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獻忠這個人,如此殘忍好殺,慘絕人寰,為此,明清筆記以及一般的史料中,都把他描述成一個“天煞星”,似乎他就是個天生的魔王轉世。其實,仔細推究,此人也不過是個狡黠的凡人而已。


    在四川的最後日子裏,深恐部下反叛,他常常趁人眾之時,取出懷中一個黑皮小冊子,看似閻王簿,喃喃自語“天教我殺,我敢不殺?”以這種小伎倆,來震赫屬下。


    但是,在與親信的談話中,確確實實暴露了張獻忠這個人的狹隘胸懷和他殺人的真正動機:


    一日,張獻忠喝酒,沉默半天,對幾個義子說:“皇帝真是難做,我手中現有金銀數萬兩、絨貨數萬挑、驢馬百千頭,實在不行的話,我們可以往南京作絨貨客人,做買賣賺錢過活!”


    有人問:“如果是這樣的話,解散眾兵亦可,何必要把人都殺掉呢?”


    張獻忠回答:“我麵有刀痕,不把這些人殺掉,恐怕日後有人認出我。”


    眾人無言,顯而易見,其謀之拙,其智之低,大家都心知其下場必敗無疑。


    勢隨權生,權依勢漲,張獻忠當時掌握眾人生死大權,又能先發製人殺人,所以,眾人沒有敢勸他的。


    1647年年初,先前投降清軍的川將劉進忠熟門熟路,帶著清軍在川地追蹤張獻忠。


    清軍主帥是豪格,得知張獻忠在西充鳳凰山下紮營,他即刻派鰲拜和準塔兩位滿將為前鋒,在劉進忠帶領下,急行三百裏,直撲張獻忠。


    當時,大賊頭手下還有近十萬人,根本不知道清軍在附近。有小校蒼惶來報,說“韃子來了”,張獻忠很氣,上前一刀就砍死了報信人,怒言道:“胡說八道,什麽韃子,不過是搖黃賊罷了。”


    不久,又有哨探來報,張獻忠復殺之。


    他不披甲,手持短刀,帶著十幾個親兵親自出大營四處張望。


    張獻忠走了幾十米,來到太陽溪邊,大搖大擺。


    劉進忠瞧見大賊頭,對滿將說:“這就是張獻忠!”


    清軍中閃出一神箭手,順手就給了張獻忠一箭,正中其左辱。


    張獻忠大叫一聲,倒地翻滾,痛極而亡。如此慘絕人寰大賊頭,死得如此慡利。


    其手下見狀,立刻跑回大營,高叫“大王死了!”賊營大崩。清軍進攻,賊軍數萬人被殺,僅官校被斬首的就有二千三百多人,馬匹輜重盡為清軍所得。


    張獻忠手下孫可望、劉文秀、李定國、艾能將等人率殘兵奔逃,經重慶、遵義入雲南,後來多成為南明永曆政權名義下的將領。


    孫可望最後降清,李定國、劉文秀等人卻成為南明耿耿忠臣,與滿清一直奮戰到死。歷史的出奇不意,使得後人充滿遐思與猜想。


    李定國之所最後能“盡忠報國”,正因為他從蜀地掠入軍中的文人金公趾常為他講說《三國演義》,此人常把孫可望比喻為董單、曹操,以李定國比為諸葛亮,激發他忠義報國之心。李定國感動:“諸葛亮不敢自比,能學關、張、薑維三人報國,已經足夠!”最終他百折不回,直至最終病死,仍忠於大明王朝。


    張獻忠本人也愛聽書,目的在於從《三國》、《水滸》中學兵法、學戰略。由此可見,民間文學的力量確實巨大。


    小土司烏雞鳳凰夢——沙定洲的“雲南王”之路


    北京的崇禎帝上吊自殺,明朝在全國各地的統治頓時呈現岌岌可危之勢。


    在雲南,沐氏家族當然要麵對各地土司的挑戰和反叛。民間演義之中,說起明朝的雲南沐氏,總冠以“雲南王”什麽的加以渲染。其實,沐氏家族從沐英起,一直是公爵,而且是“黔國公”(並非滇國公),隻有幾個人是死後追封為王爵。從實際上講,沐氏世代為明朝統守雲南,確實和“雲南王”確實差不太多。


    北京的明政權瓦解,本來就天高皇帝遠的雲南地方土司們再也不安分,蠢蠢欲動。在雲南,時任黔國公的沐天波承爵十多年,經驗不是很多,他當時並不怕李自成餘部或清軍,這兩方勢力相隔太遠,不可能對雲南有什麽大動作。迫在眉睫的危脅,來自鄰近的張獻忠。為防止張獻忠大西軍從蜀地入滇,沐天波加緊支派人手布防。其時,張獻忠活著時候,基本上罕有入滇的打算。


    彩雲之南的誘惑(5)


    屬於沐天波轄下的李大贄,統領一部明軍駐守會川,同周圍土司廣發磨擦。而引發土司造反的最大原因,在於沐天波為增餉而斂財,向當地土司增收鹽稅。


    雲南元謀土司吾必奎見明朝北京政權已亡,而沐天波還增派苛捐雜稅,大怒,散布說:“已無朱皇帝,安有沐公國!”於是,他在1645年九月忽然叛亂,一下子攻陷武定、廣通等地,並占領楚雄。


    吾必奎為人強悍,手下兵精,他的軍隊,當時雲南隻有石屏土官龍在田、寧州土官祿永命以及阿迷土官普名聲可比。


    為剿滅吾必奎,沐天波一方麵命令明朝的雲南金滄道副使楊畏知率軍攻楚雄,一麵檄調寧州土司祿永命和王弄山土司沙定洲率各自屬下士兵協助進剿。


    吾必奎起事蒼猝,不自量力,很快就被擊死,亂平。


    沐天波剛剛喘息,實不知禍在心腹。


    被調至昆明的沙定洲,歹意突起。


    沙定洲之父沙源,在萬曆末年為明朝拚死守邊,數敗交趾兵,在雲南聲名卓著,其手下號稱“沙兵”。沙源死後,長子沙定源繼承土司官位,次子沙定洲其實沒有實在的爵位。而且,自從老土司沙源死後,沙氏勢力一直處於萎縮狀態。


    沙定洲次子不能襲爵,非常鬱悶。小夥子長相英俊,黝黑修長,細腰梁,厚背膀,是當地鼎鼎有名的美男子。


    阿迷土司普名聲恰好病死,其妻萬氏繼任統治其部。虎狼之年的萬氏對沙定洲一見傾心,沒對上幾句歌,就拉著沙定洲上了竹床。雲雨過後,小夥子剛剛手拿萬大娘送來的金銀眉開眼笑,萬氏已經入宅把沙定洲的結髮妻子腦袋砍了下來。手心是肉,手背不是肉,望著萬氏猙獰的夜叉麵孔,想想她的千萬貫家財和手中的軍隊,沙定洲大叫一聲:殺得好!


    對於沙定洲來講,大熟桃萬氏的肉體沒有任何吸引力,他更看中的是萬氏手下阿迷州的幾十萬武裝勢力。於是,雲雨過後,沙氏大慡,除掉小夥子原配後,她立刻對外宣布招沙定洲為婿。


    萬氏、沙定洲皆大歡喜。但萬氏的兒子普服遠大慚的同時大怒,因為,他的這個新爸爸,竟然和自己年歲一樣大,不得不讓他倍感慚恨。在喝親媽喜酒的當夜,普服遠借酒勁大嚎:“我必殺沙定洲洲!”


    沙定洲是行動派,聞信不含糊,沒幾天就派人襲殺了與自己同歲的“兒子”,並盡據其地。


    同為“身上肉”,萬氏哀嚎數聲滴下幾滴淚,轉身撲入沙小夥懷中,化悲痛為欲望,死心踏地給沙定洲當壓寨夫人。


    由此,阿繼州的土地、兵馬、錢糧,一下子頓為沙定洲所有。短短時間內,沙定洲東兼西並,占地數千裏,精兵二十餘萬,頓成雲南最大的一股地方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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