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長時間,他居然從沒動過一次非分之想,盡管有時那非分的念頭也隱隱活躍在身體某個地方,躍躍欲試,想公然跳出來。那是華英英在他麵前不慎做出過分親昵過分誘惑的動作,或是她的打扮她的舉止抑或她的眼神已清清楚楚表明某種渴望的時候。但,他馬上能警告自己,她是你的神,是你心裏那盞燈,她要是滅了,你這生,便暗淡無光。


    他以一個男人在邪欲麵前高度警醒的堅強意誌,瓦解了若幹次被邪念控製的機會,進而牢牢守護了一份清白無瑕的情。


    可他卻接連發現華英英與


    譚偉


    、向樹聲的私情……


    有天晚上,將近十二點的時候,賈成傑突然給他打來電話,簡單問了問情況,話題就轉到華英英身上。


    “宏大啊,英英手裏,有我一張字條,你把他要來吧。”


    說完,賈成傑就把電話掛了。


    範宏大愣愣地坐在床邊,想了足足一個小時,最後,他記住了兩件事。


    第一件,賈成傑何時把華英英改叫英英了,叫得還這麽自然,這麽親切?第二件,字條!


    範宏大猛地又記起,自己也有若幹張紙條在華英英手裏!


    他驚了一身汗。


    範宏大奔出臥室,當下就給華英英打電話,手機關著,那個動聽的提示音令他瘋狂!


    範宏大為官多少年,從來沒給誰寫過一張字條,有時電話都不打,完全憑得是眼神,還有嘴裏那幾個被官員們用泛用濫用得都不知道本意的幾個字:“哼”“啊”“哦”“噢”等。偏偏,他在華英英身上撤了防,犯了戒,丟掉了最根本的原則,進而為後來的事埋下了禍根。


    第106節:第十一章 窮途末路(6)


    也許,這就叫困果吧。


    範宏大悲涼地嘆了口氣。


    範正義再次拒絕了兒子的求見。


    範宏大在將軍樓等了三個鍾頭,弟弟誌大一直陪著他。


    誌大告訴他,父親剛從北京回來,心情好像不大好。


    父親去了北京?範宏大心裏一驚,這事他咋不知道?旋即,他的心暗淡下來,看來,大事不好啊。想想也是,怎麽會好呢,沒道理好!


    父親這一生,跟兩個男人有著深刻的關係。一個是賈成傑,一個,不能說出名字,但範宏大知道,這人在北京,在首都。當年,父親也就二十來歲吧,那場轟轟烈烈的運動開始了,賈成傑和那個人,作為最年輕的走資派,被發配到湯溝灣,接受改造。那段特殊的日子,給了他們特殊的經歷。經歷中最最感動的,是父親利用他湯溝灣革命群眾的身份,為兩個走資派提供了庇護。據父親說,他是用半個窩頭救下那個人的,還有冬天半夜的一碗生薑湯。運動結束後,那人回了天津,臨走時脫下開了無數個洞而且生滿虱子的一件背心,沖父親說:“這件背心你留著吧,以後不論任何時候,隻要看到這件背心,我就知道該怎麽做。”


    誌大說,父親走時,帶著那件背心。


    那麽,父親是有意救他的。可父親為什麽不見他?


    將軍樓下站了三個小時,範宏大終於明白,父親再也不肯見他了。


    範宏大長嘆一聲,又道:“誌大啊,哥可能走不遠了,父親,就拜託你了!”


    爾後,他堅決地轉過身子,不帶任何傷感地消失在了黑夜中。


    同一個夜晚,譚偉也沒睡。


    譚偉已經很久睡不踏實了,睡不踏實的時候,譚偉就做一件事:看碟。


    譚偉有很多碟,這些碟,記錄著他自己的人生,也記錄著別人的人生。


    影碟機沙沙的聲響中,譚偉看到的,是美麗的華英英。


    同樣一個女人,帶給不同的男人不同的幻覺,這是譚偉跟華英英有了肌膚之親有了床笫之歡後驟然明白的一個道理。在別人眼裏,華英英可能是神,可能是魔,可能是妖,在他眼裏,華英英卻是一個尤物。


    能被譚偉稱做尤物的女人真是不多,甚至就沒有。遇到華英英之前,譚偉壓根就不知道拿尤物兩個字來形容女人,不是他不懂這個詞,是沒有女人讓他懂。


    華英英彌補了他這個遺憾。


    可是,她死了,這個女人已實實在在地死了!


    如果沒有記錯,譚偉給華英英的死找過三條理由。第一條,她不該認識向樹聲,更不該拋開他,投到向樹聲懷抱。第二條,她不該認識範宏大,更不該跟範宏大蹚進同一條河裏,這河就是房地產。第三條,怪他自己,他不該在當年放走江武,更不該在七年後重新跟江武坐在一起。


    有了這三條,華英英縱是再誘人的尤物,也活不了,不能活,必須死,而且註定要死在他譚偉手裏!


    譚偉忽然就怕了,他不可能不怕!


    窗前站了半天,譚偉好像抱著僥倖似的,再次走到電腦前,重新放了一張碟。這張碟就是跟陶陶車庫驗完屍後,他一個人溜到海濱路42號那家美國人開的會所中,那個神秘的陌生男人用一個大信封交給他的。


    碟放進去後,電腦屏幕先是出現一陣黑屏,接著,畫麵清晰起來。畫麵上顯出的,是清江大橋一號段空曠的料場,一輛車子從江邊簡易公路駛來,畫麵晃動中,車子停在距江邊廢料堆二百米遠的地方,車上下來兩個人。塊頭大的那個,是江武。塊頭小個子高的那位,譚偉不可能不認識。


    是他自己。


    他跟江武下了車,朝料場掃了一眼,發現華英英的車子停在料場跟小樹林中間,那塊地平坦,雜物也少。車門關著,車子在微微搖晃。


    江武陰陰笑了笑,沖他道:“這個騷貨,已經幹上了。”


    譚偉看見自己的表情動了下,江武那句話刺痛了他,他的心在那一刻發出尖銳的疼痛,但他努力裝作沒事。


    “走吧兄弟,今夜過後,這個騷貨就再也不可能羞辱你了。想給兄弟你戴綠帽子,她是活膩了。”見他站著不動,江武又道。


    第107節:第十一章 窮途末路(7)


    兩個人朝車子走去,畫麵中的那輛車晃動越來越厲害,令人生出一大串想像。譚偉仔細地審視著屏幕上的自己,發現那一刻他的臉是綠的,真是有一種被人戴了綠帽子的感受。


    “下手快點,讓這對狗男女痛快點。”江武又道。攝像效果不是太好,江武的聲音不大真,但這句話,譚偉記得很清楚,怕是這輩子也忘不了。


    兩人疾步來到車前,一人把住一個車門,江武從懷裏掏出汽瓶,譚偉也從懷裏掏出汽瓶。汽瓶是江武給他的,從哪搞來的不知道,但他知道裏麵裝的是濃度很高的一氧化碳,跟汽車尾氣中的成分一樣,不過殺傷力比汽車尾氣高出一百倍。


    江武往車子裏放毒,譚偉也往車子裏放毒。譚偉驚訝地發現,放毒那一刻,他臉上閃動著光芒,很興奮很過癮,好像在幹一件痛快淋漓的事。


    奇怪,這碟看了無數遍,隻有今天,譚偉才發現自己臉上還閃著那樣一股光芒。


    過了一會,車子不動了,料場顯得異樣的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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