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檢舉的事,鄭春雷早有耳聞,早在龍嘴湖工業新城項目啟動前,他就收到過這樣的舉報信,對錢煥土梁平安等人跟地產商騰龍雲的關係,也心知肚明。但是這事真要查起來,阻力卻很大。


    柄楊書記在這封舉報信上並沒批示什麽,給他信的時候,隻是聲音低沉地說了一句:“土地風暴,我們到底能不能真正刮一場土地風暴?”


    是啊,到底能不能真正刮一場土地風暴?


    鄭春雷腦子裏不由得就閃出一張臉,那曾是彬江的驕傲,也是江東省的驕傲。彬江能發展到現在,他功不可沒,彬江能保持持續發展的強勁勢頭,他更是付出了心血,但,滋生在彬江大地上的一股股罪惡,也不能不說跟他沒有關係。


    第14節:第二章 我不相信(4)


    他是彬江的保護傘啊。這把保護傘下,既有分享改革成果的彬江幾百萬市民,更有賺得盆滿缽溢的大地產商、大企業家,還有已經蛻化變質了的腐敗分子……


    一想這個人,鄭春雷鼓盪在胸間的一腔正氣噗就泄了,仿佛一隻充足了氣的皮球,讓一支鋒利的鋼針輕輕一紮,裏麵除了沮喪,什麽也沒再剩下。


    這個人比鋼針還堅硬,還鋒利,更難的是,這個人對他鄭春雷有恩,對現任市委書記吳柄楊也有恩,對彬江市太多太多的幹部,都有恩。


    當天下午,四點鍾的時候,公安局政委尚大同接到電話,要他到市委去一趟。尚大同趕到的時候,刑偵隊長鍾濤已在鄭春雷辦公室。


    “大同,來,快坐。”鄭春雷笑容可掬地跟尚大同打招呼。尚大同拘謹地笑笑,並不敢落座。對鄭春雷,他還是心懷敬畏的。


    “怎麽,不會有情緒吧?”鄭春雷一邊為他沏茶,一邊跟他調侃。見尚大同不說話,又道:“我說大同,怎麽老是打不起精神來,這個樣子下去怎麽行,可別讓下麵的同誌看你笑話噢。”


    “鄭書記,我……”尚大同戰戰驚驚接過茶,臉上閃著驚魂不定的表情。


    “你怎麽了,退休了還是當隱士了?”


    “鄭書記,我向您檢討。”尚大同以為鄭春雷叫他來是為了批評,茶也不敢喝,先做起檢討來。


    “檢討是得做,但不是現在。大同同誌,今天找你來,可是想表揚你。”


    “表揚?”


    “坐,坐下慢慢談。”


    一聽表揚,尚大同的情緒好轉了些,表情也漸漸自然,望了一眼自己的下屬,見鍾濤四平八穩坐在沙發上,遂將屁股放在了沙發沿上。


    “連環殺人案有了突破?”鄭春雷盯住尚大同問。


    尚大同趕忙起身,匯報導:“有,三天前,深圳公安在機場抓獲一名嫌疑人,審訊當中,疑犯供出曾在彬江犯過案,就犯案時間和地點,我們懷疑他跟連環殺人案有關。”


    “好啊,這麽重大的消息,怎麽不及時向我匯報?”鄭春雷興奮地責怪道。


    “鄭書記,我想鍾濤會向您匯報。”尚大同不好意思地說。


    “你是政委還是他是政委,怎麽連起碼的規矩都不懂?”


    “我……”尚大同又結巴起來。


    “談談下一步的打算。”鄭春雷接著道。


    “我們正在跟深圳警方協商,以最快速度將疑犯押解回彬江,爭取從他身上打開突破口,另外,鍾濤他們最近也摸到一些線索,鄭書記,您放心吧,連環殺人案不會成死案,我們有信心打贏這場攻堅戰。”一談起案件,尚大同就變得興奮,說話也不再結巴。


    “好,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不過大同啊,案情複雜,你們可千萬不能盲目樂觀。”


    “不會的,我們做好了最壞的準備。”尚大同道。


    “最壞也談不上,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沒有誰逃得過法律這柄利劍。我叫你們來的意思,就是讓你們加把勁,連環殺人案影響巨大,老百姓都眼睜睜望著呢。”


    “我知道。”尚大同麵帶愧色地垂下頭去,這一刻,他的心情極為複雜,盡管鄭春雷沒批評,可他不能不批評自己。這段日子,尚大同在工作上的確不怎麽積極,甚至有種牴觸情緒。這跟龐壯國的霸道有關,但也與他自己的鬥誌有關。他不得不承認,自從到政委這個位子上後,他的鬥誌正在一點點消失,比起原來幹第一副局長時,可就差遠了。鄭春雷不止一次提醒他,讓他不要對組織的安排與分工有什麽情緒,他也希望能這樣。但,真不抱情緒,難。自打班子調整後,他這心裏,總是窩著一股不滿。


    這也是他不主動找鄭春雷匯報工作的緣由之一。


    鄭春雷是市大案要案領導小組組長,他是連環殺人案專案小組第一副組長,沖這點,他就多該向自己的老上級、老領導匯報工作。


    他主動匯報過麽?


    鄭春雷似乎不計較這些,今天他的談興非常高,發表的也盡是些中肯的意見。在他的影響下,尚大同和鍾濤的情緒也高漲起來。


    第15節:第二章 我不相信(5)


    三個人就連環殺人案下一步如何加大偵破力度進一步做了商討,鄭春雷對鍾濤的很多想法表示贊同,欣賞的目光默默擱在這位有智有勇的年輕人身上,對這位曾經的部下兼搭檔,鄭春雷有種說不出的鍾愛。


    最後,鄭春雷握住尚大同的手,語重心長道:“加把勁,千萬別再鬧情緒,現在不是鬧情緒的時候,而是組織考驗你的時候。”


    尚大同似乎明白了什麽,鄭重地點頭。


    從鄭春雷辦公室出來,往回走的路上,鍾濤悄聲告訴尚大同,市委政法委書記工作可能要變動,政法這一塊,暫時由鄭春雷代管。


    “哦?”尚大同輕嘆一聲,怪不得呢。


    也就在同一天,公安局副局長張曉洋接到市委組織部通知,要他到省委黨校學習三個月。剛接到通知的一刻,張曉洋心裏湧出一股止不住的激動,省委黨校,這意味著什麽啊?張曉洋的心嗵嗵直跳,跳得他都按捺不住了,都要放聲大喊了。他相信這是龐壯國積極跟組織周旋的結果,也是龐壯國對他多年來忠心耿耿鞍前馬後侍奉的報答。他準備送他一份厚禮。送什麽好呢?張曉洋難住了,後來,他決計去見一個人,這個人的意見很管用。


    曾麗的辦公室在二樓。張曉洋進去時,曾麗正在讀報,曾麗的工作好像就是讀報,她是政治處處長,這個處好像是專為她設的,以前公安局並沒這個處,曾麗從彬江市政府接待處調到公安局後,公安局就多了這個處室。但曾麗不知道該幹什麽工作,公安局也不知道該分給她什麽工作,就讓她在辦公室裏看報紙,間或,為領導們服務一下。曾麗對此安排相當不滿,認為是浪費人才。她雖是服務員出身,但出身不能決定一切,她不是通過個人奮鬥從彬江飯店一名普通的服務員努力到了政府接待處的副科長麽,她不是又從副科長位子上努力到了公安局麽?怎麽誰都記得她的出身而看不見她的努力呢,曾麗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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