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君的臉色卻有點發白。


    田小牛坐在下首眼睛都直了,自語:“我明白了。”


    “你明白啥了?”董強還不明白。


    “劉大夫為了張助理來咱們特種大隊,張助理為了誰這麽苦——我明白了。”田小牛眨巴眨巴眼睛。


    “誰啊?”董強好奇地問。


    “虧你還城市兵呢!”田小牛瞪他,“不明白算了!敬酒!”


    “我是不明白啊?”董強一臉無辜。


    “你不明白就算了,這個話不敢亂說!”田小牛說,“說了我就沒命了!”


    “有那麽嚴重嗎?”董強不依不饒,“你說不說?不說我就不當你是兄弟!”


    田小牛一瞪他:“你自己要問的啊——這桌,誰最不高興自己看!”


    董強納悶,看了一眼馬上頭就低了:“哎喲!我沒問我什麽都沒問!”


    兩個小機靈兵急忙起來給各位首長嫂子敬酒,打破場上可能存在的隱患。氣氛熱鬧起來,但是方子君卻喝了不少酒。張雷也不多說話,就是喝酒。陳勇就更沒話了,喝了一杯又一杯。


    正在把酒言歡,領班推門進來:“先生,有位先生送的。”


    大家都納悶,推進來一看是條做好的全鱷魚。


    “是哪位先生送的?”劉凱問,他知道這個價值不扉。


    “劉總,是我——廖文楓。”廖文楓笑著拿著一瓶香檳走進來。


    劉總驚訝地站起來,林秋葉也站了起來。


    “這是法國的德爾柏克玫瑰香檳,1832年的品牌。這瓶酒的歷史有五十年,半個月前,朋友從法國給我帶來的。”廖文楓笑著說,“這瓶酒,是我專門給凱旋而歸的中國特種兵勇士準備的。”


    何誌軍站了起來,納悶地看著他。


    “我們不認識,不過我和林秋葉女士很熟悉。”廖文楓笑著說。


    “他是我們的客戶。”林秋葉緊張得很,“廖先生,今天是比較特殊的宴會……”


    “我知道——所以我開了香檳,和各位勇士喝一杯就走。”廖文楓笑著說。


    劉凱正要說話,一直坐在那裏觀察廖文楓的雷克明不緊不慢地說話了:“聽口音廖先生是閩南人?”


    “對,我是台灣人。”廖文楓笑著看他的淩厲眼神絲毫不躲閃,“台灣人沒有資格來慶祝中國人民解放軍的勝利嗎?”


    何誌軍也一激靈,看劉凱和林秋葉。


    “廖先生,今天的場合確實不方便你出席。”劉凱隻能笑著說,“這幾位在座的都是現役軍人,沒有經過組織的允許,他們是不能和境外人士結識的。”


    “解放軍的規矩我很明白。”廖文楓還是那麽笑著,“我來也不是想給各位找麻煩。我自我介紹一下——廖文楓,祖籍河北大名,父親是國民革命軍第54軍上尉連長,1949年到台灣後不久退出現役。我於1984年參加國民革命軍,在海軍陸戰隊服役,曾經在海軍蛙人連、水下爆破大隊和特勤隊待過,也是特種兵出身。——我今天來,不是作為國民革命軍退役特種兵,而是作為中國軍隊的退役特種兵,來祝賀各位在愛沙尼亞為中國特種兵贏得的榮譽!”


    何誌軍仔細看著他。


    雷克明似乎是不經意地靠在椅子上,眼鏡後麵的眼睛銳利無比。


    “國民革命軍海軍陸戰隊把鱷魚作為勇士的象徵,所以我今天送給大家一條鱷魚。”廖文楓對這種眼神沒有絲毫畏懼依舊笑容滿麵,“這瓶香檳,我拿了好半天了,不知道哪位開?”


    “我開。”雷克明站起來,臉上是淡淡的笑意。


    “好。”廖文楓把香檳遞給他。


    雷克明非常熟練開了香檳,沫子飛出來。


    擺在一起的杯子嘩啦啦都倒上,雷克明拿起一杯遞給何誌軍,自己也拿起一杯:“都端起來吧,廖先生的一片好意我們不能拂!幹!”


    大家就都拿起來一起幹了。


    廖文楓抹抹嘴巴:“痛快!廖某對這種榮幸不勝感激,告辭了!”他放下杯子轉身出去了。


    “老雷,我去廁所,你和我一起去吧。”何誌軍放下杯子問。


    雷克明站起來跟他出去了。在洗手間確定沒人後,何誌軍問:“這個台灣人這個時候冒出來不正常,要不要軍區情報部組織力量監控起來?你是這方麵的行家,你說說你的意見。”


    “我看不用了。”雷克明笑笑,“我敢肯定,他就是老馮養的那條金魚。”


    “那他來這裏幹什麽?跟a軍區情報部副部長喝酒?”


    “祝賀我們。”雷克明笑笑,“情報工作有個行話叫‘掛相’,他的眼睛騙不了我——他是真心的。如果我是你,就要準備策反他。”


    “如果你錯了呢?”何誌軍還是擔心。


    “情報工作的要點就是——用人要疑,疑人要用。”雷克明洗手,“我晚上跟老馮通個電話,確定一下,軍區情報部別和安全部撞車了。”


    酒席上還是很熱鬧,方子君不知道為什麽來了精神一杯一杯喝。誰勸她都勸不住,張雷是根本不敢勸,劉芳芳是沒法勸。何誌軍跟著雷克明進去本來就滿臉嚴肅,這會更急了。


    “哎呀我說你不能喝你就別喝那麽猛!”何誌軍黑著臉說,“喝成那樣幹啥,都結婚的人了還是小孩啊?”


    方子君從未被人這麽狠說過,她抬頭看著何誌軍眼中淚花閃動:“何叔叔,是你罵我?”


    何誌軍意識到自己失語:“我沒罵你我是說你別喝那麽多酒!”


    方子君奇怪地笑著,淚水下來了:“我一直把你當我親爸爸!”


    她說完這一句就奪門而出,杯子也摔在地下。


    何誌軍張大嘴:“這丫頭怎麽了這是?我沒罵啊?”


    “你啊你啊,我沒法說你了!”林秋葉著急地,“陳勇,還不趕緊去追!”


    陳勇拿起方子君的軍裝和軍帽就追出去了。


    張雷陰沉著臉,又喝了一杯酒。


    夜色當中的大海改變了白天的溫柔,變得咆哮起來。在那翻滾的浪花當中,蘊藏著無數的兇險。燈塔還在執著地亮著,給黑暗當中的船隻指引著方向。


    廖文楓點著一支煙,站在空無一人的沙灘邊上久久無語。


    海風吹拂著他的臉,他突然高聲吟誦起來: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 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誌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他的聲音發抖,朗誦完以後奇怪地哈哈大笑,笑聲悽厲,逐漸變成哭腔。他高聲大叫著,哭聲被海cháo聲音淹沒,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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