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夜班回到宿舍時,她到我房間來打聽您的事。”


    直江默默地從大衣口袋裏掏出香菸來點著火。


    “她問:‘昨天值夜班時您喝了酒沒有?’”


    “你怎麽回答的?”


    “我說不太清楚,但我沒聞出他喝了酒。”


    直江一邊噴吐著煙霧一邊冷冷地笑了。


    “她也問了阿薰,可阿薰姑娘上了她的圈套,如實交待了。”


    “是嗎?”


    “不單是‘是嗎’就算了。護士長要把這些事全告訴給院長和夫人的呀!”倫子雖然皺著眉頭說,但聲音裏卻流露著愉快,“好像把我們的事全說了。”


    倫子著重說了“我們”二字。


    “讓他們說去唄!”


    “但是……”


    “你說有事,是什麽事?”


    女侍來到,把咖啡放在直江麵前後就走了。


    “從前我也想過,是否從宿舍裏搬出來。”


    倫子說這話時,眼神微微下移。


    “宿舍便宜,又很方便,就是各種閑話太討厭。”


    “……”


    “我想租一間離醫院不太遠的小房間住。”


    “什麽時候?”


    “還在考慮,並沒定下來。”


    “定下來就告訴我,缺錢我拿。”


    “我不是為了要錢。”


    倫子慌忙搖頭。


    “好啦好啦,你今晚還有什麽事嗎?”


    “沒有什麽事。”


    “上池尻去怎樣?”


    直江的公寓在池尻。


    “您認為可以的話……”


    “我沒關係。”


    倫子看著直江眼睛輕輕點了點頭。直江沒喝咖啡,拿起帳單朝收款處走去。


    直江的公寓住房有一間20平方米的西式房間、一間16平方米的和式房間和8平方米的廚房,即一般所說的二室一廚。它位於車流量很大的玉川路上的小胡同裏,是個鬧中取靜的地方。


    廚房裏炊事用具一應俱全,但直江總在外麵用餐,自己從不做飯。西式房間裏鋪著地毯,角落裏放著寫字檯,靠牆一麵有一組沙發,另一麵放張床。因始終開著空調,所以何時進來都不覺得冷。


    進了房間,直江把晚報的大字標題掃了一眼後,走過來摟住了倫子。


    “請等一等!”


    倫子正在廚房水槽邊沏茶。


    “那玩藝兒可以待會兒喝!”


    直江左手摟緊倫子的腰,右手拽開她連衣裙背後的拉鏈。


    “你別急,我自己脫。”


    倫子拿著茶壺,背後拉鏈已被拽開,露出了白襯裙和肩帶。


    “嗯,等一等嘛!”


    直江毫不理睬,立刻把連衣裙扯向腳下,隨後抱起隻穿著襯裙和三角褲叉的倫子走向床鋪。


    這陣子,直江的求愛方式同以前有了變化,似乎有些唐突和粗暴,而且,有意做出使倫子難堪、羞愧的事來,從而獲得滿足。與其說是愛,不如說是虐待。


    今天也同樣,當他把倫子抱到床上後,讓她仰麵躺下,兩手上舉,然後從下身扒光她的衣服。


    “太亮了,關燈!”


    倫子蜷曲著身子懇求說。直江並不停手,他決不會因她懇求就聽從,這一點倫子知道得最清楚,但她仍要懇求。


    倫子的故鄉是新瀉縣,在那讀完高中後,聽從同學的勸告,考進了東京公立醫院直屬高等護士學校。因此,她的肌膚有著北方人特有的白皙。她當屬苗條身材,穿上衣服顯得更瘦,但其裸體卻想不到這麽豐滿。


    從兩脅到前胸一直到腰部,兩側緊繃的部分不甚白皙,略呈暗淡,這裏便是她稚嫩的殘存部分。


    潔白的軀體中有一部分帶有暗淡的陰影,漸漸地,她的身子冒汗了,興奮得紅潤了。倫子似乎覺得直江在偷看她,偶爾也因在愛撫中覺察到直江的視線而慌亂,驚訝之餘甚至想跳起來,但是,也就是這時,直江的細長身體卻有一股意想不到的力氣緊緊壓住她,想躲也躲不掉,身體被壓得動彈不得。


    直江的做法是:全部占有加以明顯的殘虐。從倫子方麵說,有種既被占有又被窺視的恐懼。盡管她曾經產生過厭惡的感覺,但最近對這種做法反而覺得很滿足。她一方麵覺得害羞而另一方麵也因此慾火中燒,在不知不覺中漸漸地習慣了直江的這種做法。


    然而,當事後加以回憶時,倫子自己都感到臉紅。她認為當時直江的冰冷目光跟做手術時那種專注神態毫無二致。


    那天晚上的程序也同往常一樣。


    在通明的燈光中,她感到羞愧與屈辱,然而,其結果卻是情慾頓起,燃燒起來,忘記了一切。事後回想時,當時她發出過呻吟聲以及咬他肩頭的蠢事也都記不太清了,隻有一種悠悠乎乎甜美的感覺。


    完事以後的甦醒,倫子卻比直江晚得多了。當她覺得腹側一陣小小的痙攣平靜時,才慢慢睜開了眼。


    直江在一旁背對她看著晚報。


    倫子忽地起身下了床,慌忙拿起拋在床頭和地板上的內衣走進浴室。她的整個身體仍然像駕雲一樣飄忽不定。她對自己近期感覺亢進感到羞臊,不過,她冷峻的單眼皮此時在鏡中卻顯得溫柔了。


    倫子穿好衣服從浴室裏出來時,直江正躺在床上看著外文書籍。


    “喝杯茶嗎?”


    “嗯。”


    直江眼盯書本回答。倫子倒掉剛才泡在茶壺的溫開水加進熱開水。


    直江光著身子披上深藍色棉睡衣下了床。


    “好餓!”


    “做點什麽吃的嗎?”


    “太麻煩,打電話要些壽司吧。”


    倫子到門廳裏打完了電話,回來時直江仍在看書。


    一如往常,風流事一結束,直江歷來是像換了一張臉似的,倫子為此而生氣。於是,她提出了一個讓直江感興趣的話題。


    “聽說要給石倉老爺子動手術,是真的嗎?”


    “嗯。


    “小橋醫師聽說要動手術,氣得直跺腳。”


    直江終於把眼睛從書本上移開了。雖然反應輕微,倫子總算把他的注意力引了過來。


    “聽說內科河原醫師也認為這事蹊蹺。”


    “蹊蹺?”


    “是啊,他說做這種手術就等於加速老人死亡。”


    直江仿佛無所謂似的叼起一支煙,倫子看到後當即劃根火柴給他點著了。


    “這樣的手術您為什麽要做呢?”


    直江不答,又看起書來。若是他不願意就絕對不回答。倫子知道直江的這種性格,就不再追問,站了起來。


    不把眼前的家什搞整潔就不舒心的倫子每次到直江的房間來都想為他打掃。


    一人獨居的直江已同鍾點工訂了一份每周為他清掃兩次的合同。因為他每天隻在夜間回來睡覺,每周清掃兩次倒也不顯得太髒。隻是因為喝酒喝咖啡後,有許多髒杯子積存了下來。


    倫子站在水槽邊為他洗淨用過的餐具,直江依然看著書。


    他看書,我洗碗,倫子對於這一情景感到十分舒暢。洗完餐具,擦淨了水槽,倫子又操起吸塵器。


    “請站起來一下!”


    直江顯得不耐煩,抬頭看了倫子一眼。


    “並不太髒。”


    “不行!雖然沒有垃圾,可有灰塵啊。”


    倫子不由分說給吸塵器通了電,直江隻得慢吞吞地站起來走到陽台上。從打開的玻璃門口傳來了夜晚街道上的嘈雜聲。


    倫子用吸塵器從沙發底下到床邊仔細地吸了一遍。雖說每周兩次由鍾點工給清掃,但那種工作最易敷衍了事,地毯的邊邊角角仍然留有餘塵。


    掃完地,擦完了桌子,倫子前來整理床鋪。床上被剛才踢踏得亂七八糟。她把褥子鋪平,擺好枕頭,鋪上床單。


    她展平皺褶,將床單塞入枕頭底下時,弄掉了一隻發卡。倫子把它拾起來,托在掌心裏端詳。發卡呈黑色,u字型。同倫子所戴的略帶綠色的髮夾大不相同。她從不使用u字型發卡。


    她手托發卡向陽台那邊偷看了一眼,直江正背朝這麵抽菸。


    “我說,這裏有人來過?”


    倫子極力抑製住感情問。


    直江並不回答,他關上陽台的玻璃門,坐到寫字檯前。


    “一個女人?”


    “什麽?”


    “有隻發卡。”


    “再給我倒杯茶好嗎?”


    “掉在床頭上了。”


    倫子亮出發卡,放在寫字檯上,直江掃了一眼,立刻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


    “明天請把床單交出去洗,還有毛巾被和枕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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