慮的我的陽物,大概是同一個感覺。或者女孩子對於陰部和我們對於陽物在感覺上截然不同


    也未可知,箇中情由我不大清楚。


    猶豫再三,終究我沒往她裙子裏伸手指,她也沒解開我的褲口。當時覺得控製這點好像


    十分不自然,但終究還是這樣為好。假如再發展下去,我們都有可能陷入進退不得的感情迷


    途——我所感覺的,她也感覺到了。


    我們以同一姿勢擁抱了三十多分鍾,及至晨光清晰地照出房間每一個角落,我們鬆開對


    方身體,睡了。鬆開後,我的四周也還是蕩漾著她肌膚的氣味。


    那以後我一次也沒見過她。我在郊外找到房子搬了去,就此疏遠了那個奇特的小圈子。


    不過所謂奇特終究是我的想法,而他們大概一次也不曾認為自己有什麽奇特。以他們的眼光


    看來,我這一存在恐怕奇特得多。


    我同那位讓我留宿一段時間的好友後來也見了幾次,自然每次他都說起她來,但具體說


    的什麽我已記不清了,想必是內容大同小異的緣故。大學畢業後那位朋友返回關西,我也相


    應增長了年齡。


    年齡增長的一個好處就是懷有好奇心的對象範圍趨於狹窄。隨著年齡的增長,我接觸奇


    人怪事的機會也較過去大為減少。偶然的契機有時也會使我想起往日見過的那些人,但那一


    如掛在記憶邊緣的殘片式風景,於我已喚不起任何感慨。既不怎麽懷念,又沒什麽不快。


    不過幾年前偶然同作為她丈夫的人物見麵聊過一次,他和我同年,在一家唱片公司當編


    導,身材頎長,舉止文雅,給人的感覺極好,髮際簡直像運動場糙坪生成的漂亮直線。我是


    因工作關係見他的,該談的談完之後,他對我說:“老婆以前說她記得您。”隨即道她的舊


    姓。姓名和她本人好一會沒在我腦海裏對上號,及至聽到學校名稱和會彈鋼琴,我才好歹想


    到原來是她。


    “記得的。”我說。


    這麽著,我得以知道她後來的軌跡。


    “您的情況她是在雜誌畫頁上什麽的看到的,一下子就認了出來,說很叫人懷念。”


    “我也懷念的。”我說。但我其實不認為她會記得我,較之懷念,更覺得有點不可思


    議。回想起來,我同她相處的時間極短,甚至話都幾乎沒有直接說過。想到自己的舊日形影


    留在了意想不到的地方,不由感到有些奇異。我邊喝咖啡邊回想她柔軟的辱房、頭髮的氣味


    以及自己勃起的陽物。


    “人很有魅力叼!”我說,“身體好吧?”


    “啊,算過得去吧。”他字斟句酌地緩緩應道。


    “哪裏不太好麽?”我試著問。


    “不,也不是說身體有多糟。隻是,不能說是好的時期有那麽幾年。”


    我判斷不出自己該問到什麽地步,遂隨便點了下頭。而且說老實話,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她後來的命運。


    “這樣的說法怕是讓您不得要領。”他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可是有的地方無論如何也


    很難說得有條理。準確說來,她的身體已恢復得相當不錯了,至少比以前好許多。”


    我喝幹剩下的咖啡,略一遲疑,決定還是問個明白。


    “打聽不大好說的事或許不禮貌,莫不是她發生了不幸?聽您的語氣,似乎有什麽不大


    順暢的地方。”


    他從褲袋裏掏出紅盒萬寶路,點一支吸著。看情形吸菸吸得厲害,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


    節已經變黃。他看了一會自己這樣的指尖。“隻管問好了。”他說,“既不是有什麽要瞞著


    世人,又不是身體有多壞。隻是類似一種事故。這樣吧,換個地方說,換個地方說好了,好


    吧?”


    我們走出咖啡館,在暮色茫茫的街頭走了一會,進入地鐵站附近一家酒吧。看樣子他常


    來這裏,往吧檯端頭一坐,便用不見外的語調要了一大杯裏麵裝有兩小杯量純酒的加冰蘇格


    蘭威士忌和一瓶庇裏埃礦泉水。我要了啤酒。他往加冰威士忌上澆了一點點礦泉水,攪拌兩


    三下,一口喝掉了差不多半杯。我隻是往啤酒裏沾了沾嘴唇,然後注視杯中泡沫的變化,等


    對方繼續下文。他確認威士忌順著食管下行並完全進入胃袋之後才開口。


    “結婚十來年了。最先相識是在滑雪場。我進入現在的公司是第二年,她大學畢業出來


    無所事事地東遊西逛,有時去一下赤阪的飯店打零工彈鋼琴。一來二去我們就結婚了。結婚


    是什麽問題也沒有,我家也好她家也好都贊成這樁婚事。她是那麽漂亮,我為她迷得不行


    ——總之是哪裏都找得到的平凡故事。”


    他給煙點火。我又沾了口啤酒。


    “平凡的婚姻。但我心滿意足。知道她婚前有幾個戀人,但作為我沒怎麽當一回事。我


    這人總的說來極為現實,就算過去有什麽欠妥,隻要不波及現在,我也不至於介意。再說,


    我認為人生這東西本質上是平凡的,工作也罷婚姻也罷生活也罷家庭也罷,如果說裏邊有什


    麽樂趣,那也是唯其平凡才有的樂趣。我是這麽想的。可是她不這麽想。這麽著,許多事情


    便開始一點點脫離正軌。她還年輕漂亮,充滿活力。簡而言之,她已習慣向別人求取各種各


    樣的東西和有求必應,而我能給予她的,無論種類還是數量都非常有限。”


    他又要了一杯加冰威士忌。我則還有一半啤酒。


    “結婚三年後孩子出生了,女孩兒。自己這麽說或許不大好,一個非常可愛的女孩兒。


    活著該是小學生了。”


    “死了?”我插嘴道。


    “是那樣的。”他說,“生下後第五個月死的。常有的意外:小孩翻身時棉被纏到臉


    上,憋死了。誰的責任也不是,純屬意外。運氣好,或許能避免。問題是運氣不好。誰都不


    能責怪。有幾個人責怪她不該把嬰兒一個人扔下出門買東西,她本身也因此責備自己。可那


    是命運。即使你我在同樣情況下照看孩子,意外恐怕也還是要以同樣的概率發生的。不這樣


    認為?”


    “想必是的。”我承認。


    “剛才也說了,我是個非常講現實的人。再說,對於人的死,從小就完全習慣了。不知


    什麽緣故,我們這個家族常有意外性死亡,動不動就鬧出一樁這樣的事。小孩先於父母死亡


    並非什麽稀罕事。當然啦,對父母來說再沒有比失去孩子更難過的,這點不曾經歷的人是體


    會不到的。但不管怎樣,我想最重要的還是留下來的活著的人。這是我始終如一的想法。所


    以,問題不在於我的心情,而是她的心情。她從來都沒受過那種感情磨練。她的事您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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