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伯巨上表後,也被逮入獄,折磨而死。


    惟一言事未見殺的,乃中書庶吉士解縉。


    老朱很喜歡這個才子,對他說:“朕與爾,義則君臣,恩就父子,當知無不言。”有這聖諭,人精一樣的解縉才上萬言書,遍及時政,大略有以下內容:


    臣聞令數改則民疑,刑太繁則民玩。國初至今,將二十載,無幾時不變之法,無一日無過之人。嚐聞陛下震怒,鋤根剪蔓,誅其jian逆矣。未聞褒一大善,賞延於世,復及其鄉,終始如一者也。


    ……


    天下皆謂陛下任喜怒為生殺,而不知皆臣下之乏忠良也(這是最費功夫的拍馬屁)。


    陛下天資至高,合於道微。神怪妄誕,臣知陛下洞矚之矣。然猶不免所謂神道設教者,臣謂不必然也。一統之輿圖已定矣,一時之人心已服矣,一切之jian雄已慴矣。天無變災,民無患害。聖躬康寧,聖子聖孫繼繼繩繩。所謂得真符者矣。何必興師以取寶為名,諭眾以神仙為征應也哉。


    夫罪夫罪人不孥,罰弗及嗣。連坐起於秦法,孥戮本於偽書。今之為善者妻子未必蒙榮,有過者裏胥必陷其罪。況律以人倫為重,而有給配婦女之條,聽之於不義,則又何取夫節義哉。此風化之所由也。……


    解縉雖對朱元璋當時政事多所指摘,但出發點是一個“忠”字,並把一切的一切皆歸罪於“臣下乏忠良”,而非“陛下任喜怒為生殺”,因此,表疏一上,老朱連連稱道,賞觀不已,大叫“才子,才子”。


    解縉小罵大幫忙,搔到癢處,說得痛快。


    後來,解縉入兵部找人幹事,言語傲慢,為人所告,老朱便對來京朝見的解縉父親說:“大器晚成,你帶你兒子回家,十年後再來,朕將大用。”


    結果,八年後老朱就崩了,官迷解縉豬癲瘋一樣入京哭吊,被言官彈劾其違製,不守母喪,置九十老父於家不顧,貶為河州衛吏。建文帝待其不錯,免責免罰,召為翰林待詔。結果,朱棣篡國,解縉一馬當先迎候這位燕王,大受信用,擢為侍讀,以文淵閣閣臣的身份參預機務。而後,解縉得罪了明成祖朱棣的兒子漢王,被誣稱私謁皇太子。朱棣大怒,把解縉逮捕,下詔獄拷打,一關就是五年。最終,解才子被錦衣衛埋於雪中窒息而死。


    可見,老朱皇帝心中惟一的“忠臣”,還是這種急功近利、人品不好的解縉。


    朱皇帝還首設“錦衣衛”,布置“檢校”於各級部門,大行特務政治,這些手段最終為其子朱棣發揚光大,立“東廠”,荼毒忠良,慘不忍言。


    而且,老朱首先破除“刑不上大夫”的古製,大興廷杖之風,有事沒事就在上朝時把大臣活活打死,摧殘士氣,前所未有。


    說了朱皇帝這麽多“壞事”,也該說點他的“好事”。


    “明(朝)承法紀蕩然之後,損益百代,以定有國之規,足與漢唐相配。”


    朱元璋開國規模,盛運弘略,可謂一代大有為君王,有心之人,可細觀明史中《食貨誌》、《刑法誌》、《職言誌》等內容,進行了諸多的製度“創新”。特別是衣冠語言方麵,明太祖也力挽狂瀾,破百年胡風胡俗,一返中華之風:


    洪武元年二月壬子,詔復衣冠如唐製。……命復衣冠如唐製,士民皆束髮於頂,官則烏紗帽,圓領袍,束帶,黑靴。士庶則服四帶巾,雜色,盤領衣,不得用黃玄。樂工冠青卍字頂巾,係紅綠帛帶。士庶妻首飾許用銀,鍍金耳環用金珠,釧鐲用銀,服淺色團衫,用紵絲綾羅紬絹。其樂ji則戴明角冠,皂褙子,不許與庶民妻同。不得服兩截胡衣。其辮髮椎髻、胡服胡語胡姓一切禁止。斟酌損益,皆斷自聖心。於是百有餘年胡俗,悉復中國之舊矣。(《明太祖實錄》卷三)


    此外,明初貢舉製度大有可稱道處,國學中培養了大批的政治人才,隆於唐宋。在沿襲元朝政治體製基礎上,朱皇帝懲元朝權臣之亂,削弱相權,並以胡惟庸之亂為藉口最終取消了宰相製度,把中書省六部之權全收於皇帝自己手中。(此舉有利必有害,最終害大於利,造成君主絕對獨裁)他還在洪武九年撤銷“行中書省”,把地方大權一分為三,以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和都指揮使司三名官員分管行政、司法、軍事,取消了從前行省參知政事大權獨攬的局麵,更利於中央集權。而且,軍事方麵的“衛所”製度,也是一種創新,深得唐朝府兵製度的優異傳統和精髓。


    老朱出身貧民,最恨官吏貪汙,他在這方麵下手很狠,力度很大,剝皮抽筋,以懲貪官。嚴刑峻法之下,明初地方和中央政府吏治澄清,官員治理各方麵講確實比較清明。


    此外,老朱刻鐵牌於內宮,嚴禁宦官幹政,違者必斬(此牌在宣德年間由太監王振派人盜毀)。


    可笑的是,明太祖防閹最嚴,而明代閹禍最烈,這是老朱始料不及的。


    老朱皇帝殺人,動輒以數十萬人計,不想在此贅言。筆者擷取他親自編纂的《大誥》中一則細事,來彰顯這位變態君主那種貓玩耗子的殘虐。


    皇帝誅殺大臣,屠戮功臣家屬,歷史上不乏事例。但是,一位九五之尊的帝王親自審訊、刑求一個集市上麵普通賣藥的郎中,幾乎是世界歷史上聞所未聞。


    事情大概原由是這樣:錦衣衛監者有個廚子叫王宗,因犯小錯,怕事發後被殺頭,就讓家人到賣藥郎中王允堅處買一副毒藥準備自殺。王允堅賣藥的,就賣與王宗家屬。從法理上講,王允堅並非是故意想毒死別人性命,他所做之藥無非是砒霜巴豆一類的大路貨,有可能是可使老病難醫之人“安樂死”的良藥。


    不幸的是,王郎中生活在朱元璋的年代,出售毒藥,本身就是必死的罪過。如果按罪殺頭,殺了也就殺了。老朱陰暗心理發作,非要親自鞠審這位倒黴的賣藥郎中。


    王允堅被押入內廷宮殿,已經嚇得半死。老朱高坐於禦座之上,喝令王允堅吞服自己製作的賣給廚子家屬的毒藥。


    王允堅本人持藥在手,顏色大變,誠惶誠恐,猶豫半天,才把要吞下。


    見王郎中吃下毒藥後,朱元璋問:“此藥用何料製成?”


    王允堅:“砒霜巴豆為主,以飯粘之成丸,裹以硃砂。”


    朱元璋:“服後多久人會死?”


    王允堅:“半天光景。”言畢,這位郎中淚下如雨。


    老朱見狀,猙獰一笑,問:“爾何以如此過淒涼之感?是怕死?還是眷戀妻子兒女?”


    王允堅:“我有一個兒子在軍隊做事,還有一子出門在外,臨死不見二人,所以心內生悲(原來他還是‘軍屬’)。”


    朱元璋接著問:“此毒可以解嗎?”


    王允堅:“可以。”


    問:“何物可解?”


    答:“涼水,生豆汁,熟豆湯,可以解毒。”


    老朱也懂些醫理,說:“此解不快,何法可以快解藥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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