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為教本堅剛,受命先朝衛五羊。生死隻殉城下土,姓名不愧羽林郎。血流大地終成碧,骨化飛塵久亦香。世祿幾家能矢報,為君歌此問蒼茫。


    大漢jian尚可喜攻占廣州後,坐鎮指揮。喘定後,他在廣州舊城為自己和耿繼茂大修藩王府。飽經戰亂的廣東人民,膏血橫流,成為奢豪華麗王府的點綴。後來,有人上書清廷,指出廣東之地不能忍受“二王”坐鎮的盤剝,耿繼茂才被調鎮四川(後改廣西、福建)。於是,廣東就成為尚可喜一家的地盤。


    珠江流域本來就是富庶之地,兼有市舶之利,尚可喜富甲一方,連王府門前的一對大石獅皆用上好良玉雕成,可謂窮奢極欲。


    還沒放下屠刀,尚可喜就想立地成佛。在廣州期間,這個漢jian王爺崇佛多多,廣鑄佛像,大蓋廟宇,現在廣州的華林寺、海幢寺、光孝寺等處廟宇,皆是當時他督民所建。民脂民膏,又因他為自己一家的“修行”而流入惡僧之手。


    《鼎湖山誌》中載有尚可喜致慶雲寺主持的一封信,上麵寫道:“……(我)向年提師入粵,屠戮稍多。雖雲火焰昆崗,難分玉石,然而血流飄杵,恐幹天和。內返諸心,夙夜自愧……”


    老漢jian不打自招,道出他攻占廣東時犯下的殺人罪行。所以,供佛養僧,無非是想為他自己和全家祈福消災罷了。


    康熙十二年,吳三桂反清。轉年,人在這福建的耿精忠響應。康熙十五年,尚可喜兒子尚之信劫持其父,也和吳三桂一起樹起反旗。三王聯動反清,即清史上的“三藩之亂”。


    知道自己兒子參與對清朝的叛亂,七十多歲的老漢jian又氣又惱,上吊後被人救治,但不久即惶急而死。


    見吳三桂勢蹙,尚可喜的兒子尚之信反反覆覆,不久即向清軍“投降”。


    天下大定後,清廷尋釁,殺掉尚之信及其兄弟數人,充公尚家王府的全部財產。但是,老賊尚可喜繁殖力強,有子女一百多人,並未被清廷全部殺掉。主要原因是,清廷派人剖棺驗屍時,發現這個老賊一身滿清裝束,深博康熙歡心,覺得他一心忠於大清,就免殺他其餘的親屬。


    死罪饒過,活罪不免,尚可喜家族餘人全被遣返回尚可喜的遼東老家。


    有時候,讀者們可能覺得蒼天無眼。袁崇煥耿耿忠心,被明朝冤殺後,竟無一點血脈傳世;尚可喜民族敗類,大jian大惡,殺人無數,身後竟子孫滿堂。


    就在幾年前,東北海城的尚氏後裔還花錢請了一些軟骨學者,給他們的漢jian老祖下結論:“順應cháo流,認清大局,與時俱進。”


    這真是天大的笑話!禮義廉恥,黑白顛倒。尚可喜這個殺人魔王、大漢jian,一下子被蓋棺定論為“支持祖國統一的立下千古大功的‘好人’”。可嘆的是,東莞袁崇煥家鄉沒有什麽紀念設施,而在遼寧海城,卻有一座新建的尚可喜紀念館,其“王陵“還被當地政府出資修萁一新。


    是非成敗,轉頭皆空。但人間大義,絕不會因時間的流逝而有所改變。


    尚可喜,這位製造廣州大屠殺的漢jian,將會被永遠釘在中華歷史的恥辱柱上!


    丹心難為利刃改——瞿式耜桂林殉國


    孔有德方麵,他的行軍步伐,幾乎與尚可喜同步。


    順治六年,孔有德在底定湖南後,提軍進入廣西境內,攻克要隘龍虎關,又陷全州,直逼桂林城下。


    永曆政權的留守大學士瞿式耜,烈士心態,堅決不逃,為中華民族精神家園添上一樁色彩濃烈的堅貞愛國故事。


    有關瞿式耜在桂林的表現,其子瞿元錫所作《庚寅始安事略》記載最詳。


    清軍節節逼近之時,桂林城內及附近的南明守軍有數萬之多,特別是趙印選、胡一青、王永祚的滇軍,具有一定的戰鬥能力。可嘆的是,兵為可戰之兵,將皆庸碌之將。這幾個軍將不僅天天為爭餉奪利搞內鬧,他們腦子裏沒有任何忠孝仁義,完全是兵痞頭子觀念。


    木棉花開血樣紅(3)


    大敵當前,這幾個南明將領考慮的不是如何在戰略要地防衛城池,而是日夜謀計如何取得更多的好處。


    瞿大學士口幹辱噪對幾個兵頭曉以“忠義”,皆成為他們的耳邊風。


    最讓人感到詫異的是,瞿式耜派人催促桂林四周留守諸將移營備戰,竟然發現,諸營皆空。


    兵將集體遁逃,而且任何招呼不打。所以,清軍尖兵還未抵達,明軍已經全部逃光。


    瞿式耜拍胸頓足大嘆:“朝廷以高爵厚餉待此輩,百姓以膏血養此輩,今天竟然一矢不發即奔散,真豬狗不如!”


    桂林城內兵將盡奔逃無遣,瞿式耜手下的家僕也星散四奔。甭說,也有個把有良心的,南明總兵戚良勛率幾個兵士,牽兩匹良馬趕至,呼瞿式耜出逃。


    瞿大學士瞋目叱喝:“爾等武臣,要去自去!我今天縱然逃走,不過是多活數日。自古至今,誰人不死,但我死也要死得明白,可有麵目見祖宗於地下!莫再饒舌,否則吃我尚方寶劍!”


    戚良勛呆楞片刻,掉轉馬頭,飛奔而去。


    瞿式耜一身明朝官服,在寂寞無人的府署中正襟危坐。


    忽然,大門推開,從門外又闖進一人。瞿大學士定眼觀瞧,原來是總督張同敞。這位爺不是別人,乃萬曆年間鼎鼎大名的張居正張閣老的曾孫。李闖入北京,崇禎帝上吊自殺,文武官員降者甚多,時為中書舍人的張同敞跑出城外,奔向南京。弘光政權倒台,他逃入福建,加入隆武政權。由於他老家在湖廣,隆武帝派他去當地收服首鼠兩端的流賊殘軍。可悲的是,時間不久,隆武帝遇害汀州。張同敞忠耿孤臣,聞訊仰天大哭,哀至泣血。永曆繼位於端州,他立刻奔往依從,一直作為大明的鼎鼎忠臣。


    張同敞剛從周圍督軍而回,隔江遙見桂林城內一片死寂,詢問逃亡難民,始知明軍早已竄奔,桂林完全無人把守。


    明知是危城,偏向危中行。張同尚單人獨騎,昂然而入。


    瞿式耜見張同敞入,稍感慰籍,勸說道:“我乃奉旨守臣,城存與存,城亡與亡,您乃軍中都督,應該隨軍俱行。天下事,或尚可為,希望您能出城逃走。”


    張同敞凜然一笑:“瞿公您能為朝廷死節,難道我張同敞不能嗎?”


    二人相視大笑。於是,一直伺侯瞿式耜不去的老兵獻酒,二公暢飲歡談,達旦不寐。


    夜雨淙淙,他們遙見城外火光沖天,整個桂林城寂無聲響。


    雞唱時分,老兵稟告:“清兵已經入城。”


    二人飲酒依舊。


    黎明時,瞿式耜平靜對張同敞說:“我二人死期近矣!”


    清軍馬隊馳至,喧譁斥問。很快,有一隊士兵突入,上前要捆綁二人。


    瞿式耜慢慢站起,鎮靜言道:“我們二人已經坐待一夜,何用捆縛!”


    當時,大雨如注,清軍押二人在泥濘中蹣跚好久,才抵達桂林城內的靖江王府,被押見漢jian王爺孔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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