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以後,我每次經過後樂園時,就會想起那位大叔。大叔好不容易弄到了日本聯賽的門票,可是因為坐在我旁邊,結果醉得一塌糊塗。大叔其貌不揚,看上去像是沒有別的愛好。我雖然一向被說成把“反省”二字忘在了媽媽肚子裏,可是每當想起大叔叫著“喂!啤酒”時的聲音和身影,我就會十分難過。因為這個緣故,從那以後,我再也沒去過棒球場。


    《丟三落四的小豆豆》 新娘


    我以前聽說過上州的“幹風”,但沒想到竟然這麽厲害。這是我去上州為nhk的電視劇拍外景時的事。我當時扮演弗朗基·堺1的妻子,弗朗基則演一位“不喜歡騎自行車送郵件,願意跑著送”


    的認真的郵遞員。外景拍的是我騎著馬嫁到弗朗基家去的場麵。我帶著那種舊式的棉帽子,穿著帶有家徽的黑色結婚禮服,側坐在馬背上,蹄聲得得,在田間小路上前行。我身後跟著五位身著禮服的男性親友,一輛兩輪推車上放著我唯一的嫁妝———一個小衣櫃。小鳥在歌唱,不知從哪裏飄來《馬夫曲》的歌聲,一派悠閑的田園牧歌式的景象。


    我們結束了彩排,開始正式拍攝。我像過去的新娘那樣稍稍低下頭,馬也很溫順地向前走去。


    可是,大家誰也沒有料到,就在這時,颳起了一陣上州的幹風。要說這陣風有多厲害,那就是,我們先聽到“咕咚!骨碌碌”的聲音,放在兩輪推車上的衣櫃飛了出去,在田野裏翻滾起來。這時就看出真家具和假道具的區別了,如果是真的嫁妝,裏麵會放著衣服什麽的,肯定不至於被風吹得飛起來,可是假道具的悲哀之處,就在於裏麵空空如也,所以成了這個樣子。再加上我們拍的是遠景(就是“long


    shot”,遠景拍攝),看不出衣櫃的好壞,所以就用了便宜貨,這也導致了衣櫃不堪一吹。其次,我的棉帽子和新娘髮髻被風吹得“刷”地向後歪去,整個額頭都露了出來。而且,我是側坐在馬背上,所以還得拚命保持姿勢,不讓自己掉下來。如果風是從我背後吹來的,肯定會把我掀下馬背,但慶幸的是,風從我的正麵吹來,把我摁在馬上。於是我姿勢怪異地粘在馬背上。馬好像很討厭颳風,撲稜稜地晃了晃腦袋,打了一個響鼻。


    真是糟糕透了。


    “請回到原位!”


    副導演用擴音器喊道。我試圖退回去,這時才發現,想要馬這種動物掉頭是很難的。馬的前後腿之間的距離太長了,在窄窄的田間小路上,想掉頭是不可能的。


    “你不會讓它退回來嗎?”


    副導演吼道。我很想說“馬如果會退著走,那就可以送到馬戲團了”!我把吹歪了的假髮向前一扯,用的力氣太大,結果髮髻和棉帽子幾乎蓋到了我的眼睛上,所以顧不上說話。我推了推棉帽子,觀察一下四周,發現前麵大約一百米處是兩條田間小路的交叉處,那裏比較寬闊。我想“那裏可以讓馬掉頭”,可是我當時側坐在馬背上,姿勢很不穩固,隨時可能滑下來,這樣是沒法過去的,於是,我說道:


    “諸位,不好意思了!”


    說著,我捲起和服,穩穩地跨坐在馬背上。我上高中時曾經夢想成為一名騎手,對騎馬還是頗有自信的。現在回想起來,這個舉動太輕率了。我對馬說“走吧”,馬就跑了起來。我們全速在田間小路上前進著。


    “如果讓大家久等就不好了!”


    我心裏全是這個念頭,並沒注意到這時我的樣子有多麽奇特。當我到達前方一百米處一塊三米見方的空地時,終於多少覺察到有一點不妥。因為當我和馬跑到那裏時,正好有一位扛著鋤頭、一身下田勞動裝束的大嬸從那裏經過。大嬸看到我,把鋤頭扔得老遠,倒退了幾步,瞪著大眼睛,說:


    “這是幹啥呀?”


    一個身穿新娘禮服的人跨在馬上,禮服的下擺敞開著,穿著襪子和糙屐的腳高高地蹺著,棉帽子垂到了眼睛下,帽簷還在啪嗒啪嗒地忽扇著。馬鼻子一張一張地,不斷打著響鼻。難怪大嬸嚇了一跳。


    “真是對不起!”


    我小心翼翼地把馬掉過頭來,向著一開始拍攝的地方縱馬奔去,演員們現在都聚集到了那裏。可是那裏也是田間小路,仍然沒辦法掉頭,我隻好越過去,一直跑到前方很遠處,才總算找到了一個寬敞的地方,掉頭回來。在遠處觀看的孩子們一齊為我鼓掌,我高興地揮揮手。這時,我已經把自己身穿結婚禮服這件事忘得一幹二淨。


    我還以為自己穿著騎裝呢,於是高興地向孩子們揮手。後來聽導演說,我當時的樣子,說“不成體統”實在太客氣了,給人的感覺簡直是一場噩夢,如果當時把我的樣子拍攝下來,可以直接用在荒誕片裏了。


    化妝師、服裝師和髮型師(就是做假髮髻的人)跑了過來。我跳下馬來,又變成了一位端莊的新娘。風隻吹了一陣子,隨後就平靜下來了。


    “準備!開始!”


    我們又走到了剛才的地方,可是,我們實在太不走運,這時又吹來一陣幹風,比剛才那陣還要猛烈。衣櫃又“咕咚!骨碌碌”地飛了出去,這一次它骨碌碌地滾過田野,跑出去好遠好遠,負責照料現場的中年男子一邊叫著“喂!喂!”一邊追著衣櫃而去。我被比剛才更猛烈的風壓在馬背上,幾乎仰麵朝天。即便這樣,我還是一隻手摁著假髮髻,另一隻手牢牢地握著韁繩。馬撲稜稜地搖晃著腦袋,一邊打著響鼻,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聲音。我眼角的餘光瞥見帽子呀,紙片呀,以及各種各樣的東西被風卷著,從遠處的攝影師和導演他們那邊,向這邊飛了過來。


    這種情形如此這般地反覆了好幾回,拍攝才總算大功告成。


    過了幾天,我們的節目播出了,從節目中竟然看不出一星半點那天狂亂的痕跡來。新娘在馬背上輕輕搖晃著,悠閑地走在田間小路上,跟在後麵的男性親友也輕鬆自在地排成一列走著。衣櫃端端正正地放在兩輪推車上麵,怎麽看都是貨真價實的嫁妝模樣,好像在說“我可從來沒被風吹得‘咕咚!骨碌碌’飛出去過”。在我看來,衣櫃好像把秘密裝在了肚子裏,就這樣被運走了。也許真正的結婚儀式,就是這樣平平靜靜地舉行的吧?應該是這樣的吧。


    對當時還很年輕的我來說,這真是一次有趣的經歷 。


    1 弗朗基·堺(1929~1996),日本著名的喜劇演員,原名堺正俊。


    《丟三落四的小豆豆》 駕照(1)


    “你為什麽把車停在這樣的地方?”考官問我。


    “前麵有人過來了。”我答道。


    “哪邊都會有人過來,請你不要總停下來!”考官喊了起來。


    這是我在駕照考試的路考中和考官的對話。我在路上的車速怎麽也無法超過每小時二十公裏,所以駕校的老師們都稱我為“說得快、跑得慢女士”。而且,當考官在沒有信號燈的地方對我說“右拐”的時候,我把頭探出車窗,朝著對麵過來的車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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