”亞紀子噘著嘴回答。


    “這麽說,隻有直江醫師一個人知道嘍?”護士長好像安慰亞紀子似的,口氣柔軟多了,“做事這麽隨意,真叫人受不了。”


    小小的刮宮手術,並不是十分複雜的,一個醫師一個護士就可以進行。護士長之所以覺得難堪並不在於突然通知她,而是覺得她作為護士長的這個職務受到了衝擊。


    “這麽說,患者需要住院嘍?”


    “可能是這樣,現在住院的患者中還沒有刮宮患者。”


    “是誰呢,您不知道?”


    “不知道。”


    小橋冷冷地頂了回來,又拿起一份新病歷。


    “也太漫不經心啦!”


    護士長看手錶時,誌村倫子從鄰室的治療室走過來。


    “這屋裏有利尿劑藥針嗎?”


    倫子手裏拿著2注she器。


    “哎,我說,你知道今天刮宮手術的事吧?”被小橋頂了回來的護士長又問倫子。


    “不,不知道。”


    “亞紀子昨晚在電話裏聽直江醫師說的,誰也不知道。”倫子是第一次聽到,“再說,直江醫師還沒來上班。”牆上時鍾指著10點20分多了,“是不是他不舒服?”


    倫子想頂她一句:你問我這些幹嗎?我又不是他妻子,怎能知道?


    “你能向醫師的住處打個電話問問嗎?”


    “我不知道,請您自己打吧!”倫子轉過身去從藥架上取下兩瓶利尿劑回鄰室去了。


    “喂,叫患者!”小橋向愣在那裏的亞紀子喊道。桌上的病歷卡又增加了。亞紀子喊了最上麵一張病歷的患者。


    “盡管有事,也太遲了。”


    護士長好像要改換一下情緒似的從門fèng向走廊看了看。走廊盡頭的候診室裏有二十來個患者在焦急地等著。


    “大夫,能不能先看這邊的患者?”護士長指著直江的桌子說,“最初到醫院的這位,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了。”


    小橋不理,拿起剛剛走進來的患者病歷。


    “讓他等得太久不太好吧。”


    “我不看。”


    “為什麽?”


    “那邊是初診患者和專門介紹給直江醫師的患者,不該我插手。”


    “不過,太遲了。”


    “那你就告訴他回去吧,這是我們商定的。”


    “大夫……”


    亞紀子好像要勸告一下。


    “好啦,你不要說啦!”


    “糟透啦!”


    護士長氣乎乎地說完,向掛號室的電話走去。


    那天,直江醫師在快到11點鍾才來到醫院。


    平時無事時臉色就夠蒼白的,今天顯得更甚。頭髮亂蓬蓬的,有一部分甚至還直立著。


    “哎呀,來得太晚啦!”他既不是向小橋也不是向護士們說。然後,坐到椅子上長長地喘了一口氣合上了眼。眼圈發黑,顯得很疲憊。


    “大夫,您的電話。”直江剛剛坐下,掛號室的女辦事員就來通知他,“說是山口的事。”


    “山口?”


    “他說他是山口的經紀人。”


    “知道了。”


    直江用手掌拍打頭頂兩三下,然後站起來。


    “倫子!醫師上班啦。”


    這時候,護士長到治療室去叫倫子。護士長最近以來有意識地把倫子安排給直江當助手,把亞紀子安排給小橋。


    她滿以為自己想得很周到,但倫子和亞紀子並不怎麽領情。


    “早上好!”


    倫子進屋時,直江已打完電話,重新坐到椅子上閉目養神。


    “您哪裏不舒服?”


    “不,沒有……”倫子同直江三天前在公寓會麵以來一直未見麵。


    “可以給您叫患者嗎?”


    直江睜開眼,看了看斜對麵的亞紀子。


    “我說,你給我準備好手術器械了嗎?”


    “隻要消毒一下就可以用。”


    “是嗎?”


    “我昨晚值的夜班,下午可以回家嗎?”


    亞紀子現在在外科上班,原來是婦產科的護士。因為婦產科醫師每周隻來兩次,所以平時安排她在外科上班。


    “可以!”


    “現在就消毒嗎?”


    “再等一會吧。”直江把身子轉向前方拿起最上麵的病歷向倫子說:“叫患者!”


    那天,直江的患者超過了15名,而且,不是初診就是難診患者,所以,要在上午看完這十多個人確實得花費很多時間。加上今天遲到,他自己也感到工作沉重。


    他比平時更焦急,等全部診完時已經過了12點30分,而小橋率先幹完手頭工作,已經回到院部去了。


    “給我拿條涼毛巾來!”看完最後一個患者,直江靠在椅背上說。


    “您不要緊吧?”倫子把一條用冷水浸過的毛巾敷在直江額上。別的護士們好像給他們兩人留空,紛紛向食堂走去。


    “您出了什麽事?”


    “不,沒什麽……”


    “您又喝了很多酒。”直江不答,抖著肩膀大口喘息,“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嗯。”


    “您到院部去嗎?”


    “……”


    “我給您找個空床位吧。”


    “到601去,那裏大概空著。”


    “請稍等,我去鋪好被褥。”


    “在沙發上就行。”


    “不行,我馬上就鋪好。”


    601是最上層六樓的特等病房。這是個休息室、護理室、病房等三室一廳的房間,附有浴池、廁所、電視機、沙發、寫字檯等,稱得上是最高級的豪華病房,一天的住院費是1.5萬日元。六樓共有三處這樣的房間,另兩個房間602和603已被某大公司的董事和文化界的某著名人士作為健康檢查用暫住了。


    直江脫掉白大褂,躺在倫子為他鋪好的床上,合上了眼。這房間不臨大街,所以,隻能偶爾聽到遠方傳來的汽車喇叭聲,根本想不到這裏是處於繁華街道邊上,實在靜得出奇。深秋的午後陽光被綠窗簾遮過,使直江的臉顯得昏暗陰沉。


    “給您冷敷一下頭部好嗎?”


    “不,不必。”


    “您不覺得餓嗎?”


    “有桔子汁吧?”


    “我去找找。”


    “要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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