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影燈-渡邊淳一


    【簡介】


    日本小說家渡邊淳一的一部長篇。故事發生在日本東京一家私立醫院,著名醫學院的年輕講師直江庸介是一位成就突出的外科醫生,不知為何突然辭去大學裏的工作,到一家私立醫院就職。冷峻的外表和高超的技術很快使他贏得了醫院中許多女性的垂青。女護士誌村倫子更是對他一往情深,然而,隨著倫子與直江交往的加深,許多迷惑與疑問也相繼而生……小說稟承渡邊淳一一貫創作風格,對人物性格的精細把握和卓越敘事才能,使得本書情節曲折,充滿懸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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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色的陰影(譯序)】


    19世紀70年代,我曾想研究日本文學之中的北海道文學,甚而想將其與中國東北文學進行比較,名為北緯40度圈的文學。年輕氣盛,作品才讀了三兩部就欣然命筆:站在中國的東北,舉目東望,憑著你的遠大目光,沿著四十多度的北緯望將過去,汪洋大海之中有一個群山起伏的島嶼,那就是日本的北海道……居住在北海道的和田謹吾、小笠原克、高野鬥誌美等文藝評論家殷殷勉勵,當時任北海道文學館事務局長的木原直彥先生熱情地寄來數卷大著《北海道文學史》,高橋揆一郎、原田康子、三浦綾子、小檜山博等作家惠賜作品,文藝春秋出版社編輯委員金子勝昭先生贈與該社印行的23卷《渡邊淳一作品集》,大有萬事俱備、隻待一鳴之勢。然而,人生突變,我卻把全部資料束之床下,自費東渡了。本也暗自慶幸,飛機落地,即從東京穿津輕,便下劄幌向旭川,身臨其境地研究一番北海道文學。孰料,事與願違,身不由己地滯留大都會,荏苒光陰。不過,我一直留意著收集資料,這仿佛成為一種業餘興趣,而心底更似負著一筆人情債。


    近年來中國的地域文化研究,包括白山黑水,方興未艾。日本對北海道文學的關心和研究局限於當地,起步於1950年代,60年代至80年代蔚為大觀,以1979年至1982年刊行《北海道文學全集》盛極一時,而1989年改年號為平成以後似難以為繼。北海道近代開發史大致與中國東北一樣長短,迄今百餘年。1868年明治維新。翌年政府用購自美國的鐵甲艦降伏了夢想建立“蝦夷共和國”的舊幕府軍,設置開拓使,將蝦夷之地正式定名為“北海道”。所謂北海道文學,可以簡單地分為兩部分,一是以北海道為舞台或背景的小說等作品;二是生於斯、長於斯的“道產子”作家,他們又分作兩類:固守故鄉的作家和移師東京的作家。對於日本人來說,北海道地遠天荒,有如異國外邦,作家詩人如幸田露伴、國木田獨步、石川啄木、長田斡彥、有島武郎接踵來訪,用憧憬、認識、介紹北海道的多彩作品揭開了北海道文學第一頁。第一代移民篳路藍縷,以啟山林,無心於文學,而到了明治末年,二世中開始出現“道產子”作家。大概天字第一號是武林無想庵。戰前無產階級文學在北海道獨樹一幟,其代表為小林多喜二(4歲時移居小樽,本人以此地為故鄉)。和他同世代的伊藤整跨越戰前戰後,是日本文學的重鎮;略晚些則有八木義德、船山馨等。戰後50年代和60年代兩位女作家原田康子和三浦綾子先後以《輓歌沖《冰點》大暢其銷,北海道文學威震全日本。1966年秋在劄幌舉辦北海道文學展,翌年開設北海道文學館。正值北海道文學紅紅火火的時候,渡邊淳一登場,於1970年獲得兩大文學獎之一的直木獎。


    小說家、評論家伊藤整說:“我20歲時頭一次去內地旅行,從火車上看見的竹林非常美麗。我不倦地眺望反she光亮、隨風搖曳喧鬧的竹林之美姿。從那時還發現了鬆林、杉林之美,尤其也知道了關西農舍之美。‘日本’被這一切風物所象徵。但對於我們來說,都是遙遠的、不曾見過的土地的風物。……我們是成長在擬日本式的、絕不能稱做日本式的種種特色中。”正是這種“擬日本式的”風物和特色,使北海道作家別具麵貌,北海道文學在日本文學史上獨立成章。誠如新文學旗手開高健所言:風土和歷史使北海道充滿了固有的東西,在那裏生長的入或者移居那裏的人寫出來的文學始終以固有的東西給生活在日本列島其他部分的人們以衝擊。對於故鄉北海道,渡邊淳一曾這樣寫道:“對於我來說,北海道不是像東京人想的遙遠地方,不是旅行的目的地。不是他人或客體,而是我本身。所以,我非常喜歡北海道風土,另一方麵又存有想要吐掉一般地厭惡。令人心情舒暢的夏的涼慡,覆蓋城鎮的雪的潔白,無邊無垠的原野的廣闊,外地人異口同聲地讚嘆之種種,對於我卻連接著陰暗沉重的記憶。”


    1933年渡邊淳一出生在雪國北海道的小學教師家。在北海道大學讀完兩年教養課程,本來想改學文科,但投考京都大學文學部哲學專業落第,隻好依從母親的意願學醫。慶幸的是劄幌醫科大學居然有一位教授是詩人,有校友會雜誌,入學第二年,22歲的渡邊以北海道室蘭的海濱為舞台寫作了第一篇小說。這時他已經通過解剖實習“切實明白了,人一死都同樣成為屍體,一天天幹枯、腐爛,什麽也不剩地變成灰,是魂、靈、什麽都留不下的無”。26歲時取得醫師資格,迄今有效,一旦寫膩了中年男女婚外情,還可以重新拿起手術刀。1963年讀完博士課程,1966年就任整形外科學講師。這些年間他不斷在本地的同人雜誌上發表作品,1965年以短篇小說《死化妝》獲得新cháo同人雜誌獎,評選委員是同鄉老前輩伊藤整。


    1968年8月7日,劄幌醫科大學進行了日本第一例心髒移植手術。時至今日,腦死問題依然議論紛紜,當時更成為一大社會事件。其實,渡邊在手術前兩個月發表《雙心》(他出版的第一個單行本以此為書名),描述的就是世界各地的心髒移植使媒體騷然轟動。這篇小說被採訪劄幌醫大手術的記者們當作寫報導的“醫學教科書”,他也被迫充當“醫事評論家”,置身於此一醫學事件中。渡邊當初是抱著支持的態度,但後來愈來愈了解手術真相,被摘取心髒的人還有存活的可能性,深受衝擊,轉而反對。他打算寫成紀實作品,但考慮身在校內的處境,寫成了《小說•心髒移植》(後來改題為《白色的餐宴》)。這是他人生的最大冒險。人們並不把這部被列為直木獎候選作品的長篇小說單純地作為小說來讀,在校內頓時引起了風波,以致36歲的渡邊不得不辭職而去。他說:“若沒有這一事件,我可能就那麽一直留在大學醫院裏作醫生。人的命運不知在哪裏改變。”


    從醫學領域改行文學的人相當多,有人以醫為主,以文為副,也有人像森鷗外那樣文學和醫學兩立並行。渡邊淳一說:“我至今給數不清的人親自動刀,見過血,探尋神經,觸及骨,而且看到過死。對於人體,起初的三年隻是恐怖和驚異,接著的三年有夢想,再三年就對於那種順從絕望了,而到了這時終於開始覺得自然科學實際上是和浪漫比鄰而居的。”他棄醫從文,徹底放棄手術刀,專心致誌地從事文學創作。1969年離開北海道時,文友們為他送行,前輩作家原田康子還打趣:要是不當小說家還來得及,如今收入可是醫生好得多。移居東京,他的心情是惶惶不安的。雖然作為新作家已受到注意,但能否以寫作為生卻全然沒有自信。一年多之後獲得直木獎,在中央文壇立住了腳跟,從此流行不衰,以至於今。


    初到東京,每逢三天在一家醫院做醫生,《無影燈》就是依據這一段經歷創作的。渡邊文學有三個主要題材,即醫學、戀愛和傳記。學醫行醫15年,成為文學創作的豐富資源。處理醫院內外的問題尤其是早期作品的主流。可能當初不過是就近取材,但隨著社會取向的深化,犀利的筆鋒伸入醫業實態和醫療製度的暗處,探究生命倫理和臨床醫學的宿命性對立,便突破了以往此類題材的框界,獨樹一幟,形成了所謂醫學小說。在《雪雨交加》、《雪舞》、《眾神的晚霞》、《麻醉》等一係列醫學小說中,《無影燈》堪稱開拓性力作。這個長篇是他頭一次在周刊雜誌上連載作品,1971年連載了一年,反響甚大。匯成單行本,和小鬆左京的《日本沉沒》、有吉佐和子的《恍惚的人》並行暢銷。25年間此作三度改編為電視連續劇。


    渡邊的戀愛小說有意繼承穀崎潤一郎和川端康成的唯美,但每每也是以醫學範疇的身體為基點,如《紅》的主人公冬子摘除了子宮,《夜的妄想》的主人公東子不能生育。《無影燈》的主人公直江庸介年輕有為,為什麽突然辭去大學病院的講師,放棄騰達之路,甘願在私人病院當外科醫生呢?這個疑團直到全書的最後,才從直江留下的遺書徹底解開,帶有撲朔迷離的推理氛圍,扣人心弦。護士、院長的女兒、夫人和情人、墮胎的歌手等眾多女性在直江周圍打旋,使他得以沉浸在性愛的旋渦裏,暫時忘記在劫難逃的現實,讓一個個在剎那間燃盡最後的生存。可以說,《無影燈》已經呈現了渡邊戀愛小說的特徵和傾向。他在隨筆《由醫生到作家》中說過:“我因為是醫生,能夠看見許多人沒有什麽虛飾的生態和死相,也知道人對於生全都是利己主義者,死一下子就是無。不論什麽樣的人或業績,都因死而風化無疑。”這種虛無感是其醫學小說的底流,正是這一底流的噴湧,形成了日後燦爛奪目的戀愛小說。作為醫生,虛無與慈悲在直江身上共存。他投湖自殺,那湖是北海道的支笏湖,一旦沉下去屍體永遠不會浮上來。對死的處理表現了渡邊美學,追求戶體的完美就因為看多了醫學把屍體解剖得支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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