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鎮之軍除黃得功外,其餘三將皆驕橫跋扈,所統兵將也隻知狂掠百姓,遇敵則怯懦無計,隻知撒丫子狂逃。雖然總共有數十萬明軍屯結江淮,但將領們幾乎全無鬥誌,個個都把金銀家小安置於江南富庶大後方。這些人貪生怕死,同時又肆無忌憚。官拜東平伯的劉澤清最能道明這些武將心事:“吾擁立福王以來,以此供我休息。萬一有事,吾自擇江南一郡去耳。”因此,清朝軍隊在降將許定國率領下渡過黃河,一路勢如破竹,明軍諸軍不僅不抵抗,反而聞訊大掠他們應該加以保護的明朝平民,然後滿載輜重向西奔逃。


    弘光朝內,仍舊文恬武嬉。馬士英一哥們還故意揚言:“嶽飛講‘文官不愛錢,武官不怕死’,這真是大錯特錯。文官若不愛錢,高爵厚祿何以勸人?武臣必惜死,養其身以其待!”愛錢惜身竟成了“硬道理”,可見弘光君臣靡爛的境地。


    弘光帝自己也天天暢飲醇酒,吟出“萬事不如杯在手,百年明月幾當頭。”同時,他還天天狂吃猛力春藥,夜夜jianyin幼女,禍害死不少十一、二歲的小姑娘。馬士英等人又大興獄案,羅織罪名,殺掉不少與自己有過節的朝臣和士人。由於朝政糜爛,加上令人疑竇從生的“童妃案”、“北來太子案”,“大悲和尚案”,在外擁兵的寧南侯左良玉就打著“清君側”旗號西逼南京。當時的情勢是,一方麵,清軍晝夜兼程乘勢南下,把史可法的揚州城包圍得密不透風,另一方麵,左良玉的明軍也氣勢洶洶,兵鋒直指南京。


    弘光帝雖荒yin昏庸,卻又講出一句明白話:“左良玉應該不是真想反叛,還是以兵堅守淮揚抵擋清兵。”馬士英聞言大怒,怒目對弘光帝喝道:“北兵(清軍)至,猶可議和。左良玉至,我君臣死無葬身之地。寧可君臣同死於清,不可死於左良玉手。”於是明軍皆從江淮沿線回撤,死保南京不被左軍攻破,卻任由清軍縱橫直前。


    左良玉大軍抵達九江後,患急病而死。而他手下人數達數十萬的明軍,全都為其兒子左夢庚所掌握,一行大軍沿長江浩浩蕩蕩而來,不是抵擊清軍,而是沿途大肆劫掠。黃得功單軍一邊要抵抗清軍,一邊又要與左夢庚部隊作戰。左夢庚在板子磯被黃得功打得大敗後,聽說清軍已至,便率全軍投降,並成為日後滅亡南明的主要軍事力量。


    清軍以滿漢大軍進圍揚州的史可法,此前一年,當時受史可法轄製的鎮守徐州的李成棟早已因兵力不支帶領四千明兵投附清軍。


    清豫王多鐸帶著大軍猛攻揚州八天,於1645年5月20日以死傷數萬的代價終於破城,並進行了慘絕人寰的“揚州十日大屠殺”,八十萬人死於清軍刀下,而這些殺人的“清軍”中,有很多人是左夢庚、李成棟這樣的“前”明軍。


    大清軍隊直向南京逼來。弘光帝仍舊醉生夢死,麻木不仁,還派人四處逮了數萬隻癩蛤蟆剝取蟾蘇以做春藥使用,並叫來戲班子連夜通晝地演戲。6月3日夜間,過足戲癮飲足酒的弘光帝忽感大事不妙,隻帶著兩個貴妃和幾個太監騎兵冒雨悄然遁出,奔向黃得功處,又把一次把他太後母親扔在城裏不顧。不過,這位太後成為jian臣馬士英的一件擋箭牌,他挾持著這位不太老的老太太向浙江逃去。馬士英這樣考慮:清軍知道黃得功收納弘光帝,肯定會猛攻。如果黃得功僥倖勝利,馬士英有“護送太後之功”;如果黃得功失敗,清軍會繼續猛追弘光帝,能使他自己“追師稍後”,更便於逃命。


    黃得功看見狼狽落湯雞一樣的弘光帝,悲從中來,失聲痛哭,說:“如果陛下您死守京城,臣等猶可盡力借勢作事,奈何聽信jian人之言輕出,進退何將所據?為臣營壘單薄如此,怎能護衛陛下安全呢!”


    不數日,清軍還未追到,已經投降了清軍又想新立大功的叛將劉良佐先到了蕪湖,身後跟著降清的明軍和為數不多的滿清旗軍。黃得功率軍與劉良佐對陣,互相勸說對方投降。劉良佐手下將張天祿忽發暗箭,正she中黃得功咽喉,這位忠心耿耿的大將在馬上奮力坐穩,大叫一聲:“我黃某豈可為不義屈,今日死國,為義也!”言畢雙手握住喉頭之箭用力自刺,落馬而亡。


    劉良佐等人揮軍進攻,打清軍不行,打自己人卻又猛又勇,投降的前明軍刀矛揮舞,殺聲陣陣,明軍落水被殺而死無數。黃得功的左協和右協兩個總兵不由分說,衝進船內,背上了弘光帝就向劉良佐投降。多鐸把弘光帝押送北京,打入囚牢。轉年五月,這位貪yin好色的南明皇帝被殺於北京,結束了他可恥可惡的一生。


    一年之前,弘光帝在南京登基之初,不僅保有半壁江山,而且名義上受其統轄的軍隊有近百萬之眾(高傑4萬,黃得功3萬,劉澤清3萬,左良玉80萬,安慶、鳳陽、淮安駐軍3萬,黃斌卿2萬,李成棟4000),即使刨去各軍虛報的水份,六十萬軍隊的人數肯定沒有問題。而且,明軍可挾正朔必復之威,懷哀兵必勝之心,如果同心協力,君臣協睦,即使恢復不了全部疆土,保住半壁江山應該是綽綽有餘。雖然明軍中有不少昔日的“賊軍”和諸路雜牌,但清軍也好不了哪裏去,其中也有不少首鼠兩端、惟利是圖的漢軍。假使弘光帝是才能平平的庸主,有史可法、黃得功一班忠臣良將內外護持,偏安一隅保持明係一脈還是非常可能的。偏偏這一幫人上昏下暗,隻知爭權奪利,大敵當前仍舊沉湎酒色財氣,再有二十個史可法,也難保弘光朝不亡!


    嘉定三屠百姓切齒——李成棟親手策劃的大屠殺


    南明弘光朝覆亡後,以錢謙益為首的朝臣多送款迎降,並勸多鐸說:“吳地民風柔弱,飛檄可定,毋須再煩兵鋒大舉。”雖然文人無骨,此話水份也不是太大。除了太倉農奴為了搶奪先前的主人造過幾次反外,江南大地一時還真沒什麽對清軍太大的襲擾。各地鄉紳為了自保,也紛紛在城牆上大書“順民”二字。錢謙益與各地鄉紳的信中也稱大清“名正言順,天與人歸”。尤其是對揚州大屠殺的恐懼,一向生活安逸的江南人民在心理上確實產生了極大的震撼,開始認真思考頑強抵抗後的毀滅後果。


    讓人極其駭震的是南京和揚州的結果昭然在目——“揚州十日”殺了八十萬人;南京在弘光跑後由趙之龍、錢謙益等人手捧明境圖冊和人民戶口向清豫王多鐸行四拜禮獻降,二十餘萬兵馬束手投兵。清軍兵不血刃,果然沒有大行殺戮——這兩種截然不同的遭遇確實為江南士紳民眾在心理上打上了深深的烙印(日本人在1937年的南京大屠殺實際上也是天皇裕仁那個相貌猥瑣不似人君的王八蛋和日本大本營默許的,其最先目的也是想效仿滿清當時的大屠殺以達到“震攝”中國人心理的目的。殊不料,世易時移,中華民族心理日益堅強,大屠殺反而更加激起同仇敵愾之抵抗決心)。


    偏偏就在此時,清廷忽然下了一道“剃髮令”。本來,在1645年6月,清豫王多鐸還下過一道命令:“剃頭一事,本國相治成俗。今大兵所到,剃武不剃文,剃兵不剃民,爾等毋得不遵法度,自行剃之。前有無恥官員先剃求見,本國已經唾罵。特示。”但僅僅過了一個多月,多爾袞下令所有漢人都必須剃髮,“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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