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我時不時心想:世間莫非就不存在禦田雜燴的正統吃法?一如在壽司店一開始連吃兩塊肥金槍魚會被視為魯莽吃法,禦田雜燴也該有所謂地道吃法才是——例如一開始不能連吃兩個雞蛋啦,以竹輪和魚肉山芋糕之間夾海帶為常識啦,吃完捲心菜用豆腐消除餘味才算懂行啦等等。或者說捲心菜原本就不是懂行人吃的東西?弄不明白。至少父母沒有就禦田雜燴的正確吃法指點過什麽。


    安西水丸君在這方麵是相當講究的人,一次一起去吃禦田雜燴。吃罷看樣子他想對我說“村上君說起來頭頭是道,可吃雜燴的程序可真夠亂的了,吃完魔芋就吃白果”。萬萬馬虎不得。


    附言:我頂喜歡吃裏邊有蝦芋的禦田雜燴,但東京基本見不到。江之島橋頭那裏排列著的幾家攤床雜燴裏放了很多很多海貝,相當夠味。我住在藤澤時,午飯時間常常散步到江之島品嚐來著。


    村上朝日堂的捲土重來(選載)


    關於汽車


    我不開汽車,對汽車這種物體也沒多大興趣。環視自己身邊,不知何故,開車的人也少而又少。熟人中取得駕駛執照的估計超不出三成。考慮到現在日本總人口將近六成有駕駛執照,這個數字實在少得沒有道理。


    為什麽我身邊的人都不開車呢?道理非常簡單:因為無此必要。開車多費神經,多花錢,不能喝酒,洗車啦車檢啦麻煩得很……如此考慮起來,無論怎麽看都是坐地鐵搭計程車便利快活。當然嘍,住在北海道濕地正中央的人沒有車怕是活不下去,但在東京近郊過日子,車那玩藝兒我想就沒多大必要了。


    以我自身為例,對沒車感到不便的事一年也就一兩回。隻要把這一兩回對付過去——當然能對付過去——往下靠電車、走路、計程車足矣足矣。雖然大家各有個各的情由,可也用不著大夥兒都爭先恐後開哪家子車嘛!也就三十幾年前,絕大多數人沒車也過得悠然自得。


    這些話跟有車的人說起來,對方大多回答:“啊,那是再好不過了。沒有開車必要的話,當然不開最好。”可恰恰是這些人,乘電車才一兩站的路,也要特意開著車去。自己不開車也說不清楚,但我反正是不大明白開車人的心情。一步一挪地物色停車空間、為一點點時間差跑來跑去改變行車線——這樣的事我是橫豎做不來。


    沒有車,自然沒有購車貸款沒有稅金沒有汽油費沒有修理費,省下的錢足可以舒舒服服搭計程車、坐國鐵軟座車。而開車的人似乎大部分都覺得計程車和軟座車開銷大得出格,這也是怪事之一。於是我說自己常搭計程車常坐軟座,對方遂說“你太奢侈了”。可是細想之下,東京與藤澤之間的軟座車票同停車場兩小時停車費基本相同。我忽然想到,如果你能利用那一個鍾頭坐在那裏悠然看書,換個看法豈不還便宜了?我倒不是有意幫國鐵說話。


    話雖這麽說,但我若再年輕些,說不定同樣會弄一輛高檔車拉女孩子兜風,所以不敢說過頭話。這東西類似一種機緣,稍微偏離幾步,截然相反的主張也並非就不存在。世間流行的大部分主張就結果而言都是建立在自我肯定精神之上的。所以我並非在這裏大談排車論,僅僅是穩妥地敘說一種推測,即沒有車也不至於太不方便這樣的情況是不在少數的。請別來氣發火反唇相譏。


    隨著夏日的臨近,在我如今居住的藤澤,車也明顯多了起來。每到周末,從藤澤橋到江之島那條路就擠滿了車輛,小路上也接連有車湧入,摩托車發出的噪音徹夜不息。我搬來這裏後就有一位老婆婆被車壓死了,甚至有人為抗議摩托車吵得睡不著覺而自殺。


    也可能我對汽車神經過敏,覺得汽車增多之後,無論去日本哪個地方都很難叫人心情沉靜下來。有時興之所至乘江之電車去鎌倉吃午飯,但大街小巷全是車,害得我腦袋作痛早早撤回。就連京都過去也沒這麽吵吵嚷嚷鑼鼓喧天的。


    世上若有一座一輛汽車也沒有的城市不也蠻好麽?就像瓦亞特·阿普在道奇市從人們手裏沒收手槍一樣由工作人員在城市入口把車存起來。如果什麽地方有那樣的城市,我一定住進去。常有什麽“步行者天國”,那種程度的東西如何稱得上天國!從不開車的人看來,純屬正常狀態。


    附言:後來因故領了駕駛執照,但想法基本沒變。國鐵後來變成了jr。“江之島電車”怎麽樣了呢?


    本文由嫦娥細心錄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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