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烘托燕王朱棣有九五異兆,後來的小人儒還編撰如下故事:


    諸王封國時,太祖多擇名僧為傅,僧道衍(姚廣孝)知燕王當嗣大位,自言曰:“大王使臣得侍,奉一白帽與大王戴”……燕王遂乞道衍,得之。


    “白”加“王”上為皇,與其說這和尚有識皇之眼,不如說朱棣早有不臣之心。


    建文帝即位,周王朱首先被逮,使得本來就心懷異圖的朱棣抓緊時間招兵買馬,挑選壯士為衛軍,又四處召集異人術士。(朱棣也知道篡逆是十惡不赦大罪,勾引術士相人在身邊無非是給自己以心理安慰,並對左右從人施以心理暗示。)


    同年年底,建文君臣已知悉燕王舉動不尋常,並採取了一些措施提防朱棣。


    首先,建文帝以防備北邊蒙古為名,派武將戍守開平,並下令調征燕王所屬衛兵出塞。其次,派工部侍郎張昺為北平左右政使,任謝貴為都指揮使,隨時就地偵伺這位王爺的動靜。同時,朱棣的大舅子徐輝祖(功臣徐達之子)常常把從妹妹那裏打聽來的燕王信息密稟於建文帝,由此大見信用,被加封為太子太傅,與李景隆一起統管軍隊,隨時準備發動圖燕之舉。


    建文元年(公元1399年)春天,燕王派長史葛誠入京奏事,其實也是到朝廷探聽口風,打探虛實。建文帝推誠相待,向葛誠詢問燕王的情況。葛長史老實人,又值皇帝垂問,便把燕藩平素的不軌之事一一稟報。建文帝既喜且憂,遣葛誠回北平,密使其為內應。


    朱棣多疑,殆似其父朱元璋。葛誠回來後,他覺察這個人神色有異,頓時起疑。


    三月份,燕王依禮入覲新君侄子建文帝,“行皇道入,登陛不拜”。大庭廣眾之下,朱棣憤然抗然,顯然不僅老jian巨滑,確實還氣勢淩人。當時就有監察禦史奏劾其“不敬”之罪。


    建文帝仁厚,表示說“至親勿問”。


    戶部侍郎卓敬再次密奏:“燕王智慮絕人,酷類先帝(朱元璋)。夫北平者,金、元所由興也,宜徙封南昌以絕禍本。”建文帝覽奏後變色,藏於袖中,不置可否。


    轉天,他親自召見卓敬,問:“燕王骨肉至親,何得及此?”


    卓敬出言不凡,說:“隋文帝、楊廣兩人難道不是親父子嗎?”


    建文帝默然良久,仍舊下不了決心,隻是擺之手說了聲“愛卿不要再講了”,示意卓敬退下。


    四月,燕王朱棣歸國。真所謂“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在南京如果想處置燕王朱棣,兩獄卒之力耳,可以隨便給他安個什麽罪名,先抓起來再說。可惜建文帝太過柔仁,讓後人納悶的是,也不知一直出主意削藩的齊泰和黃子澄等人幹什麽去了,關鍵時刻不力勸建文帝下手,放虎歸山,養虎反噬,悔之無及。


    當然,建文帝採取了一些“補救”措施——派都督耿瓛掌北平都司事,都禦史景清為北平布政司參議,又詔派宋忠率三萬兵屯守開平,以備邊為名,敕令燕府精兵護衛皆隸屬宋忠。同時,他還密詔張昺、謝貴嚴備燕王的一舉一動。


    朱棣歸國後,馬上託疾不出。不久,對外又稱病危,以此迷惑朝廷。


    五月,太祖朱元璋小祥忌日,依照禮製諸侯王皆應親臨陵墓致祭。朱棣自稱病篤,派其世子朱高熾及另外兩個兒子朱高煦、朱高燧入京。當時有參謀勸他不要把幾個兒子都派入京師參加祭禮。燕王朱棣一語道破心機:“此舉,隻為令朝廷對我不再懷疑。”


    燕世子朱高熾等三兄弟入京,兵部尚書齊泰就勸建文帝把三個人都一併軟禁起來。又是黃子澄表示異議:“不可。疑而備之,不是好事。不如遣還。”


    秀才議事,思前想後,終無成者。倒是燕王兒子三兄弟的親舅魏國公徐輝祖入殿密奏,表示說:“我這三個外甥中,惟獨朱高煦勇悍無賴,非但不忠,又會叛父,他日必為大患。”


    建文帝猶豫,向徐輝祖弟弟徐增壽和駙馬王寧問計。這兩人平時和燕王及其三子關係密切,飲酒縱馬歡歌,自然都是說好話,建文帝就在儀式後把三人好好打發歸國。


    朱高煦臨走,還偷偷潛入舅舅徐輝祖的馬廄,盜走最好的一匹馬,其無賴之性暴露無遺。


    本來,朱棣派三個兒子入京後不久,便忽然生悔,生怕三個小子被他們當皇帝的堂兄弟一網打盡。現在,看見三個人根毛未動、全須全尾無恙返回,朱棣喜出望外,大叫“吾父子復得相聚,天贊我也!”


    建文帝放朱棣回北平,一錯;又縱放燕王世子朱高熾等人歸國,使朱棣起兵更了無顧忌,二錯;特別是放走了強悍敢戰的朱高煦,三錯。日後,朱棣之兵鋒最銳者,關鍵時刻加最後一把力者,當屬這位朱高煦。彼時,建文帝大嘆“吾悔不用(徐)輝祖之言!”為時已晚。


    既然已放虎歸山,建文君臣也應該觀變待時,不要激起朱棣急反之心。


    可是,建文元年七月,這位年輕的皇帝遣人逮捕燕王官校於諒、周鐸至京殺頭,並下詔譴責朱棣。


    為了爭取時間,朱棣裝瘋,於北平市中狂呼亂走,奪人酒食胡吃海塞,胡言亂語,躺在地上打滾叫罵,一整天一整天地假裝不省人事。


    建文帝眼線張昺、謝貴入王府“探病”。盛夏暑天,他們看見朱棣披著大棉被在一個大火爐子前“烤火”,連連搖頭大呼“凍死我了!”


    張、謝兩人密奏,建文帝等人還真有些信以為真。幸虧燕王長史葛誠為內應,密報朱棣即將舉兵。兵部尚書齊泰確也當機立斷,馬上發符遣使,命有司迅速前往北平,逮捕燕王府邸內相關人等,密令張昺、謝貴等人相機行事。


    同時,明廷密敕北平都指揮使(軍區司令)張信,因其一直為燕王親任,命他親自逮捕朱棣。


    假使張信受命,朱棣再大的本事,也不過一王府獨龍,皇詔一下,眾人放杖,逮送京師,故事也就至此告一段落。


    歷史偏偏就在關鍵時刻出現戲劇性。


    狂龍橫飛——朱棣的“靖難”起兵


    張信手拿密敕,憂慮,不敢聲張,隻是愁眉苦臉地唉聲嘆氣。他母親疑而問之,張信以實相對。其母大驚,說:“不可。吾故聞燕王當有天下。王者不死,非汝所能擒也。”


    至此,朱棣一直在自己身邊聚集和尚、道士、相士的“包袱”才在這關鍵處抖落。這老娘們肯定平時喜齋樂佛,常常走廟入觀,聽見不少流言,相信這位燕王是九五真龍。


    親媽的話不能不聽,張信主意已定,決計向燕王攤牌。


    張信策馬至燕王府邸,為門人所攔,推脫說大王病重,不能見人,其實是朱棣害怕被人當麵擒拿,外麵來人一律免見。這張信也有辦法,改乘一婦人小轎,喬裝打扮,逕入府門,再自報真實身份求見。


    朱棣不得已,哼哼唧唧,歪在床上勉強“帶病”接見。


    張信入室,納頭便拜。朱棣假裝半身不遂,吱吱呀呀就會比劃,假裝不能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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